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豹大人说笑了,我哪里算得什么静女呢?江湖上,我的名声现在可是有些不太好啊!”
“素闻田言姑娘乃是农家第一智囊,更是当今大秦长公子扶苏殿下最为倚重的谋士。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同于凡俗。”
魏豹拱手一礼,就是赞道。
田言莞尔一笑,“承蒙魏豹大人夸赞。不过今天之所以将大人约在这里,是有要事相商。”
“哦?”魏豹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田言姑娘是为了什么事情?”
“六国归秦。”
田言平淡的说道。然而这四个字所带来的冲击力却是巨大的,魏豹当即错愕,好半天才醒转,大笑道:“姑娘认为这可能么?”
“为何不可能?”甜言却是反问道。
“秦皇推行新政,废分封而行郡县,其用意就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又怎么会接纳六国旧族。更何况,以秦皇手中的力量,他根本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没错,秦皇是不需要六国的余族。但是他的继承者却是需要。”
“姑娘说的不会是扶苏公子把?”魏豹问道。
“正是。”
当田言说完,魏豹脸上的笑意已经按耐不住,“田言姑娘认为,公子扶苏是秦太子的对手么?”
“公子扶苏温文尔雅,谦恭待人,又怎么斗得过那阴险狡诈的嬴子弋?”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帮助公子扶苏你,去和那秦太子相抗?”
田言一笑,“现在的扶苏公子与那嬴子弋相比,的确弱小。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需要诸位义士的帮助。魏豹大人不妨想一想,秦皇的政策执行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诸位还有容身之地么?”
这的确说中了魏豹的心思。魏豹看似玩世不恭,但手下拥有着巨大的力量,对大秦内部的形式了若指掌。
别看现在六国旧族暗中的实力仍然强大,但这也是因为秦皇要收拾北方南方的蛮夷胡狄,所以竭力稳定国中的平稳。换句话说,秦皇现在腾不出手来对付六国的余族。可若是真的等帝国平稳的统治天下二十年甚至更久,到时候,六国旧族的势力会怎么样?魏豹可以想象,只要秦皇愿意,就是一十里亭长,也能将他们这些六国余族抓缚,送往府衙问罪。
不过,这要发生,至少也是二十几年之后了,咽下的魏豹完全没有理由要为这么遥远的事情发愁。
“田言姑娘所言极。然而那终究是二十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吾辈当争朝夕。醇酒美人,一世所取也。”
“魏豹大人真是豁达。是的,那也许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可是如果我说,秦皇的身体并不怎么好?短者数载,长则十载。若是秦皇故去,那么大人又会如何做?”田言的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魏豹的心房。
“秦皇的医案乃是绝密,你是怎么知道的?”魏豹狐疑的问道。
“根本就不用看什么医案。秦皇每天处理天下大大小小的事务,至深夜犹不止。他虽然能够瞒得过朝上的百官,但是却是瞒不过身边至亲之人。秦皇身体每况越下,乃是不争的事实。田言在这里问一句,若是秦皇故去,嬴子弋登基,以他的手段,大人乃至魏国宗室一族又将如何存续?”
“可是若是我帮住公子扶苏,且不说他是不是嬴子弋的对手,就算他争得过,扶苏殿下上位之后,又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扶苏殿下当废新政而行分封之法。封嬴氏子孙与复六国社稷宗庙,成周武之业。”
“哦?有点意思。”魏豹一笑:“身为帝国的长公子扶苏殿下居然想要重新实行分封制。若是让秦皇知道,那可真是……”魏豹没有说完,却是笑了起来。
“嬴子弋很强,即使他现在还没有继承帝位,但他麾下的实力仍然能够远远超过秦皇其他十余个儿子的总和。因为强大,才令人畏惧,令人不甘。秦国的其他公子很清楚,只要嬴子弋登上皇位,那么他们的将来,将什么也不是。只有扶苏公子,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而你们六国的余族与秦廷的皇子们某种意义上处境也是一样的。”
“就算扶苏公子获得了宗室的支持,也仅仅能够在朝廷中与秦太子持平罢了。别忘了,他的手下还有军队。而且,秦太子在秦军之中威望甚高,甚至已经能与军神王翦相比。”
“这也是我正要说的,嬴子弋虽然在军中威望甚高,却是一向不重视那些文臣。只要能够让那些文臣倒向公子扶苏一边,那么长公子殿下的胜机也将大上很多。”
“哦?你想怎么做?”
