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买得起这书册并且识字的，都是身份不俗的上流人士。而会看这种书的，又有几个正经人？
这个群体，又恰好对标了紫兰轩的客户。是以，那书上所广而告之的流言蜚语，会在短时间内对紫兰轩造成极大影响。
人们更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刘意死了，这是事实。死之前经常去紫兰轩，许多同道中人都能作证，这也是事实。那么由此得出来的结论，似乎就是贴近真相的事实了。
所谓捕风捉影，三人成虎，不外如是。
紫女会不自觉地站在紫兰轩的利益上考虑问题，而韩非看的更远，如是这纸张流传更广……
只有深思熟虑之后，才明白其中暗藏的诡谲凶险。
这一次，他才真正从郑泽的身上，感受到一丝……忌惮！
他没有掩饰来意，脊背挺直，正色问道：“玩弄人心，制造舆念，郑先生当真不怕被这人心反噬么？”
郑泽双手交叠撑住下巴，对于韩非，他并没有对紫女那样随意，“九公子做的事情，就不害怕被反噬，还牵连到身边之人么？”
韩非看着这个年岁似乎并不大的少年，他很难想象这一环扣一环的计划是出自对方之手。
自己是在规则之中重置规则，他的种种行径，似乎已经脱离了眼前的规则。
人心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或许无法打破眼前的局面，但是在某个微妙的节点，它的出现也许会产生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结果。
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郑泽的问题，在抵达终点之前，它不会有答案的。
“那郑先生此举，是为何故？我猜，应该不会只是想让紫女姑娘生气一下吧？”
第九十四章 物极必反
紫兰轩的事情，韩非并没有那么担心。
谣言而已，解决的办法有很多。比如他身为司寇，亲自为刘意之死的案子做出盖棺定论，比如请刘氏宗族出面证实，还紫兰轩一个清白。
总之，他能想到的办法有很多。但还是那句话，“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郑泽此举，确实给他们带来了麻烦。
对于韩非的问题，郑泽只是摇了摇头，“紫女姑娘不理解我，是因为她还不了解我。这件事，对紫兰轩来说并不是坏事。”
闻言，韩非还未开口，紫女便拧着眉头，“污蔑紫兰轩的女子身染恶疾，你说这是好事？”
迎着御姐极其不理解的眼神，郑泽显得有些失望，“紫女姑娘有没有听说过，物极必反？”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了一下。
韩非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一个不成熟的推测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物极必反，命曰环流。时过于期，否终则泰。我大概明白郑先生的意思了。”
紫女转过头，看着一脸“我懂了”表情的韩非，课代表懂了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分析一下么？
韩非没有说话，作为课代表的代言人，张良也想通了其中关键。
“郑先生的意思是，紫兰轩此刻因为名声受污而蒙受损失，可当度过眼前之景恢复名声后，便能否极泰来，那些即便是原本没来过紫兰轩的人也会忍不住前来一试？”
张良的解释为紫女打开了新的思路，一双妩媚的紫瞳又落在郑泽身上，若真按张良所说，他居然还是为了我好？
郑泽没有否认，不过欲扬先抑，这中间的转折并没有张良说的那么简单。他这么做，一方面是是对紫兰轩的“补偿”，不论如何，弄玉终究是紫女一把屎一把尿喂……啊呸，带大的。他想插手弄玉的事情，就绕不开紫兰轩。
另一方面，就是先做一个小实验，让一些政治嗅觉敏锐的知道，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张这样的牌，虽然会对牌局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他不会承诺不用。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弄玉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药汤，盛情难却，就是不知为何感觉身体有些燥热。
他叹了口气，“你们懂了又如何，可惜啊，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紫女姑娘想将我踢进沟渠。”
对于郑泽这暗戳戳的指责，紫女将心中的怨怼放下，御姐颇具风情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说，倒还怪到我头上了？”
郑泽转过头，看着风情楚楚的御姐，“你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感受到郑泽与紫女之间的奇怪气氛，韩非目光一闪，想不到郑先生也是个高手，不过紫女姑娘的心可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紫女眼神妩媚，成熟典雅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那你想怎么样？”
“我的心承受了它不应该承受的伤害，紫女姑娘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闻言，紫女目光一闪，补偿？弄玉还不够补偿你吗？
介于先前有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紫女的态度没有那么客套与官方，她紫眸之间似乎荡漾着波纹，深深地看着郑泽，“这补偿，你还是去找弄玉要吧。”
原本一直安静的弄玉，突然被紫女如此提到，她不禁娇嗔，“姐姐！”
听着着越发离谱的话题，韩非便抚着额头，打破了这越发粘稠的气氛，他还在旁边呢，你们这样眉目传情是不是对旁人不太友好？
“郑先生，我们知道你对紫兰轩没有恶意，可不论是那些流言蜚语，还是弄玉身世，关于左司马刘意的死，不知道能否告知一二？”
好不容易摆脱掉红莲，他专程过来找郑泽可不仅仅是为了藏在簿册中的武器，对于刘意之死牵扯到的百越往事，他也十分好奇。
从郑泽的行事来看，他显然对于真相了解得更多。
面对韩非的问题，郑泽将心中燥热之意暂且压下，看向一身从容且尊贵的韩非，目光变得平静。
