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成神，必须这样吗？”雪帝提出了质疑，“我曾经见过一个神祗，他似乎和你并不一样。”
这说的自然是唐三，虽然只是短时间接触过，但对方同样有着作为人而所拥有的情感，和眼前的女人截然相反。
“你认为，什么是神？”王座上的女人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雪帝愣了一下，她看着女人，感受着灵魂本源无时不刻散发着的压迫感，那压力就像悬挂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剑，沉重难受，那是对更高层次的生命的敬畏，源于生物的本能。
“掌握着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伟力，强大的，公正的，无所不能的，散发着光芒接受世人的膜拜。”
“这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话。”女人似乎诧异，雪帝说的过于完美，在斗罗大陆上，越是强大的魂师，越是对更强的魂师有着一种尊敬，特别是传说中的神祗。
但这也仅限于对于强者的尊敬，对于更加强大的力量的渴望，而不是说拥有强大的力量就会变得完美，毕竟，人总不是一成不变的，很难想象在获得至高的伟力时鬼测的人心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变化从而改变性格。
“这是大陆上的魂师的共同认知，以前的我或许也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去尝试相信，但我错了。”
雪帝天蓝色的眸子幽深如无底的黑暗湖泊，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她注视着王座上的女人声音清冷得像是让人全身侵泡在刺骨的冰泉里：
“所谓的神，不过是一群窃取了世界力量然后高高在上的卑劣之徒！”
“就像是寄生虫，贪婪吸食着斗罗星的血液却不思回报，反而鸠占鹊巢控制着斗罗星，偶尔施舍一两个神位看着下面的人激动得感恩戴德。”
“如果我现在不是人类而是魂兽的身份，你恐怕都不会见我吧？”
雪帝的声音很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讥讽，以及愤怒。
女人沉默以对，似乎被雪帝说得无话反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神界不允许魂兽成神，这是规矩，也是龙神做错事的惩罚。”
远古时期，创世神创造神界，死亡之时化身五大神格，善良，邪恶，毁灭，生命，修罗。
祂们作为最初神，也是神王存在于神界，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成神。
同一时期，在斗罗星的每个不为龙知的角落，龙神出生。
那个时候，整个斗罗星都在龙族的统治之下。
龙神自己也不完全清楚龙族是如何而来，那是在宇宙的长河之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进化，才有了这个强大的种族。他们是宇宙的宠儿，是能够跨越时空的强大存在。
自从有意识以来，龙神就是整个种族的希望，带着整个种族而变得强大。
龙神长大后，他开始展现出血脉的天赋，血脉在不断升华中进化，一步步的超越着族中的强者，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在宇宙之中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他是龙族之中，第一个突破到神王层次的存在，为此他付出了千万年的时间。当他成就神王的那一刻，他终于被所有龙族认可，成就了真正的神王。
他创造了神龙界域，让龙族有了属于自己真正的家园，让龙族拥有了掌控星系的力量，汲取星系的信仰而变得更加强大。
他将自己血脉进化之中的各种属性赋予最优秀的龙族天才们，让他们分别拥有了水、火、土、风、光明、黑暗、空间、时间、稳固（山龙王）九大属性。九大龙王认他为父，称之为主上。
龙族在他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展现出无比夺目的光彩。他敞开神界，允许各大星系之中的优秀者成为神龙界域之中的神诋，共同发展神龙界域，向更强大的方向发展，励精图治，让龙族成为了万族之王。
