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远远的,就见到那两名服了他毒药的阴兵站在门外颤颤巍巍,有些忧俱。
萧砚眯了眯眼睛,看见了院门大开的宅子内,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正插袖而待。
高个的,一身黑,头顶着“天下太平”的无常帽,其身形高瘦,虽貌为男子,但远远的便有一股阴柔之气传来。
旁边略矮的,则是一脸极为素白的娇柔女子,不同于男人,她则是一身白,头顶着的无常帽书有“一见生财”四字。
他二人只双手插袖的立在原地,便立有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姬如雪心下骇浪,脚步却不顿,低声向萧砚道:“这两个便是黑白无常……”
“我看出来了。”
萧砚由姬如雪扶至门口,继而大笑着从怀中摸出了大把的铜币,一股脑的洒在了两名阴兵身上。
“某今日耍的高兴,赏你们的!”
“谢舵主、谢舵主……”
萧砚哈哈大笑,轻轻推开了身旁的姬如雪,继而摇晃着身子坐在院中的石桌边,向院内那两个形如鬼魅的无常醉声道:“两位贵使此时不在汴梁,缘何来见某啊……”
闻着空中那份浓郁的酒气,又见这萧砚一副桀骜的模样,白无常心下便有些不喜,她扭着浑圆的臀,就要上前。
但一旁的黑无常将她拦下,继而稍稍弯腰陪笑道:“孟婆听闻辉州舵主擒了一幻音坊圣姬,特令我二人前来验明那圣姬身份,以及询问舵主要何赏赐……”
“孟婆?”
萧砚甩了甩头,似要让自己清醒一番,同时询问道:“孟婆不是远在汴梁?”
这一次白无常抢到了话茬,她做作的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同时娇声暗嘲道:“孟婆听说此次是围剿那传闻中的不良人,知晓干系重大,现已亲至曹州。不像您呐,贵为舵主,明知大战在即,也有闲心去喝花酒……”
侯在萧砚身后的姬如雪心下一惊,略抬起头来。
————
深夜,铺满大雪的原野上,缓缓驰来百骑。
但观他们的形貌,却仿若马匪,头戴毡帽,身着狼皮袄袍。同时在马脖子上,都悬挂有大小不一的铜铃。
且他们所持兵刃亦不同,长短刀槊皆有,有挎长弓者,腰上甚至挂满了箭袋。
在旁人看来,这伙人应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山东响马。
不过,此时在他们前方的,却是一名老翁与几个青年模样的人。
这些人装备要精良的多。
墨蓝色衣甲,腰佩唐刀,头戴镶铁雨笠。
就连他们脸上,都戴有精致面甲。
几个青年缀在老翁身后,见其手持潦草舆图,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原野。
末了,刘成好奇问道:“老前辈,可验明不良旗?”
“旗子是真的,但没见到校尉本人。”
老翁将舆图揣进怀中,一边回了刘成的话,一边笑道:“这一次,你这是将你寨中的兄弟全带下来了哈?”
刘成憨笑了下。
“我爹说过,待不良人重启,他就要领着众兄弟重新出山。”
老翁宽慰的点了点头,继而看向远处。
“再等一天,就一天……”
(本章完)
第17章 杀意
十二月初四,寅时正一刻。
大雪簌簌而落,街道早已被埋住。有仆从自府中出来,呼着白气在晨雾众将积雪向两旁扫开。
府门大开的王府内,缓缓驶出多辆马车。
同时,有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人,穿戴着厚厚的貂衣,用一方手帕捂着嘴,由两个婢女扶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驶动,早已侯在外间淋雪的百骑便跟上,护在车队周遭。
天色依还在黑暗中,车上挂了灯笼,晃晃悠悠的。驾马走在前面的骑卒亦持了火把,充作引路的护卫。
这一批人马,除了百余牙兵外,还有数十玄冥教阴兵。
车队的总负责人是兖州舵主,而萧砚因为桀骜不驯,只能充当副手协助。
姬如雪骑马伴在旁边,目光极快的掠过所有人,小声道:“没有看见蒋元信,曹州舵主也不在……”
“马车里恐怕就藏了一个。”
萧砚缀在车队最后边,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建筑,道:“大部人手恐怕早已安排在了城外,你我只管静观其变,待时而动便是。”
下意识握住了马背上的剑柄,姬如雪缓缓吐气。
城门大开,一应车马鱼贯而出。
外间,早已聚齐的数百阴兵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加入了队伍。
她回过头,却发现城门已然闭上。
如此,便没有回头路了……
————
“来了。”
南下宋州的路上,刘成自缓坡后面略探出头来。
他的全部身形皆被积雪掩盖住,此时唯有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远处管道上缓行的车队。
数百人的队伍落在这白皑皑的旷野中,恰如一抹沙砾,除了能够发出些许光亮,几乎与雪粒并无差距。
在他身旁,老翁的全身亦被积雪盖住,但其只是眯着一双老眼,道:“按计划行事,先将他们放过去,待付暗那边动手,我们再抄他后路。”
刘成略有些亢奋,他压低了嗓音,问道:“老前辈,之前我们不良人行事,也是这般吗?”
