最令人玩味的是,圣域术师是有概率出现,而不是一定出现。
以她们现在的战力,哪怕单挑二翼术师也并非没有胜算。也就是,观者是有可能赌试炼里不出现圣域术师,直接在战斗里刺杀她,然后自己打穿试炼
不用顾虑队友背刺或许更加安全。
薇瑟也有相同的念头。
当然她自己不会赌,但她希望幽兰赌这个概率,在战斗里找机会背刺亚修。
在这一刻,薇瑟忽然理解这个试炼机制潜藏的恶意与戏谑:
首先是蝉伏大厅,他们必定会相遇混战,互相结仇;
然后到‘蝉虫大厅’,所有双子被分割开,被迫进行单人乱战。
紧接着在通往‘蝉蛹大厅的路上,他们居然得跟前两天结下仇怨的敌人互换队友,既要面对圣域术师的威胁,还要提防表面队友的背刺。
幸好这次试炼只有他们两组人,放到灰狐神代的全盛时期里,十六组人角逐神火,其中的尔虞我诈互相忌惮,简直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时候薇瑟心里也泛起一丝疑惑—蝉伏、蝉虫的机制也就罢了,还可以是为了筛选出最优质的神火候选,不得不进行的‘死亡考验。但蝉蛹机制,
已经近乎是赤裸裸的恶意,仿佛是专门让试炼者暴露丑态。
灰狐神代的大法追随者,内心居然如此幽暗……?
此时薇瑟跟着观者走到一处门前,自动门打开,他们的腕表响起进入休息室的提示。
不过跟上一个休息室不一样,这处休息室分出了客厅以及两个独立卧室,薇瑟顿时松了口气—一还算灰狐术师有些良心,休息时大家起码能分开,不必警惕旁人。
如果跟敌人待在同一个房间,别进入虚境,薇瑟就算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狐狸面具都不敢摘下来,又怎么可能休憩心神?毕竟,他又不是亚修…
啪。
观者默默进入自己的房间并且关紧房门,薇瑟呼出一口浊气,也进入另外一间卧室,找绷带包扎伤口。虽然她弄伤了亚修,但亚修可没少给她留下印记。
薇瑟摘下狐狸面具,褪下被亚修搞得破破烂烂的衣裳,露出一身淤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产生奇怪的念头:或许这就是蝉蛹的含义,它让试炼者可以封闭在独立房间里,封闭在类圣域屏障里,从而获得难得的静谧,在孤独的蛹里完成自我蜕变。
忽然,薇瑟嘴角上翘,想到一些高兴的事。
她意识到,就像她失去了幽兰,亚修也失去了观者。
亚修,你终于连唯一可以依赖的半身都失去了。
所以你也像我一样,被束缚在蛹里吗?
“疼,你轻点,疼。”
“谁下手这么狠啊,实在太没人性了,我看着都觉得痛…“
休息室客厅里,亚修回过头,哀怨地盯着幽兰的狐狸面具。
幽兰歪了歪脑袋,“啊,好像是另外一个我弄的,嗯,仔细看看还打得挺有艺术感,你看这道淤痕像不像紫罗兰……”
“别戳!”亚修倒吸一口凉气。
弄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完成伤口包扎,亚修轻轻转动左手:“还是感觉有点疼,对明天第一场试炼会有些影响,到时候……
“交给我吧!”
幽兰举起手臂提起衣袖,展示她婴儿般的肱二头肌:“只要不是圣域术师,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我倒是相信你的实力。”亚修看了她一眼:“你跟观者战斗后,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还毫发无损…幸好我刚才不是遇见你,不然肯定会被你打死。”
“才不是呢,其实是观者怜香惜玉没有打我。你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还挺会疼女孩子的。”幽兰挥挥手,“我很弱的啦。”
亚修:“除了你最后一句话外,我基本都赞同。”
“看来你还是很警惕我,”幽兰故作低落,“唉,其实我也明白,毕竟我是那个银灯的半身,你忌惮我是理所当然。”
“换做我是你,遇到一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恶贯满盈的敌人的半身,我肯定也会万分小心, 绝不会相信他口里出的任何一个标点句号。”
亚修眨眨眼睛,“你骂银灯骂得好狠喔……
幽兰摇了摇头,嘻嘻笑道:“我不是骂银灯哦…不过我明白了,我这就滚回卧室,明早之前都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至于第三关试炼,你就一直站在我后面吧,如果我站在你后面,你肯定会怀疑我心怀不轨想背刺你…”
看着她作势欲走,亚修赶紧将她按下来,“我如果警惕你,就不会请求你帮我包扎了。”
“你只是因为有‘蝉蛹’保护的原因,所以才大大方方任由我碰你吧。”幽兰突然毒舌起来:“如果没有蝉蛹,你还敢将脖子交到我手里吗?”
“当然是……不敢啦。”
“我就知道。”幽兰娇憨地哼了一声,但第二声忽然变得低沉,“我就知道。”
“所以,这不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吗?”
“嗯?”
“有了蝉蛹这层保护,我们终于不用害怕彼此会互相伤害。”亚修道:“这或许就是试炼里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同伴互换的原因吧。”
幽兰摇摇头:“我没听懂你的意思,同伴互换这个机制不是为了增加我们的试炼难度吗?”
亚修摇摇头:“所谓的蛹,是蜕变前的必要步骤。六小时后试炼开始,我们的蝉蛹就会消失……这么一想,蝉蛹的含义不是很明显了吗?”
“蝉蛹,是试炼给我们互相理解的机会,互相蜕变的机会。”亚修道:“我们好好聊聊吧,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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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不许聊昨晚
‘蝉蛹和同伴互换,是为了让试炼者有互相理解的机会?