而在这千万年期间，人类中不乏时代的宠儿身怀大气运，突破重重难关修成神祗，升入神界，原本只有五大至高神的神界也在逐渐壮大，由上到下建立了神界的制度。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产生嫌隙，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因为口角不和，又或许是触动了各自的利益……
龙族是心高气傲的，龙神更不用说，从来不知妥协为何物，那些摩擦产生的情绪日渐积累在众人的心里，像一颗种子埋在土里，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以无可阻拦的速度成长为参天大树。
战争，爆发了。
起因是龙神唯一的儿子在升纬大典上被时间龙王和空间龙王杀死，暴走的龙神剿灭他们后丧失了理智，加上昔日与神界的矛盾，间接引发了惊天动地的神界大战，史称龙神战争。
这是一场统一神界的战争，龙神很强，强大到即使五大至高神联合也难以将其杀死，但战争的结局是龙神被修罗神一分为二。
龙神战败，神界所有神兽迎来了一轮大清洗，并且立下了魂兽不得修炼成神的规矩。
雪帝当然知道这段尘封已久的历史，所以她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只有胜败；没有公正，只有‘仁慈’。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待角度不同，得到的结果自然也大相径庭，雪帝说的那段话参杂了她的个人情绪，但也不能说是完全偏离。
“成神的办法有很多，但最后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两条路。”冰封王座上的女人在雪帝眼里忽然变得无比伟岸，声音威严，压力如山般压得人透不过气：“一种是人借助天地掌握力量，就像你口中说的那些人，而另一种则是化身调控宇宙万物发生发展变化的一种力量，这……才是宇宙的主宰及规律！”
天上群星互相跟随而旋转，日月互相交替照耀，四季轮流控制气候，阴阳变化万物，风雨普遍施予万物，万物各自得到天的和谐而出生，万物各自得到天的滋养而成长。
世间万物有其规律，人无法改变，那就舍弃一切，在保留自身基本意识的状态下，化身天道法则，并且……掌控！
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除了五大至高神从诞生便是如此，或许它的上限比想象中的要高，但基本没有神祗选择踏上这条注定孤独与未知的道路。
……
第223章 炽热的心
清冷古老的祭坛之上，四周全是黑暗的宇宙，随着清冷的女声落下，那坐在冰封王座上的女人手撑扶手，站了起来，沉默无声地注视着祭坛中心同样绝色的女人，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素白长裙勾勒出魔鬼诱人的曲线，高领之上，是同样如雪般的脸庞，美的让人目眩神迷，那是上天恩赐，诞生于极北之地的奇迹。她安静地站着，就是这黑暗里一颗雪白的星辰。
雪帝没有开口，天蓝色澄澈的双眸毫不避让地注视着祂，然后，她看到了，感受到了……
黑暗的宇宙中，一颗接一颗的，仿佛有生命般的星辰开始闪耀，旋转，运转，那是纯粹的冰元素，构成了一副震撼人心的唯美景象，祂只是站在那里，压力却如山，如海，如那黑暗无垠而又闪耀的宇宙翻山倒海地倾泻而来，不可阻挡，避无可避。
空气中的冰元素愈来愈烈了，欢呼雀跃，构成了一幅幅奇形怪状的星云，整个宇宙都在祂背后。
雪帝素来平静的眼眸震撼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祂的力量，仅仅是展露出冰山一角，就已经庞大得几乎令她无法呼吸，甚至给她一种比六年前的那个祂还要强大的感觉。
真是令人向往啊，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的话……
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如黑色的泡沫于深海中上浮，要击碎海面，年幼时在冰天雪地残酷生存的弱小;面对人类日益强盛极北之地日渐缩小的愤怒;以及，六年前对抗唐三的无力、不甘……
种种的情绪积压在胸腔之中，都被她强行压下，因为她是极北之地的王，是十大凶兽排名第三，令人闻风丧胆的雪帝，无论是极北之王的身份和责任，还是自身数十万年孤寂下的坚韧，都让她无法也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所以她从来不低头，面对唐三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因为她明白，有了第一次妥协，第一次迫不得已，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为了保全自身，一次又一次的迫不得已，顺势而为，到了最后，她还是她吗？
