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楚叔叔,冒昧的问一下啊~我家外公他不是德国人吗?他这葬礼怎么办的这么中式啊?”
楚天骄胡诌道:“少爷您有所不知,乔斯达老爷其实是华夏和德国混血,而且乔斯达老爷生前就很向往华夏传统文化。”
“而且乔斯达老爷的子女们,也都受乔斯达老爷影响,自发学习了很多各自感兴趣的华夏传统文化。”
“就像您母亲学的是古建筑还有考古,西泽尔少爷的母亲学的是刺绣。”
路明非闻言,不禁有些汗颜的对一旁的楚天骄问道。
“呃……那我这两位姨妈学的是?”
楚天骄一本正经道:“嚎丧‘大了’!”
路明非扶额道:“行吧……她们俩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几分钟后,嚎够了的夏弥,抱着自己的音响退到了一旁,夏璃也收起了唢呐。
随着唢呐刺耳干燥的声音突然停住,路明非总算是松了口气。就在路明非以为自己的两位姨妈即将收工的时候,夏璃突然拿起小铜锣敲了起来。
随着小锣砰砰敲响,刚刚还跪在那里哭天喊地的夏弥突然面无表情地高喊。
“吉时已到!孝子贤孙,拜!”
周围的那些亲戚们,还有和乔斯达家族关系要好的伙伴哗啦啦跪下了一片。
路明非见状赶忙也跟着下跪,奈何他的身体素质实在差劲,再加上没有吃饭,跪下去的瞬间时间瞬息凝滞,大脑内部也感到一片空白。
路明非忘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看见面前白孝衣上的汗渍不断扩发,渐渐在那里形成了一幅印象派立体油画。
“起!”夏弥终于给出了指令。跪的有些晕厥的路明非立刻起身,大腿发抖,小腿抽筋身躯不由得在那里晃了晃。
西泽尔一把撑住路明非,然后温声开口询问路明非道:“喂……你没事吧?”
“呃,没事没事,就是有些晕。”
路明非有气无力的回复着,软绵绵地靠到西泽尔身上。
“唉……你应该是低血糖了!肯定是早晨你没吃饭导致的……”
西泽尔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伊莎贝尔跟自己一起把路明非搀到一旁。
“呃,这不好吧?仪式还没完……”
路明非抗议道,“我还得抬棺……”
“你抬得了吗?虚成这样还嘴硬。”
西泽尔训斥一声,旁边的伊莎贝尔则是掀开地上一个箩筐的盖布,露出一堆雪白的馒头递给路明非。
随后西泽尔便用一副,说不上同情还是鄙夷的口气道。
“唉……真是用不上你!”
就这样路明非坐在角落里,一边在那里啃着馒头一边观摩着葬礼,看着那些亲戚和家族生意伙伴哭灵,转灵,起灵。
最后祭香一把把焚烧,倒在灵位前。
路明非透过那缭绕的烟雾,打量着那些光怪陆离的身影。莫名的觉得,自己眼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的奇怪,有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感。
直到他咽下第五个馒头的时候,他才总算是找到形容这场葬礼的关键词——那就是过于的程式化。
随随便便搭设的宽大丧棚,有些污渍的供桌香炉白幡拜垫,还有那粗糙做工的麻布丧衣以及黑纱袖标,堆满了过道的花圈和全套纸活。
葬礼的所有步骤,都如此的虚假,如同程序的里面的一行行编码,来宾们虽然感到厌倦疲惫,但也要将这程序一丝不苟的走到最后结束。
至于那牌位上面的名字,其实不管写成谁都没有关系,真的,就算换成路明非自己的名字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路明非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哆嗦,突然觉得后脊背猛地蹿上来一股凉气,仿佛自己已经看到那一天,在烟熏火燎的自己的灵牌墓地前面。
自己的亲戚听着夏弥姨妈,或者是别的白事司仪的口令下跪磕头。哭灵人在那些宾客身边啜泣,流泪,竭力表演哀伤。
尽管葬礼之前和之后,他们都不会提起自己的名字。
路明非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一道身影直接斜插上来,坐到路明非身旁。
