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姬如雪的耳尖动了动,不过萧砚已住口,再不多言。
她心中有些警惕,询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但萧砚只是坐在那里,并不回她。
密室中,这无言的寂静持续了许久。烛灯轻轻晃了晃,发出了轻微的燃烧声。
姬如雪将下唇咬的发白,终于出声道:“好!我答应你……但在之后,你须得随我回来!”
“自然。”
萧砚摊开干净的手掌,轻笑道:
“而且依姬姑娘的能力,还怕我能从你手中逃掉不成?”
————
深夜寂静中,妙成天轻轻的将灯罩套在烛台上,继而回身推开木窗,任凭外间的风雪向内呼啸卷入,也只是面不改色的俯视着夜雾弥漫的城池。
外边匆匆赶进来的侍女面露诧异,但也只是躬声道:“回禀大娘子,姬如雪确已偷偷带着人从暗道走了。”
“何时动身的?”
“寅时三刻。”
“好,让下边的姐妹依计划行事。切记,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暴露踪迹。”
“遵令。”
侍女恭敬退下,一旁挎弓背箭的玄净天遂起身,道:“果如姐姐所料,那小子有鬼。”
妙成天摇了摇头,“实则是姬如雪把众姐妹看的过重,若是你我去与那萧砚交涉,恐没有这般成效。”
玄净天将一枚刀片藏于袖中,一边回声道:“姐姐但且安心,我不但要将雪儿姑娘给你安然无恙的带回来,还定将那幕后真相挖出来!”
言罢,她已大步离去。
妙成天望着仿若深渊的夜色,皱了皱眉,轻声道:
“只求,一切遂愿。”
————
————
寒风如刃,裹着漫天的雪粒直直向颈口钻去,雾中夹着鹅毛大雪,径直糊了眼睛。就连耳中,也仿若只剩下了呼啸的声音。
从醉音楼那暗道中出来后,便一路都是这般景象。
姬如雪提了一柄剑走在前边,寒风裹动着她领口御寒的绒毛,从后边看去,倒觉得她的身形亦有几分窈窕。
萧砚披着兜帽长袍缀在后面,待要出巷口了,前边的少女却忽然抬手止住脚步。
他遂抬眼望去,却见少女的耳尖微微动了动,继而才警惕的小声道:“走这边。”
待他跟着出去,果然没见到任何动静,唯有一个已残破的竹筐被风卷动着,不时在雪中翻滚一下。
此时虽正值人困马乏之际,但该有的警惕姬如雪并未省略。
二人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俩虽并无照明之物,但少女的方向感好似极其强悍,所行之处全无半点犹豫。
待到最后,她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些,于萧砚同列并行,小声询问:“真是要去古生堂?”
“正是,我阿爷在那里。”
姬如雪偏头看了眼后者,只见其的脸掩藏在兜帽之中,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但这时,其却忽然转头过来,轻声道:“信我。”
姬如雪被惊了一惊,下意识收回目光,冷声回道:“没说不信你。”
萧砚看着她的身形再次回到前面,眉头紧缩了起来。
他承袭了原身少年的记忆,便亦要受到原身的情绪感染。
且这方世界太过复杂,他能感觉到,许多事是原身没有接触的,若要破局,需从他人身上入手。
“阿爷……”
他嘴中如此轻轻出声,却又马上被风雪吹散。
二人前行的身形渐渐掩在雾中,连带着其后的脚印,亦被大雪缓缓盖住。
……
古生堂外,一面书有“医”字的招幡在雪中不断晃荡,发出“簌簌”的响声。
两人远远看着,舒了口气。
“翻墙进去。”
姬如雪马上出了主意,便要绕进小巷。
“等等,”萧砚瞬间拉住她,眼睛在外边扫了一圈,出声道:“走大门,敲门进去。”
姬如雪黛眉蹙敛,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何意?”