“自不一样。”
老翁轻笑一声,将脸上的面甲取了下来,追忆道:“昔日,大帅还在长安,大唐国势虽颓,但各藩镇依不敢造次。彼时,反贼黄巢席卷河南,可我不良人依然在其帅营内来去自如。”
他闭上了眼睛,轻叹道:“那时候,大唐天子想要谁死,第二天日升之前,那人的脑袋便能呈至御案……”
刘成陷入沉默,他能想象到父辈那时的光辉。
再看向眼下不良人的处境,实是有些天壤之别。
埋在雪里的手指动了动,握住了冰冷的刀柄。
在他们的视线里,车队冒着大雪,沿着官道缓缓向南而去。
但就在此时,原野的尽头,忽地冒出了点点人影。
刘成眼尖,惊呼出声:“那不是咱们的人!”
老翁一动不动,沉稳道:“静观其变。”
马队的西北方,百余道人影骤然冲了出来,他们蒙了面,手中持着弩机,对着车队外围的骑卒便是一番迎面射击。
大部分护卫并不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内情,此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当即就令不少人中了箭矢,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牙兵的反应极快,在将佐的指挥下,迅速持盾护在了所有马车的周围。
“勿要慌乱,冲杀敌军!”
最前方,兖州舵主轻松避开箭矢,大喝出声。
惊慌过后的玄冥教骑卒立即短暂整顿,继而策马奔过雪地,向那些袭击者冲去。
两方的战斗一触即发,但玄冥教的人之前本就多为游侠浪客,并不精通骑兵那种战阵之术。对面的人大半都没坐骑,却也能与他们杀的难舍难分。
兖州舵主看的眸子直打转,身后的马车内却已传来蒋元信的声音。
“还在观望什么?速去擒一人来,本君要看看他们到底是哪派人马!”
兖州舵主无奈,他瞥了眼车队最末尾的萧砚,却见其已弃了马匹,龟缩在牙兵的盾牌后边。
他不由气笑了,继而拍打坐骑,向混战的人群冲了过去。
但马上,他就忽觉前方顿有杀气传来。
旷野昏暗,兖州舵主却当即翻身弃马,往雪地中一滚。
“噗噗噗……”
数道箭矢骤然贯穿马匹,将之顷刻射翻。
兖州舵主大惊,抬头望去,却见远处的一座大树上,显露出一道佝偻瘦小的身影来。
其手握一张比他人高的奇特大弓,抬手便是数道羽箭射出。
多位玄冥教的人发出惨叫,旋即毙命。
兖州舵主甚为后怕,脑中的信息不断盘旋,终在最后,大愕道:“通文馆,李存勇?!”
“阁下好眼力,吃我一箭!”
那外貌丑陋的李存勇怪笑一声,从树梢上跃下,手中大弓顷而便有多道寒光射出。
兖州舵主挥刀去挡,同时不断向后急退。
但不过只格挡了两支箭矢,他手中刀就碎声而裂。
羽箭上含有巨力,已震得他单手发麻。
但还未待他叫喊出声,远处的雪地里便有身影晃动,一道寒光迅急飞来,骤然穿透了他的眉心。
“呃……”
兖州舵主双目瞪大,极为不甘的向后栽倒下去。
但那李存勇好似只当是随手灭了只蚂蚁,他的身形甚是矫健,在雪中不断奔走,每有弓弦声响,便立有人中箭身死。
“好贼子!”
马车内,蒋元信大怒出声,高壮的身形瞬间破窗而出,急向战场蹿去。
李存勇当即察觉到了这股杀意,他马上向后倒翻出去,双手仿若将那弓弦拉出了火星。
精准且又夹着重力的羽箭便向蒋元信飞射而去。
但后者浑然不惧,只见他双手重力一挥,那数道寒光就被轰然撞开。
李存勇心下一惊,望眼过去,才见其两臂此时已浮有一层层形如岩石般的罡气,使他的双拳看起来格外有力量感。
蒋元信狰狞一笑,双脚原地轰然一跃,向李存勇直直撞去。
“来尝尝本君的憾山拳!”
倏然,轰隆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