说她傻也好，说她一根筋也罢，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总会有一些不愿抛弃的坚持，这或许也是她当初面对第七次天劫失败，想了无数办法也要活下去的理由吧。
空气中的神威愈发强烈，白色细微的冰元素颗粒兴奋颤栗地发出嗡鸣作响之声，宇宙也更加闪烁，散发的白光强烈得让雪帝眯起了天蓝色的眼眸，只留一条缝看着被衬托得无比威严的神祇。
“嗬嗬……”
雪帝已经开始呼吸不畅了，像是被一只强硬的手扼住喉咙，用力挤压。
“本帝和寻常魂兽不一样，于冰天雪地中降生，没有父母，整个极北之地，甚至斗罗大陆，每一代都只有一个雪女，生来就是世界的宠儿，外貌精雕细琢，同时传承强大，没有瓶颈。”她看着神祇，眼神平静，突然说出算是自夸的话也面不改色，“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但你知道我活了多少年吗？”
神祇沉默，祂当然不知道。
龙神大战发生在百万年前，斗罗大陆因此吸收神龙界域的神灵之气而开始孕育出魂兽。
祂也是在那时陨落，坠落到斗罗大陆的不过是一缕残破得微不足道的神识，只能靠长眠苟延残喘，除了一些特殊时刻，哪还有余地观察外面的一草一动。
但想来，最多也不过七十万年罢了，对于神祇，寿命只是一串数字。
祂没有打断雪帝的话，等待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祂的时间还很充裕，一切尽在掌握的情况下，并不介意给对方一点时间，祂也很好奇，在这样的境况下，对方会说什么，所以祂忽略了对方的自称以及对祂称呼的不敬。
但这并不代表雪帝会好受一些。
雪一样的脸上涌现出一抹粉色，逐渐扩大变红，如血一般艳丽，雪与红的搭配让雪帝有一种诱惑的美。在强大的压力下，气血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涌了。
不管任何时候，神祇都不容亵渎。
雪帝深吸一口气，身体颤抖地顶着压力，声音暗哑而撕裂：“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或者说完美从来就不存在。老天爷可能觉得造了个太过于趋向完美的存在，于是又随手给它拴上了几条锁链，锁链漫无边际，挣不脱，斩不断，沉重得让人绝望。”
“没有人生来就站在起点，只是出生的起点更远，传承强大，没有瓶颈，成长一帆风顺，反而会在面对敌人与天劫时更为困难。并且，雪女的修炼从来没有捷径，年限就是修为，本帝从降生到现在，活了七十万年，算是斗罗大陆上活得最久的魂兽之一了。”
果然，平衡吗？得到与失去总是相对的，尽管很多时候并不对等。祂不做评价。
“活的久，见的自然也多，在这之间，本帝注意到了人类，他们和魂兽没什么区别，都是在生命的路途中追逐不断变强的卑微学徒。”
雪帝自嘲地笑了一声，继续说，“但在这一点上，他们比魂兽更得天独厚，有限的生命就像是诅咒一样压迫出他们隐藏在身体与大脑里堪比甚至超过魂兽的潜力和才华，让他们在短短百年内被压榨出无限的灵感与奇迹，展现出的耀眼光芒成为魂兽照亮前路的灯塔。”
“所以我学习了人类的魂核修炼方法，了解人类，但却对文明发展而来的帝国素手无策，这是野蛮而原始的魂兽永远无法做到的。”
压迫感越来越大，祂的耐心随着压力的倾泻而减小，雪帝每说一句话都更加困难，裸露在素白长裙外的肌肤浮现出粉红的血色，但她并不在意。
思绪翻涌，她通透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波动，流露出一丝笑意，思绪也回忆到与他的初次相遇，以及那之后的点点滴滴。
那是祂并不理解的感情。
“直到那次我阴差阳错之下，跟着他一起去到了人类社会，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试着融入人类社会，我才隐隐明白，人类之所以强大，在于其永无止境的欲望，就像初代天使神一样，她选择了拥抱欲望，而你也和她一样，区别只在于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但除了欲望……”
雪帝咬着银牙，淡红的牙龈渗出血丝，注视着祂一字一顿地说：“还有无法割舍的情感！”
“……”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祂同样注视着眼神坚定的雪帝，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如枯井一般深邃望不到底，没人能看穿祂的想法，气氛如满月弓弦上的利箭，紧绷到了极致。
