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今日早已是今非昔比，攻守易型了。
当年他亲眼目睹萧远山如同天神下凡，杀鸡宰羊般轻松解决了二十余名中原群雄时，就被吓得浑身发抖，被破躲在枯井长达数日之久……
而今他们二人交手三次，但都不分伯仲，自然无需忌惮他了。
这一切还不提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就听慕容复突然道：“萧老先生，你要寻家父报仇？”
萧远山冷笑道：“不错！慕容博，是你父子二人齐上呢，还是咱二老单打独斗，拚个死活？”
“爹……”
望着眼露恨意的萧远山，乔峰心中却莫名感到一丝疲倦。
萧远山回头看了一眼乔峰，还以为他不愿以多欺少，随即道：“你我之间的深仇大怨，不死不解。当年三次较艺，我都适可而止，手下容情，今日识破了你本来面目，你又已武功大进，自是我父子联手齐上，取你性命。”
慕容复道：“萧老先生，当年之事，一切罪责源于家父，晚辈不才，愿为家父赎罪！”
“你……”
萧远山闻言，眼中顿时射出一阵奇光。
他本以为接下来要面对慕容博父子众人的围攻，却未想到慕容复竟会主动认错。
萧远山突然森然道：“不行！杀妻大仇，岂可能轻松赎罪？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父子毙于此便了。这等肮脏买卖，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
“复官，你我父子联手何须畏惧旁人？”
而慕容博闻言，却是眉头微皱道。
在他看来，如今自是今非昔比，他们父子已无需忌惮萧家父子二人。
“老先生，属下兄弟四人愿为老先生与公子爷效死！”
邓百川四人同时站出来拱手道。
“邓大哥，有些事可以做，但有些事却不能做，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们慕容家有错在先！”
见到邓百川四人表露出的忠心，慕容复却是摇头道。
“复官……”
慕容博闻言，眼神中不禁多出一丝古怪之意，显然未料到这一幕。
“爹，当年的确是我们慕容家有错在先，我已向玄慈大师亲口认错，他老人家已经答应原谅你，只是需要爹你日后要长住在燕子坞中！”
话说道此处，慕容复再次主动拱手告罪。
“你要圈禁我？”
听到此处，慕容博脸色微变，语气森然。
慕容复拱手道：“孩儿不敢，只是想请爹爹回家安度晚年，至于赎罪之事交给儿子来办便是！”
慕容博闻言又似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向玄慈等人，语气冷冷道：“看来今日你与乔峰一战，也是特地想将我们引出来！”
慕容复语气淡淡道：“不错！”
玄慈双手合十长诵佛号。
“当年爹你故意假传消息导致玄慈大师错杀好人，因此才有了今日之事，于情于理，孩儿都要为爹爹当年之事赎罪！”
慕容复道。
“公子爷……”
听到此处，邓百川四人却是有些犹豫……
“邓大哥，今日之事，你们兄弟四人无需插手！”
慕容复明白邓百川四人的无奈，缓缓解释道。
“孩儿，你……”
另一旁萧远山也似察觉了什么，回头看向了乔峰。
乔峰道：“爹，慕容公子已经向孩儿阐明了当年惨案的经过，玄慈大师也同样向孩儿说明了原委，孩儿不想……”
话说道此处，已无需再说。
萧远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萧远山怒目圆睁，大喝道：“你是我萧远山的孩儿，是契丹人，怎么待在中原多年就变得和南人一样软弱，这慕容老儿害死你母亲在先，莫非你连这等血仇都不愿报了吗？”
“爹，我……”
乔峰闻言，表情不由多出一丝痛苦。
他并非口拙，只是被源于心中的道德与现实压抑太过痛苦！
第204章 华山之巅，是与非，今日论！
玄慈该死吗？
该死！
可他将自己一个孤儿救下来，并交由山下养父母收养，后又派遣玄苦大师传授自己武功，费尽心机将自己培养一个大英雄。
汪剑通该死吗？
该死！
可他却不仅传授武功，还教授自己做人道理，甚至最后还力排众议，就连玄慈大师的提议也被他所否决，直接将自己名为丐帮帮主！
此份恩情，乔峰至今依旧铭记于心。
但人的矛盾，便是源于此处，倘若你有情有义，面对这段错综复杂的往日恩怨时，就会处理的异常痛苦！
相反你若舍去作为人的伦理道理，就会过得异常洒脱！