田言一笑,却是没有回答。
魏豹一愣,才领悟过来,自己刚才问得实在有些逾越了。事实上,魏豹与田言现在仍属两个阵营,今天的这番话却是有些大大的超过了陌生人相谈的界限。若不是田言一直在劝他归降扶苏,他还真以为田言是潜伏在帝国内部的奸细。
“田言姑娘与在下不过初识,为何推心置腹至此?”魏豹问道。
“因为魏豹大人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是有利的,什么是不利的,”田言一笑。
“能得佳人赞许,魏豹与有荣焉。就算答应了姑娘又有何妨?”
“如此就多谢大人相助看了。”田言一礼,道。
“不必客气。”魏豹当即咬破了手指,在田言拿出的空白的丝绢上写上了誓词,按上了血印。
“父亲大人。”
魏豹离去之后,田猛已经农家的一众高手,从山崖之下的凸石翻了上来。
“这个小子很狡猾,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田猛说道。
“当然,不然他又怎么可能这么爽快的写下效忠的誓词?”田言并没有意外,将那丝绢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这个小子并不可信,阿言你要小心。”田猛提醒道。
“父亲大人,魏豹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明白,怎么做是对魏国最为有利的。”
说到这里,田言面色忽然转忧,“不过更让我担心的是,那个人突如其来的好意。”
“阿言说的是?”田猛虽然是烈山堂堂主,但是对于秦国朝堂上带的事情,却是知道的了了。
“中车府令赵高!”
……
“罗绮大人,那个秦国的校尉已经几天没有离开自己的屋子了。”
屋顶之上,视野空旷。石兰单膝跪拜在罗绮的身前,说道。
“看来是那次的刺杀让其身后的势力很恼火,白屠被下达了严令。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这么长的时间都呆在屋子里,不去寻欢作乐呢?”
“这样一来,我们该从哪里找寻他背后的势力踪迹?”
“哼,蛛丝马迹总是有的。他背后的人用白屠,本来是相当高明的一招。可谁曾想到,却是被你误打误撞,泄露了行踪。我先前已经查过,这个白屠本来只是一个百夫长,通过贿赂和掺着水分的军功当上了校尉。他背后之人将他派来外黄,显然是有着重要的事情。只是,会是什么呢?”罗绮坐在屋顶上,单手支颐,无聊的敲打着自己嫩白的脸颊。
石兰低着头,一声不吭,罗绮确实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最让我在意的还不是这个。太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他现在又在哪里?在做什么?要知道我们的这位太子打着为皇帝陛下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名义,已经消失了很久,其目的绝对不简单。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罗绮眼中放光,越说越是兴奋,似乎嬴子弋所带来的谜题让她激动不已。
石兰听闻罗绮的话,头不自觉的更低了。只是罗绮的一番话,却是让石兰心中通明。
只要能够知道嬴子弋在做什么?就能想办法破坏掉,这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罗绮瞥了一眼石兰,说道:“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很想要杀了嬴子弋?”
“奴婢不敢。”石兰辩驳道,只是冷漠的声音中却是听不到任何的感情。
罗绮和煦一笑,如春风灿烂,她抬首仰望星空,说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有着一个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消灭的仇人!”
第七十四章 故物仍在 人已全非
秦宫。
天已经至子时,秦皇殿外,却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李大人,您慢。”
大秦丞相李斯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召见,却是主动拜宫,是有让在李斯身前引路的宦官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李斯却是没有理会这些,脸上神色匆匆,只顾瞒头往前走。
“臣参见皇帝陛下。”
李斯脱下了鞋子,穿过朱红的大门,走进了殿中。此刻的秦皇正在御案之上处理政务,并没有理会匆忙而来的李斯。
李斯站在秦皇皇座之下二十步的距离,一动不动微微的喘息着,却是没有了刚才的浮躁,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什么事情?”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秦皇抬起了头,看着李斯,问道。
李斯深夜闯宫是有些不符合礼仪的,但是秦皇并没有怪罪。秦皇深知,若是没有要事,李斯是不会犯下如此大忌的。
“陛下,那个人还活着。”李斯脸上流露出惧色。李斯并没有那个人是谁,甚至连相关的线索都没有给,但是秦皇却是一脸会意的样子。
“哦?是么?”秦皇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完,并没有再问下去。
