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圣姬亲自出马,就不怕那小郎君不配合。届时让其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招揽一事还不是顺顺利利?”
姬如雪懒得再在车厢里待下去,掀开车帘便走了出去。
外间,寒风裹着雪粒瞬间迎面而来。
“雪儿姑娘。”
女侍卫向旁边坐了坐,让出了一些空位。
姬如雪将面巾扯上去,掩住了口鼻。
她们这种习武之人还好,这种天气里依然能凭借内力抵御一些寒气,如女帝那般的顶尖强者,这种时节便是赤脚于雪中行走,亦无半点寒意。
可车队里尚有不少普通的商客,这两日可被冻傻了。
姬如雪回头查看着几无人说话的长队,沉吟道:“天色也不早了,前面若有驿舍村寨,就先停下过夜。”
“可圣姬说今日要至郑州境内。”
“天色酷寒,不必如此勉强。”姬如雪看了看女侍通红的双手,道:“你进去暖和一会,我来赶车。”
“怎能让雪儿姑娘赶车……”
女侍自是不肯,与她争了起来。
但这时,忽有一队黑袄红甲的身影从道旁纵马而过。
两人瞬间止声。
姬如雪虚掩着美眸,看着他们匆匆向西奔去。
女侍低声道:“这两日,已撞见好几拨玄冥教的人了。”
她们这批商队,走的是梁国一高官的路子,旗号亦亮了出来,故一般不会遭玄冥教找麻烦。
但观他们这两日的动静,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姬如雪轻叹一声。
“先赶路吧。”
两人遂不再争谁赶车,一齐坐在车厢外,赶在傍晚前,寻了一个村落停下。
商队自要休整一番,轻点货物有无缺损,是否完好。
姬如雪则领着人去看看村子里有没有多余的木柴售卖,且需要寻个有利地形扎营。
但甫一进村,便立有一股血腥味弥漫而来。
姬如雪瞬间警惕,用拇指推出了剑柄。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侍亦拔出了短刃,分散在她周围。
接下来,几个女侍迅速将这个不大的村子搜查了一番,继而,都煞白着脸退了出来。
“一村人皆被屠戮了……”
姬如雪的脸色亦不好看,她留下两人盯住这边,继而匆匆回到车队。
梵音天一脸惊疑,道:“屠村?这可是朱梁腹地。”
“这几日玄冥教的人四处调动,这件事恐是他们干的。”姬如雪皱着眉,道:“这村子不大,就十来户的样子,应是被他们的人打着什么名义浑水摸鱼屠戮了……”
“简直丧心病狂!”
梵音天虽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此时亦冷着脸,道:“既遇见了,便替他们报个官吧……其他的,我们也管不了。”
姬如雪稍沉默。
她们确实也只能如此了,此处是中原腹地,距离汴梁也不过几百里的距离,玄冥教都敢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他们有这个底气?
这时,留在村子那边盯梢的两个女侍忽地架着一道狼狈的人影匆匆而来。
姬如雪与梵音天皆惊诧不已,迎了过去。
“大娘子、二娘子,是咱们的人!我们听见动静寻到了她,她潜在池塘里,躲过了一劫。”
冰天雪地里,那女子已奄奄一息,若非及时发现,恐怕也会被冻死在这夜里。
她们将人搬到了马车里,梵音天施展内力,开始为其续命。
那女子将死,此时在看见她们后却莫名轻松起来。
她拼尽全力,低声道:
“玄冥教于整个中原大兴牢狱,几乎是一夜间便抓了千人。不论是我们还是通文馆,都被他们从中找到了不少线索,通文馆的情况不知,但郑州分楼现已暴露……”
“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人,还有不少人被俘虏了……”
“汴梁暗桩,危矣……”
姬如雪的整个心,便被瞬间提了起来。
梵音天亦神色大变。
当今天下,汴梁人口最多,各行各业的人亦及其复杂,素来便是所有暗桩里隐蔽的最好的,且在大多时候充当的都是整个中原各处暗桩的中转站,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提议,暂停原计划,先救汴梁。”
姬如雪紧紧蹙眉,快速道:“等凤翔那边收到我们的消息已太晚了,玄冥教酷刑之下,难免会有被俘虏的姐妹不堪忍受,供出其他暗桩的信息。”
她攥着剑,道:“圣姬,我们需得做出最坏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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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6章 入京
曹州,济阴王府。
“那崔钰确有几分本事,属下不过给了几个简单的线索,就真让其找到了一处通文馆的暗桩,不过斩获并不多,于其中俘虏口中听闻他们那几个门主早已撤回了北方。”
厅上,刘成一边说话,脸上的疤痕一边随之狰狞颤动。
他便再受不了,忍痛将几处疤痕皆撕了下来。
如此,他脸上凹下去的皮肉才开始缓缓恢复原样。
对面的付暗急得茶也不煮了,道:“你撕下来作甚?我好不容易才做的这般逼真的。”
“实在太难受了,感觉脸都不像自己的了。”
刘成歉意的笑了笑,同时用手不断揉着脸,道:“况且崔钰等人都回汴梁了,怕什么。平时外出都能戴面具,犯不着。”
付暗气道:“万事皆要谨慎。”
“我这几日扮得也够谨慎了。”
两人争了几句,最后还是以刘成落败下来。
主位上,见气氛轻松,萧砚也没有打断二人,此时才道:“拔除这一通文馆的暗桩是有必要的,今后我们要想真正的扎根,便要打掉一切其他势力的细作。这暗处的眼睛,只能有我们的人。”
“校尉言之有理。”
顿了顿,刘成又道:“此次,那崔钰察觉到朱汉宾在拉拢玄冥教的人,已不怎么信任他,且隐隐的好似对我也有几分防备。”
“无妨,我这几日仔细查阅过此人的履历。听闻其还在朱温任宣武节度使的时候就已入了玄冥教,极受朱温重视,但在玄冥教中,其差不多已被冥帝闲置,暂时对阎君之位没什么影响。”
萧砚道:“待去玄冥教总舵走一遭,你这阎君的身份便就坐实了。”
付暗有些忧虑,插话道:“老刘这一趟应是简单,可校尉你却也得代替济阴王去汴梁,若到时朱温真要在汴梁让朱汉宾弑君,该如何?”
