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君这是何意?怀疑某?”朱汉宾的脸色沉了下去,冷笑道:“某是与蒋元信几人有些不合,也犯不着费此心思杀他们吧?”
“况且,某哪有这般多的高手?”
崔钰面无表情,道:“本府只是提醒刺史,若知晓些内情,趁本府还未查出来前,迅速报来。本府还可助刺史一臂之力。”
末了,他敲着桌子,不咸不淡道:“这也是鬼王的意思。”
“鬼王?”
朱汉宾心下一动。
他念头顿起,眼前这掌管玄冥教阴律司的崔府君听闻一身功力放在江湖上也排的上号,且还带了若干高手,再加上自己这些时日招揽的江湖客,未尝不能将萧砚一行人一网打尽……
届时,萧砚死了,谁还管这李柷是真是假,反正长的一样。
只是恐怕要舍了儿子……
他阴沉着脸,不断权衡着利弊。
事实上,他听闻玄冥教总舵要来人查阎君身死一事,便已有了想法。
他可不是傻子,怎可真信了萧砚那小子的鬼话,虽说其提出来的幻想是很诱惑,但终究是幻想。冥帝权势滔天,大梁之中,皇帝之下唯他最有实力,怎能敌得过?
况且,萧砚不过是因为不知人的目的在利用他而已,他怎敢完全将身家性命放在他身上?
虽然,若能掌握一部分玄冥教的实力,确实有些诱人……
朱汉宾眸光一闪,已下定决心。
生死大权绝不能操之于他人手中!
此番搏一搏,纵使拼上妄杀李柷的名头,也得把那小子解决了!
且还有鬼王于其中周旋……
“朱刺史这是在想什么?”
一旁,崔钰缓缓捋着长须,一双三角眼眯了起来。
朱汉宾恍然过来,便要张口。
但忽的,那日萧砚所说的话在他脑中响起。
“若朝中鬼王亦是冥帝傀儡……”
他的背心顿有冷汗冒出,又径直浇灭了他心下的那团火气。
“刺史这是何意?”
见朱汉宾半晌没回话,崔钰沉下了脸色,不满道:“本府此次前来,亦奉了陛下圣旨,刺史竟敢忽视本府不成?”
他于玄冥教中掌阴律司,专勾生死簿,代替的是皇城司一职,这些年为朱温排除异己监斩了不少李唐与其他势力的达官显贵,自有一股杀气萦于眼中,直令站在朱汉宾身旁的幕僚打哆嗦。
“未有此意。”
朱汉宾终将那一念头压了下去,沉声道:“彼时城外生乱,其中多有晋国与岐国的人手,府君大可从此入手排查。”
崔钰冷笑一声,道:“此事本府早已知晓,若是他们,本府更要仔细彻查了。如被捉到,便要令其生死不得!”
朱汉宾皱了皱眉,总觉其意有所指一般。
但眼前三人此时已起身,欲要离去。
朱汉宾虽极厌恶他们,却也不得不做样子想要送他们一程。
但那崔钰却忽道:“朱刺史向鬼王递的折子,鬼王已呈递给了陛下。陛下听闻刺史欲在年后回汴梁觐见,甚喜。”
“那陛下可是同意了?”
“自是准允了。”
崔钰的一双三角眼不断的在朱汉宾身上扫视,低声冷笑了下:“陛下还有意,让刺史携济阴王共赴汴梁。”
后者霎时一愣。
他只在信里隐晦的提过一下,本还想到了汴梁后再私下里向朱温请示此事,怎的这崔钰也知道?
而且现下的意思是,要让他在汴梁去弑君?
不对,是弑废天子。
朱汉宾脸色僵了一下,询问道:“崔府君可知是因何事?”
崔钰凑到他跟前,低声一笑:“这还得问刺史你了,你给鬼王写了什么,难不成不知道吗?”
前者暗暗皱眉,只觉这人目光不住打转,好似径直就将他心底里的想法看穿了也似。
“何意?”
“早已跟刺史说过了,本府是鬼王的人。”崔钰直视着朱汉宾的眼睛,低声道:“我们皆知刺史想要更进一步,且鬼王在朝中援手也不多,若此番表现好一点,鬼王当在陛下面前替刺史美言几句。”
末了,他又补充道:“机会稍纵即逝,刺史可要想好啊。”
虽心知此人是在诈自己,但这些时日所做的亏心事实则不算少,朱汉宾目光虽不惧,心思却已活跃起来。
崔钰紧盯着他,手指不住的在胡须上捋动着。
一旁的日夜游星一言不发,却知这是崔钰审问犯人时最喜欢做的动作。
教中要动朱汉宾,但上次让其侥幸掩盖了过去。虽说孟婆有意拉拢朱汉宾,但他们此次来曹州,却依是寻找第二波机会。
未曾想,如今不过第一面,崔钰就已开始下手了。
朱汉宾心绪不断转动,方才所压下去的念头此时又开始犹豫起来。
萧砚这根刺卡在他的咽喉上,这短短的几日时间就让他格外恶心且恐惧。
就算鬼王是假的,不也证明冥帝实为厉害?