幽兰非常想嗤笑这个结论,但看着亚修这副认真的表情,她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她坐到离亚修远一点的椅子,道:“你想聊什么?”
三
“你可以摘nbsp; “不能……”幽兰摇摇头:“名字,外貌,以及一切可以指向我的关键信息我都不会暴露。不仅是为了躲避预言派系等奇迹,更是为了……”
“为了什么?”
“等什么时候银灯愿意告诉你真名,她也会告诉你答案。”
“好吧。”亚修也没指望用话术就能套取关键情报,毕竟他又不是伊古拉:
“这个试炼到底会通往什么结局?”
幽兰笑道:“你明明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为什么还要问我?”
亚修一怔,狐疑地盯着幽兰,幽兰故作羞涩地低下头:“你别这么盯着人家啦,人家还戴着面具呢…”
“不,我只是觉得你的语气跟观者好像。”亚修道:“每当我提出问题,他也老是用这句话堵住我的嘴。”
幽兰眨眨眼睛,“但我们都没错吧?如果我们给出的答案跟你的判断不一样,难道你会改变自己的判断吗?如果不会改,那我们回答又有什么意义呢?”
“确实没什么意义。”亚修痛快地点头:“但我习惯先从比较浅显的话题开始交流,然后逐渐深入,这样不定你就会下意识出一些重要情报……”
“心灵术师的话术技巧?”
“可能是吧,毕竟近拉拉肥者肥,我无意识染上了他不少坏习惯。”亚修道:“不过,也可能是我喜欢跟朋友闲聊。”
“不需要什么意义或者目的,大家漫无边际地聊天,不就已经是很有意义的事了吗?”
幽兰忽然笑道:“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位没经历过孤独的术师。”
亚修顿时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被镜主看穿了。
不过幽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十分干脆地道:“这是灰狐神代残留下来的神火试炼,属于神火系统的分系统,虽然不能直接抉择出统驭下一个神代的大法,但也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果然是跟神火有关吗…”亚修并没有多惊讶,点点头道:“所以,你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大法?”
“不能是最终目标,但大法确实是我们计划里的一个阶段。”
“能你们到底是在追求什么吗?”
“银灯之前已经跟你透露过了吧?”幽兰道:“我们认为这个世界只是神主的幻梦,一场众生的错觉。我们追求的,就是戳破这个梦境,所有人回归永恒的未来。”
“这其实是我最不解的地方,”亚修道:“假设你们是对的,世界确实是一个梦境,但这个观点也只能解释你们为何这么肆无忌惮,摧毁生命如同呼吸一样简单,制造灾难如同吃饭一样轻松,毕竟在梦里不需要在意后果。”
“但我无法理解你们为何想戳破梦境。让大家在梦境里生老病死再回归虚境,
对你们来有什么不好吗?如果你们急着脱离梦境,那你们也可以直接回归永恒啊。”
幽兰缓缓摇头。
“你在时间大陆,遇见过英魂指挥官吗?”
亚修一怔,点头:“遇见过几个。”
“那你应该明白,死亡不是结束,永恒也是奴役。”幽兰道:“只要戳破现实梦境,才能彻底斩断神主与我们之间的枷锁,在永恒之中得见自由。”
“所以,你们追求的不是现实里的力量、名声、地位、功绩,而是追求死亡后的永恒自由?”
“可以这么。”
亚修意识到,他跟银灯确实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在乎的是现实,而银灯对现实已经完全失望了,但她又意识到虚境并不是岁月静好的乌托邦,所以试图通过摧毁现实来创造更好的未来。
用游戏来比喻,银灯就像是知道特殊秘籍的玩家,她相信自己只要彻底摧毁第一关,就能在第二关获得一个更好的身份职业。
更重要是,她对第一关毫无留恋。
仔细想想,森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厌世特征,毕竟‘燃烧信仰的另一种法,就是早死早超生。
银灯在劫火圣殿里长大,当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满目疮痍的末世废土,看见教派之间互相征伐战净不断,看见黑夜绞绿异化弱小,仿佛这个世界一直都这么坏。
然而,偏偏大家都知道在许多年前,这个世界还是祥和安乐的灰狐神代,甚至还能从灰狐遗产追忆那个美好的过去…相比起一直活在黑暗里,这些能时不时窥探过去荣光的森罗人,自然更加厌恶废土时代。
对森罗人而言,现实确实是垃圾游戏。
除非亚修能让银灯重新沉溺在错觉里,否则这个世界,银灯是灭定了!
看见亚修陷入沉思,幽兰笑道:“怎么样,人与人之间没那么简单就互相理解吧?”
“不,帮大忙了。”亚修道:“至少你让我明白,银灯并不是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而是一个有弱点的普通人。”
“感觉我好像害了银灯。”幽兰道:“作为补偿,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的梦想就是跟心爱的人白头到老!”亚修即答。
幽兰眨眨眼睛:“所以我的问题是,你心爱的人,是谁?”
亚修眼神闪烁,摊手道:“我了你也不认识。”
“但你迟疑了。”幽兰站起来,“我猜猜,你是因为不确定自己心爱的人是谁而迟疑……”
“还是因为人选不止一个而迟疑呢?”
亚修直接抄起旁边坐枕扔过去,幽兰灵巧侧身闪避,像风一样飘进自己卧室,
留下银铃一样的笑声:“晚安,亚修。”
“晚安,镜主。”
亚修回到自己卧室锁好房门,洗漱后发现已经超过约定的上线时间,便赶紧躺在床上,打开《欧洛拉的术师手册》选择「虚境探索」!
很快,亚修在梦幻泡影里睁开眼睛,看见三名队员都在身边。
“观者—一!”
笛雅瞬间冲过来抱住他,泪眼朦胧,“我昨天不是故意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