刘成亦沉默下来,本按照原来的计划,朱温就算要赐死济阴王,也该在曹州才对,可若身处汴梁,就失了主场,又该怎么浑水摸鱼?
他犹豫了下,建议道:“校尉,要不咱们还是罢了吧。现已救出天子,咱们大不了将这一切舍弃了,再蛰伏下去,应也无碍……”
付暗瞪大了眼睛,但仔细琢磨了下,却也觉得可行。
虽说这一个月来,校尉领着他们确实做了好大一番事业,这般舍弃固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好比让萧砚犯险好。
届时,大不了他们拍拍屁股走人,让朱汉宾被砍了脑袋,确也不亏。
不料,萧砚的神色却沉了下去,道:“皆如这般蛰伏下去,大唐光复何时才有望?我不良人这段时日死的人,难道要让他们白死不曾?”
“可既已救出天子,且校尉伱……”
“天子代表不了大唐!”萧砚沉声道:“不良人皆不畏死,难道独我畏死?”
两人慌忙起身,道:“属下并非此意,实是忧心校尉有碍,众人将再次群龙无首……”
“勿复此言。”
萧砚摆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欲谋大业,怎能如此畏手畏脚?”
两人有些羞愧,眼前少年几乎比他们小了一轮,却胆色如此逼人。
言罢,萧砚也不再相谈此事,令人将朱汉宾的幕僚唤了进来。
“校尉。”
那幕僚弓着腰,脸上笑得褶子显出来,分外恭敬。
“这几日劳苦丘先生了。”
那姓“丘”的幕僚受宠若惊,道:“皆是校尉算无遗策,卑职并不觉苦。”
付暗与刘成一左一右站在厅上,环胸注视着他。
“这两日,奉校尉之命,卑职已清点出曹州的户册、财政、府库存余等等……”
“其中,共计民户一万三千两百二十五户,耕地四千余顷。府库存余两万两千多斛粟米、九千余匹绢、三千多缗钱币,另有铁铠七百四十三件,皮甲若干,兵器万件……”
幕僚从怀中摸出小册,站在那里洋洋洒洒的念了许久,才终于让萧砚知晓了诺大个曹州的底细。
整个曹州辖境内,除此之外,还有大小铁矿三座、左城内有铁匠铺十余处……
“钱粮是否太少了些。”
萧砚沉吟道:“一万多户人,可得近十万民吧?如何征税的?”
幕僚脸色发白,慌忙解释道:“校尉有所不知,陛下早有敕诏,大梁境内只征两税,即地税与户税。大梁制下、曹州平均每户每年应缴粟米三斛、绢四匹、钱三百文。但每年秋收过后,五成都需押至汴梁,以供中枢……”
然后,他又补充道:“州府库内本不止这点存余,但刺史于节日时还需给州内牙兵发赏,年年如此,府库有此存余已是不易了……”
萧砚明白过来了。
朱温是有削藩的想法的,彼时的大唐,各路藩镇兵强马壮,以致边镇强而中枢弱。现下,钱粮皆入京城,足以让他供养足以吊打各路诸侯的汴梁禁军。
养禁军是很费钱的。
而这税看起来挺多,但实则分到每户也不一样,且最重要的一点,与天下其他各诸侯比起来,特别是与北面李克用相比,朱温已是难得的爱民如子了。
其他各诸侯收的税多,可经不住中原地多人多,这税一起聚在汴梁,便是极其庞大的一笔钱粮。
在萧砚的记忆中,后唐、后周,皆是凭借这一制度才能坐稳中原,乃至赵匡胤承袭后周的优良禁军后,得以一统天下,且在宋时,则正式确立了这一“入中制度。”
“现下我明白过来了,丘先生做的不错。”萧砚宽慰道:“不然的话,我恐怕对曹州还是一眼黑。”
幕僚恭敬的拜道:“皆赖校尉之威名,若无此,刺史那边也不会让卑职接触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