“九公子大概误会了什么，虽然我对紫兰轩没有恶意，但在我眼中，紫兰轩是紫兰轩，流沙是流沙。我对流沙的理想没有任何兴趣，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担不起九公子身上的责任。我确实知道刘意的死因，但是你要用什么来交换？”
与韩非相交，显然没必要打感情牌，还是现实一些来得实在。
听着这言辞略显锋利的言语，韩非有些意外，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熠熠生辉的眼眸，他沉默片刻，终是摇头轻叹。
这样的人杰，不与自己一同大兴韩国，实在有些可惜。
“郑先生的意思，韩非明白了。”郑泽此刻背后所牵扯的利益，不是流沙可以拿捏的。
“韩非听闻，张相国于今日觐见父王，向父王举荐先生，此事希望先生知悉，有所准备。”韩非轻轻说道，这还是他从张良这里知道的。
对于韩非的消息，郑泽并不意外，既然有了名，会引来韩王安的关注没什么好奇怪的。
摇了摇头，郑泽开口，“这不够。”
话音落下，紫女和张良都没有再开口，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而弄玉则始终将目光放在郑泽身上，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郑泽认真的模样，有些……非同一般。
可在自己面前，怎么总像是一个市井无赖？
韩非轻笑，在气度上他不输于任何人。
“这样还不够的话，那另一个消息，一定是郑先生想知道的。”他十分自信地说道。
郑泽挑了挑眉，“哦？”
“当郑先生将纸页传出后，我的一位师兄就启程朝韩国而来，相信再过三四日，就会抵达新郑。”
果然，郑泽听到这个消息，挑了挑眉。韩非的师兄，儒家伏念？
然而，韩非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道：“而且，除了他，还有墨家和道家也准备来拜访先生。相信先生所谋划之事，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天泽的消息，我已经打探到了！”
第九十五章 可是你不需要我啊
外面阳光普照，可将军府的窗户却没有打开。
大堂中，姬无夜坐在光线并不充足的主座上，一只手搂着美人，老手在白嫩的大腿之上游走，他凑到女人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
听到他的窃窃私语，女人眉眼荡漾着横波，嗔怪地看来姬无夜一眼，“将军讨厌！”
“将军好雅兴！”在主座之下的另一侧，肥胖的翡翠虎竖起大拇指。
很显然，对于这样的场面翡翠虎见的很多。
但是听到他的夸赞，姬无夜并没有感到很高兴，“你送来的货，一次不如一次，怎么，是不满意没帮你拿到纸页的制造之法？”
闻言，翡翠虎满脸冤枉，“我可不敢啊，将军！”
旋即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嗫嚅道：“将军您是知道的，每次弄来的货都要夫人先挑，这夫人眼尖，这好的额……都被她给挑走了。”
姬无夜冷哼一声，“她这是久在深宫感到寂寞，想与女子玩颠鸾倒凤？”
对于他的揣度，翡翠虎干咳一声，“将军慎言呐，夫人的坏话，可不能说！”
翡翠虎两边都不敢得罪的心思，姬无夜清楚得很，真正让他不开心的，是今天在朝会上提到了郑泽的名字。
知道了姬无夜的忧思，翡翠虎绿豆一样的眼珠子转了转，“将军或许多虑了，这是不是一件坏事可说不定哦！”
“哦？”姬无夜目光一闪，眉头不自觉微微舒展，身下妙不可言的爽感让他思绪停顿了一秒。
“大王要见他，还是一件好事？”
翡翠虎嘿嘿一笑，摇晃着虎头，“将军不知道，像我们做生意的，都喜欢和气生财。有时候多个朋友多条路，能合作一起挣钱，多是一件美事啊！”
听着他的话，姬无夜目光横移，不论是翡翠虎还是血衣侯，他们的话当然只是听一听，他心中自有计较考量。
“你的意思是？”
闻言，翡翠虎知道他感兴趣了，笑着说道：“我查过这个人，他确实有些手段，但是也让我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弱点？”姬无夜挑了挑眉，“什么弱点？”
“美色如狼似虎，瓦解人的意志，此人年纪不大，似乎还没有参透这个道理。”
“既然他的才华已被大王知道，那势必会召他进宫。嘿嘿，夫人也在宫中，将军以为，他能抵挡住夫人的魅力么？”
说到后面，翡翠虎忍不住笑了起来，与他肥胖的圆脸相衬，有种说不出来的猥琐感。
听翡翠虎这么一说，姬无夜心中的头绪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嘶，明珠既然收了那么多美人进去，也该做做事了。”姬无夜点了点头，皱了皱眉，又舒缓下去。
“嘿嘿，将军放心，被夫人拿捏住了把柄，还担心他不会听话吗？”
……
被姬无夜提到的郑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手中拿着一块玉片，轻轻皱起眉头。
焰灵姬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在思考。
这块玉片是四公子韩宇留下来的信物，除此之外，焰灵姬转述了对方的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只要遇到困难，就可以凭借此物去找他，力所能及的他都不会推辞。
就是对方的态度，让郑泽感到了深深的不解。
在他的印象中，韩宇是一个心机城府很深的人，甚至暗中培养了一批死士。按理来说，对方即便是看好自己，也没必要如此拉拢才对。
“你在想什么？”看着郑泽始终沉默不语，焰灵姬还是轻轻问道。
思绪被这软媚的声音打断，郑泽摇了摇头，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看着旁边勾魂的妖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内心在蠢蠢欲动。
“没想什么。”压住内心的想法，他还没打算现在告诉她天泽的消息，因为还有一件事要做。
焰灵姬勾人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光芒，从郑泽回来，她就细致地观察到他脸上那不太正常的红晕，对这种事情她向来敏锐。
“看你一本正经的说谎话，还真是有趣。”她轻笑着说道。
说话的同时，她还缓缓朝着郑泽靠近，“难道说，你又背着我藏了什么秘密？”
感受到她柔软的娇躯靠近，郑泽轻轻皱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拉了拉衣衫，给自己冷却一下，顺便看到被焰灵姬关上的窗户，皱了皱眉，“怎么不把窗户打开，屋里太暗了。”
却不料，焰灵姬将脸凑到耳边，轻轻呵着气息，“暗一点，不是更有气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