此时委身投效过去,恐还能保下身家性命。
他心思活跃,清了清嗓子。
但就在这时,外间却突然有一道大嗓门响起。
“府君忽至曹州,怎未提前遣人告知分舵?属下也好早些准备,以迎府君不是?”
崔钰的眉头猛地倒竖而起,回头望去,便见两道身影进了官廨大堂。
两人皆是玄冥教中人的打扮,一人的衣甲要精良一些,身形亦要壮一些。
他甫一进来,便拱了拱手,道:“辉州舵主刘成,见过崔府君。”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人,此时配着面具,却是先扫了朱汉宾一眼。
后者霎时一惊。
他不用看脸,都知其是萧砚。
但这道视线极具冷意,却好似知晓他刚才所念一般。
(本章完)
第34章 合作
官廨内,另有几盏茶水重新摆了出来。
刘成毫不顾忌,将那獠牙面具取下,露出了一张有几道狰狞伤痕的脸。继而,才开始缓缓饮起热茶。
“之前教中多以名号为称,本府倒还是头回知晓辉州舵主姓刘。”
崔钰眯了眯三角眼,扫了下立在刘成身后的萧砚,道:“况且刘舵主不必客气,本府已早闻你擒获幻音坊圣姬一事,虽说其人趁乱侥幸逃脱,但总舵已拟定你为泰山阎君,本府还要先恭贺你一番。”
刘成闻言大喜,起身道:“多谢府君……”
“今后在泰山辖境内,还需多多仰仗阎君。”
崔钰坦然应下,好似这阎君之位真是他给刘成谋来的,此时又道:“本府只当阎君早已返回辉州,原来是一直都留在曹州啊……”
刘成苦笑一声,继而指着自己的脸,道:“不瞒府君,当日恶战实在凶险,属下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全身上下却有数道重伤,这些时日皆留在曹州养伤……”
言毕,他还向一旁的朱汉宾拱了拱手:“还多亏朱刺史照料,方才能够恢复过来。”
后者饮着茶干笑了声,并未回话。
崔钰捋着长须,不动声色的问道:“阎君与刺史很熟?”
朱汉宾放下茶杯,便要解释。
但刘成已出声道:“确有几分交情,上次围剿乱党,便住的是刺史安排的宅子。这次属下丢了重犯,本以为该受到教中责罚,前两日才听闻是朱刺史上书为我美言了几句。”
崔钰扫过朱汉宾的脸,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后者大吃一惊,慌忙就要起身辩解。
但立于刘成身后的萧砚却在此时提醒道:“舵主方才不是对属下言,有三位阎君被害的线索想要告知给崔府君……”
刘成恍然大悟,好像才记起似的拍着脑门,起身向那崔钰凑了过去。
“瞧我这记性,府君,属下以为前任阎君被害,应为通文馆所为……”
眼见崔钰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朱汉宾脸色略红,极为恼怒的看向萧砚。
萧砚的脸尽数被藏在面具下,却看不清什么神色来。
片刻后,一副了然之色的崔钰起身,向朱汉宾潦草的拱了拱手,道:“本府还要赶在新年之前查出凶手回禀汴梁,便不多叨扰了。刺史若有什么想法,可要及时报上来才是。”
然后,他意有所指的道:“若晚了,可就真的晚了。”
朱汉宾心中正恼,此时稍一犹豫,其已带着人快步离去。
刘成及时的追了上去,“府君,属下与伱同去。”
末了,他还不忘折身吩咐萧砚。
“你且待在此处,本君答谢给刺史的礼单,可要好好讲清楚。”
……
官廨内霎时一空,朱汉宾脸色便极为难看起来,怒道:“你害我!”
他的幕僚有些害怕,向一旁缩了起来。
萧砚不慌不忙的取下面具,继而坐在了木椅上,却并未马上回他。
朱汉宾怒火攻心,大步过去,低声恼道:“你可知方才那寥寥一语,便更让玄冥教疑我一分?!你真想看着我死是不是?”
“刺史方才不也想让我死嘛。”
萧砚淡淡道:“方才我若不及时赶来,刺史恐怕已舍弃了你那幼子,要那阴律司崔府君取了我这颗脑袋吧?”
“放屁!”
朱汉宾的眸子一缩,面色却浑然不变,沉着脸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某的骨血,为何会舍弃!”
“因为汝怕了、畏惧了、怂了。”萧砚嗤笑一声,道:“区区一个冥帝朱友珪,妻子都被朱温抢了的侏儒,也让你这般害怕,实在可笑!”
“尔!竖子!胡说八道!某与你合作这般多时日,你还怀疑某?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再绑某一圈绳索?”
朱汉宾有些气急败坏,他垮着脸,道:“尔的要求某都应下了,为何一定要在这崔钰面前拉我上你的破船?你可知他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若不让玄冥教怀疑你有异心,你该如何一心谋反?”萧砚笑了笑,道:“就如方才,我若没有多准备一手,恐已被刺史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