“唉……这帮家伙,还真是虚伪啊~”
路明非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发现坐到自己身旁的竟然是一位,带着金丝边玳瑁眼镜的华夏老头。
那老头或许是看出路明非的疑惑,当即对路明非介绍道。
“我叫陈宣怀,是华夏陈家的家主,我跟你那外公是老哥们了~我们俩在年轻的时候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你外公总拿你的照片给我看。”
闻听着老者喋喋不休的话语,年幼的路明非不禁再度的陷入了沉默。他突然间觉得等到自己长大以后成家立业,然后归西辞世的那一天,也会有人像这样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哦,你的老爸你的爷爷是很好的人啊~逝者已逝所以孩子节哀吧,生活还要继续。
届时自己的存在感,将在葬礼上达到自己此生的最高峰。
自己的葬礼视频和生平介绍,会永远的占据灵堂中的重要位置。当自己的棺木最后投进火化炉里成为熟人的时候,自己曾经所有认识的或是相关的熟人,都会在那里相互感叹时光易逝,生死须臾。
然后自己的存在,就会被他们遗忘。
第192章 路明非和他的风流外公
就在路明非怅然若失之际,唢呐声陡然拔高形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西泽尔捧着灵位向外走,队伍里面那些青壮年男子抬着棺材跟在后面,压阵的是姨妈和远房的几位乔斯达旁系亲戚,组成的送灵队伍。
到了摔盆的环节,楚天骄还有西泽尔赶忙跑过来寻找路明非,让路明非过去送自家外公最后一程。
路明非见状也准备起身离开,他身旁那位自称陈宣怀的老者却在这时起身,默默解下自己手上的念珠塞到他手上。
“别让悲伤蒙蔽了你的心,希望你以后能够继承乔斯达家的荣耀。”
路明非傻傻地看着面前的老头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就在这时楚天骄开口解释道:“刚刚和您说话的那位老先生叫陈宣怀,是华夏国那边的大人物,也是乔斯达老爷的朋友,跟你高爷爷路山彦也是旧识。”
“啊?那他岂不是活了一百多岁了?”
路明非有些惊叹的,看向楚天骄。
“是的。”楚天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同路明非表示:“走吧,明非少爷,摔完盆后还有几位重要的客人需要您去接见。”
楚天骄起身,却忽然皱起眉头。
“唉~看来乔斯达家族,还是一如既往的缺乏教养和礼仪啊~”
随着不和谐的话音响起,就见一位很是傲慢的金发男人走进墓园的大门,声音异常的冷漠。看起来大概40岁介于精力旺盛的中年和饱经沧桑的老年之间。
那家伙一出现,就带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巨大压迫感。
周围宾客不敢去接近他,却也不敢疏离只能敬畏地站在他周围。
“你们没有带他检查过天赋?”他低头望向路明非皱起眉头。
“真祖议会的赤龙公爵尤瑟。”楚天骄的解说的声音显露出了一丝敌意。他挡在路明非的身前,恭谨中带着戒备:“尤瑟公爵我们似乎并未向您,以及真祖议会其他的成员发出葬礼的请帖。”
“我们公爵之间的谈话,什么时候有手底下的仆从插嘴的余地了?”尤瑟踏前一步那如山一般的身影似要将楚天骄摧垮,“龙血杂种还不快滚?”
显然这是一位血族,而且还是秉持血族至上主义的血族。他毫不掩饰自己那双血红色的眼瞳,那瞳中有风暴和漩涡,里面散发着莫大的力量。
然而就在下一秒,尤瑟公爵带来的那股压迫感瞬间消失,随之响起的是一声英国绅士的调侃。
“呦?我说……什么时候丧家之犬,也反过来噬主狺狺狂吠了?”
路明非扭头一看,就见一位穿着长袍的英国青年拄着胡桃木的拐杖,如幽魂般飘到路明非面前。
“克劳利……你居然还没死?”尤瑟异常惊恐的看着面前来客。
克劳利无视掉了尤瑟的质问,只是在那里一脸严肃的对尤瑟的表示:“老蝙蝠,我不想在老师的葬礼上大开杀戒,所以你应该晓得该怎么办吧?”