但乔峰并非是这种人，所以眼下的他才会如此痛苦！
……
玄慈大师，与恩师汪剑通，的确是他的杀母仇人不假，但当年的往事，他们的确是受人蒙蔽，导致错杀自己的亲生母亲！
乔峰倘若不知道其中的关节还好，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快意恩仇，可他偏偏却知道玄慈与汪剑通背后为了他所做的弥补。
当年他们只要斩草除根，今日的中原武林绝不会有乔峰这个人！
至于所谓罪魁祸首，自然莫属于当年有意假传消息的慕容博了！
可偏偏在这真相暴露之前，与他互为莫逆之交的慕容复，却亲自向他请罪，并亲自阐明了当年的真相。
时至于此，乔峰又能如何？
作为好友，慕容复向他坦诚了自己父亲所做的罪孽，并当众要将慕容博余生圈禁。
须知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他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是极其不易了！
毕竟此事一旦传到江湖，慕容复便要背负不孝的骂名！
得友如此，乔峰有怎敢继续奢求呢？
“萧老先生，你要为贵夫人报仇自然无可厚非，但正所谓父债子偿，晚辈愿替家父偿还！”
看出乔峰内心的为难与挣扎，慕容复暗叹一声道。
萧远山闻言冷笑道：“父债子偿，伱又能如何偿还？”
慕容复语气淡淡道：“晚辈愿自缚双手受前辈三掌，三掌内无论晚辈是生是死，慕容家绝对不会向先生一家寻仇！”
诚然，他所说的这个方法是其中最笨的！
但为了彻底化解这段昔年的恩怨，慕容复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而这个笨办法便是其中最为可以表达诚意的！
“你要接我三掌？”
听到此处，萧远山神色明显有了变化。
慕容复点头道：“不错，我愿受萧老先生三掌！”
慕容博眉头紧皱，道：“复官……”
“公子爷！”
邓百川四人闻言，同时面色大惊道。
乔峰见状，也是心头一震，似也有话要说。
“爹，当年的确是我们慕容家做错了事……”
慕容复视线紧紧盯着眼前的慕容博，缓缓说出了这半句话。
“复官，你……”
似是察觉到慕容复语气中的坚决，慕容博不禁语气有了微妙变化。
“爹，你这些年来为了图谋大事，常年在外奔波劳累，可谓是辛苦至极，眼下也该回家享享清福了！”
明白慕容博心头的执念何在，但慕容复语气依旧坚决。
“你还是要圈禁我？”
慕容博眼神一变，语气森寒道。
“爹你当年不惜假死脱身，至今在外苦心谋划多年，但不知收获几何？”
慕容复毫不畏惧地迎着慕容博的目光，当即开口道。
然而慕容博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不愿回答。
他这些年在暗地里为了复国筹划，甚至不惜使出了许多下作手段，比如谋夺他人家产，强行以武力让别人向他屈服等等。
但无论他如何费劲心机，他自己奔波半生的成果，却远不如自己儿子短短数年间的成效！
这一切他自然羞于提起！
再者还有一点，此事毕竟关乎到关复国，有些隐秘自然不能当众说出。
见到慕容博不愿意开口，慕容复便替他开口说道：“爹你虽然不愿回答，但是孩儿却知道，爹你在山东路私底下养有一枝义旗，约莫千余人马！”
慕容博听到此处，神色极为复杂地盯着慕容复，好似第一次认识自己儿子一般。
“姑苏慕容氏是大燕帝王之裔，但大燕覆灭距今已有数百年光景，爹你仅凭这千余人马成就大事不过是痴人说梦……”
话说道此处，慕容复不禁轻轻摇头。
慕容复又开口道：“况且爹你为了复兴大燕，多年来在外奔走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无非就是希望搅得天下大乱，四处征战不休。
但在孩儿看来，爹你非但做错了，而且还为慕容家徒竖了无数强敌！”
慕容博紧盯着面前的慕容复，突然道：“你说我为慕容家徒竖强敌？”
“不错！自古以来，但凡成就大事者，哪一位人杰又是仅靠阴谋诡计走到最后的……爹你该清醒了！”
看着似是依旧不愿放弃复国美梦的慕容博，慕容复言语愈发变得直白而干脆。
所谓复国大业，自然是要徐徐图之，但奈何慕容博走了歧路，不仅无利于慕容家崛起，反而多年来在暗地里为慕容家竖起无数强敌。
若任凭他继续活动下去，恐怕慕容家都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