雪帝也不知道祂下一瞬会不会出手，迎接她的，是毁灭，亦或新生。她唯一确认的只有一点，她不会后悔。
“可惜了，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祂叹息一声。
“吾并不认同你的选择。”
闪耀着星辰无边无际的宇宙在这一刻骤然停了下来，紧绷到极致的弓弦悄然松开，随后射出的不是利箭，而是旋转着崩塌而来，面对这一切的雪帝，就像是面临雪崩之下的凡人，那是摧毁一切的神威！
第224章 夺舍
山呼海啸的神威崩塌了下来，神祇抬起了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赤足踩在了祭坛地面三寸之上，一步一步走向仍旧高昂着头颅不愿妥协的雪帝，欢呼雀跃的冰雪簇拥着祂翩翩起舞，宛如冰雪的女王，散发着纯白光芒。
冰晶为衣雪为颜。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雪一样长发，空灵的瞳孔，饱满的胸部，冰雪制成的华丽长裙上是繁杂有序缓缓浮动的花纹，极好的勾勒出堪称完美的身材，古雅而高贵，配上神祇的气势，这真的是美得令人窒息了。
不过几个呼吸，祂就已经站在了雪帝身前，两人相距一步之遥，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单论容貌，雪帝其实是碾压的，在斗罗大陆里也就还在星斗大森林养老的古月娜能压她一线。
两人面对面，气势一长一消下，任何人的第一眼都只会被祂的气质所吸引，从而忽视了外貌。
“真是一副令人垂涎发疯的完美身体，性格也令人喜爱。”
祂看着在神威下苦苦支撑，宁愿身躯不断摧毁也不跪下的雪帝，口中不吝赞赏之词，“你的那点欲望，不管是肉体的欢愉，还是精神的慰藉，都不过尔尔。你应该追求一些比欲望更高级的东西，而不是停滞于此。”
此刻的祂更像是淳淳善诱的良师，在引导迷途的孩子返航，言语之中充满了比魔鬼低吟还要吸引的诱惑。
雪帝心里涌现出奇怪的感觉，我都说得明明白白了，你还要劝我，难道觉得我是意志不坚定、会临阵投降的人？那也太看不起她了。
此刻她的情况无疑是非常糟糕的，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从开始闯入这个祭坛，然后发现祂的时候，雪帝就明白此次必是凶多吉少，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修炼到登峰造极的雪元素，这是她纵横世界的根本，现在却变成了最大的掣肘，因为她面对的是冰雪的本源，在玩冰这一领域内，就是她祖宗的级别。
魂核里的冰雪魂力早已被牵引暴乱，在身体里肆虐冲撞，强韧的经脉出现了无数的裂痕，皮肤下血管破裂，全身都呈现出病态的潮红。
此时的雪帝就如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只需轻轻一推就会摔在地上摔个粉碎，但掌控着她命运的神祇迟迟没有伸手。祂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别的动作，空灵的瞳孔镜像着雪帝越发颤抖的身躯，谁也不知道祂想要干什么。
原本简单的事情，似乎又变得复杂了。
……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既然已经死了，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彻底孤独地死去好了，做了那么多又有何用？
当初的事情早已过去，现在活着的，还记得你的又有几个？
可是……
那场惨烈的大战似乎近在眼前，怒吼悲鸣的龙吟，漫天神祇的呐喊，荒唐而残酷的厮杀，鲜血散漫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荒野，森林，海洋，宫殿，天空……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低沉沉的，压抑得让人发疯。
腥甜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刺激的祂瞳孔颤动了一下，随后明白战争早已结束不知多少年，可祂依旧记得那时的一丝一毫，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祂终究还不是彻底无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