李斯有些不解,当初的那个人乃是皇帝陛下的大患。时隔多年,虽然那人的危险度已经大大的降低,可是对于帝国的统治来,仍然是个不的威胁。为什么皇帝陛下听那人活着的消息,却是一正常的反应都没有。
“陛下,臣以为那人虽然隐姓埋名多年,但是对帝国来,仍然是个不的危险,应该速速处理为上。”李斯向着秦皇建议道。年的那件事情,可以李斯便是主谋者之一。此刻,他自然不希望那’余孽’继续活下去。
“李斯,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消息的?”秦皇鹰隼般锐利的眸光看着李斯。李斯感觉在这目光之下,自己好像要被穿透一般。即使已经在秦皇的手下待了多年,但是每次李斯面对秦皇的时候,仍然有着巨大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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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跪了下来,磕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在罗网之中有着眼线,太子殿下在安邑的时候发现了杂家的踪迹,曾下令罗网的情报人员秘密调查。微臣当时就觉得奇怪,杂家在当年应该就已经被消灭殆尽。为什么时隔多年,仍然会复出?于是顺藤摸瓜,终于皇天不负有心,那人在雍丘露出了蛛丝马迹。”
“什么蛛丝马迹?”秦皇颇有寻根问底的架势。他并没有细究李斯在罗网之中布下暗探的事情,也没有问罪李斯这么做的原因。
李斯松了一口气。作为这个世上最为了解秦皇的人之一,李斯暗幸自己刚才赌对了,“是这个。”
李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双手向前,将之呈现在秦皇的面前。
“想不到,当年查抄他府邸的时候,都没有找到。朕还以为它已经陪着那人陨毁,想不到今天又出现在了朕的面前。”
“陛下,那人还活着,但这些年来却是一直隐忍,看来所谋不,陛下应早做防备。”世人总以为李斯只是个在秦皇手下唯唯诺诺的人,但是却不知道,一个彻头彻尾的人,又怎么可能在秦皇的手底下熬上这么多年,甚至熬死了吕不韦,昌平君等枭雄,最终坐上了大秦丞相的宝座?李斯的机谋应断,手腕谋略乃是这个世上最为尖的。只是,在秦皇的光芒之下,世人只是习惯了看那最为耀眼的人,而忽视了秦皇羽翼之下那一个一个天才般的臣子。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秦皇挥了挥手,并没有多余的指示。
这让李斯很是纳闷,不不过李斯却是无可奈何。大晚上他不辞寒露闯进宫门,甚至暴露了自己在罗网中瞒下棋子的事情,就是为了让秦皇尽早的得知这个他所认为的天大的消息。可是秦皇的反应,实在是让李斯有些意外,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走出那朱红色的殿门,看着那深沉昏暗的夜空,感受着空气中的寒冷。帝国的丞相,法家的掌舵李斯大人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帝座上的秦皇,他效忠了一生的君王,心中忽有疑问泛起。
为什么皇帝陛下的反应如此冷淡?是认为那人早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威胁?还是......
心思百转,李斯走下了百重台阶,忽然惊觉。
他不可思议的回头,那隐于高台之后的朱红的大门早已经关闭,只是李斯的脸上仍然留有错愕。
难道是皇帝陛下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了么!
……
“这就是那麒麟现世,圣人之材么?”
泥泞的道路之上,田横与张耳驻留,看着屋舍之间,那训练着胖墩的嬴子弋,如此的道。
眼下的嬴子弋提溜着裤腿,将袖子挽起,在田地之中走着,督促像牛一样在田地之中耕地的胖墩。“田横兄以为如何?”张耳轻笑道。
“我看不透。”田横老实的回答道。
张耳已经在脑海中想到了田横有可能的答案,却是唯独遗漏了这个。
“连田横兄都看不透的人,想来是不一般的。只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可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张耳笑道,眼下的嬴子弋,是一个农夫也不为过,哪里还有一贵族的气度。
“罢了,我等还是先去拜会逍遥先生,商议六国会盟的事情要紧。”
田横与张耳走过田间的路,来到那成片的屋舍,逍遥子早已经在外等候。
“逍遥先生。”
田横与张耳向着逍遥子一礼。
“两位远来辛苦了,里面请。”
逍遥子的屋舍并没有比别人好少几分,但是里面却是一尘不染,看上去逍遥子每天都有打扫过。
三人就坐,此时地处偏僻,逍遥子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来客,只是从围炉中舀了些水,递给了田横两人。
“逍遥先生,六国会盟将要召开,但是时间地都没有决定。听闻魏国的魏豹也在先生这里,不如请他一起商量如何?”
“魏豹么?”逍遥子想了想,对着屋外喊道:“忘巧。”
“弟子在。”
忘巧推开了屋门,在屋外应承着。
“请魏豹公子与项梁兄同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