此刻不论是葬礼的哀伤严肃,还是公爵之间的阴森冷厉,都被克劳利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冲的消失不见。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尤瑟大公,听完克劳利的威胁后,也只得麻木地被他拍打着肩膀默默退到墓园外面去了。
随着尤瑟的离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那位名叫克劳利的男子向路明非颔首,然后又无声的走掉了。
路明非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耳畔响起楚天骄的提示讲解。
“刚刚那位先生是阿莱斯特·克劳利,英国时钟塔的创始人,同时克劳利先生也是乔斯达老爷的弟子。”
“至于尤瑟公爵,他原是老爷的下属,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背叛了老爷,跟乔斯达家族结下了梁子。”
路明非默默举起小手,有些好奇的对楚天骄询问道:“冒昧的问一下,我外公到底有多少位死对头……”
西泽尔抢答道:“真正能上台面,并且能进的了外公法眼的,只有两位。”
路明非松了一口气:“呼~那还好~”
“然而像那位尤瑟公爵那样,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大概有几百位之多。”楚天骄在那里轻描淡写将路明非的仇人名单,直接在那里扩充到了三位数。
“呃……我还是死了算了。”路明非考虑着要不要一头撞死在外公的墓碑上,给自己的便宜外公陪葬。
就在这时一位热身穿黑色定制西装,脚踏澄明瓦亮的意大利皮鞋,胸口别着枝白玫瑰的白发老者,带着拉风的气场,径直踏进了墓园。
那老者的白色头发梳得很整齐,斑驳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但是他脸部的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里面跳荡着光神态像一头年轻的狮子。
“那是谁?”路明非好奇的问。
楚天骄耐心解释道:“美国芝加哥,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也是你父母曾经的老师。当然,他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少爷你的老师。”
“毕竟,乔斯达家族是卡塞尔学院最大的股东和校友,以后少爷您上大学,也注定要去那所学校去进修。”
楚天骄和路明非正说着话呢,刚刚为路明非的便宜外公送上鲜花的昂热,就留意到了路明非的存在,转而大踏步的向着路明非的方向走来。
回想起刚刚克劳利与尤瑟的交锋,警觉的路明非下意识的觉得,面前这老头也是自己外公的仇家要来加害自己。
就在路明非摆出一副步惊云脸,在那里默默的哀鸣着“伱不要过来啊”的时候。
那老者却带着悲悯和同情的眼神,紧紧的把路明非抱住。
“你就是麟城和乔薇尼的孩子吧?我是你爸爸妈妈的老师,也是你外公的挚友。我的孩子,我为你感到难过。”
昂热紧紧的拥住他,老者温暖的怀抱简直温暖的恰到好处,路明非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悲戚地颤动,短暂的拥抱后昂热微笑着看向路明非。
“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被悲伤冲垮,愿你能够重新扬起乔斯达家的荣光。”
路明非望着老者微微有些怔神,这时楚天骄出面帮他解围。
“昂热校长,感谢您的到来。”
“别这么说。”昂热惨淡地笑了笑,“这是整座族群的悲伤,族群里面又一位可敬的长者离我们而去了……”
随后昂热笑着,对路明非表示。
“我的孩子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我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你们度过难关。”
楚天骄颔首:“会有那么一天的。”
随着路明非摔了盆,然后象征性的在自家外公坟前填了土。
宾客们手持着代表哀伤的白玫瑰,在那里列队献花。
里面有些人会对路明非,说上几句安慰的话也有的人神情阴冷行色匆匆,就像是要逃离魔鬼的阴影。
路明非麻木地向所有宾客表示感谢,直到听见一阵苍老的女声:“小楚啊,他就是乔斯达的外孙吗?”
黑伞下的老妪穿着严肃的礼服,戴着黑色蕾丝手套,帽檐上垂下了一截用来遮面的纱巾仿佛油画中的贵族,楚天骄颔首回应神情恭谨。
路明非被老妇人黑纱之后的眼神,来回的打量着,不禁有些心慌,转而对身旁的楚天骄低声问道:“楚叔叔,这位奶奶也是我外公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