“我担心这周围有暗哨,翻墙进去必引人疑,走正门问药,要好看一些。”
“可……”
萧砚已伏低身子,不容置疑道:“你来扮成病者,便是有暗哨,注意力也会先放在你身上。”
姬如雪心生抗拒,还想另择他法,但见其催促,便只能咬着唇,轻轻伏在萧砚的背上。
少女虽轻盈,但背后突如其来的软意还是令萧砚略有诧异,他将长剑掩在长袍下边,向古生堂迈步过去。
余光在周围快速的扫了扫,在见到并无人影后,姬如雪松了口气。
她担心兜帽会遮住萧砚的视线,便低声提醒。
“没看见官差,暂时安全。”
“嗯。”
门环很快被萧砚叩响,但里内并无动静,遂再次重重的扣了扣。
里边这次传来了不满的喝骂声,接着便听见了有人趿鞋向外走的声音。
很快,在“吱呀”的声响中,一张怒容随着光亮显了出来。
“是谁?有什么事不能等天明再说?”
“老者勿怪,小妹病情实在是重,方才呕血不止,才不得不深夜冒雪来向林神医求药。”
门房老头依旧不满,特别是看见只是两个少年人后,张口就要轰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且没听说神医这两日抱恙?你们……”
但他的声音很快顿住,只因有东西从眼前这少年的长袍下探出来,轻轻抵在了他的腹前。
萧砚的眸子在兜帽下闪着光亮,他轻声劝道:“老先生,小妹的病确实很急。”
腹前锐利的物件立刻就让门房重新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额前渗出了冷汗,下意识点着头,将二人迎了进去。
姬如雪从萧砚的背上下来,将门拴上。
门房已看傻了眼,向二人不住的陪笑:“郎君、小娘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萧砚沉声询问:“医馆内现在有几人?”
“加上老朽,只有四人。”
“我记得前段时间堂内还有一中年男子,他现在何处?”
“郎君,郎君可说的是萧氏?”
门房脸上的褶子因害怕堆在了一起,他浑身打着冷颤,哭丧着脸道:“我不知道啊,前几日他随大郎去了王府后,便没有回来过。”
将长剑抛给姬如雪,萧砚将兜帽取下,稍显怒色的揪着门房的衣领。
“他怎可能没回来!?”
门房看清了他的脸,稍稍愣了愣,一个名字萦绕在他嘴边,却怎么也唤不出来。
姬如雪在一旁冷眼旁观,倒没想到这几日一直都待人和气的萧砚居然也有这般样子。
而且,观他模样,哪有半分失忆的态势。
靛蓝的光亮在萧砚眸中一闪而过,令他冷静下来,松开了门房的衣领。
“带路,去寻你家大郎。”
门房打着哆嗦,在前边引路。
姬如雪将拇指轻轻叩在剑柄处,跟在二人后边,心想这老头若不老实,便能一剑宰了。
且萧砚若有异动,她亦能第一时间将他擒住。
……
过了药堂再往后穿过垂花门,走过一段短廊后,便到了一排厢房外。
“敲门。”
门房老汉回过头,哀求的看了眼萧砚,但后者并不为所动。
老汉遂不得已敲了几下门,出声唤道:“大郎,外边有急患求医,是不是去看看?阿郎身子骨不好……”
但里内却许久都无动静。
老汉有些忧惧,还想要再敲,萧砚已将他推到一旁,眯着眼看向正房的方向。
他回头向姬如雪出声:“将那正房的门劈开。”
后者不管不问,手中长剑便瞬时出鞘,继而一个箭步过去,在寒光闪烁中,那房门的木栓即刻断成了两半。
将老汉拎着,萧砚推门而入。
床榻边,一身影正好整以暇的坐着,融于阴影之中。
提过老汉手中的油灯,萧砚发出冷笑:“大兄,又见面了。”
亦是同时,那人影已笑着出声:“砚弟,大兄可等候多时了。”
门房闻声过后,不由讶然道:“大郎?你怎在阿郎房内?”
“老东西撑不住了,这正房自然由我接手。”
被唤为“大郎”的人从塌边站起,无视门房老头惊慌的神色,对着萧砚笑吟吟道:“知你没死,我便料到你会回来,已等了两夜了。”
姬如雪柳眉轻蹙,持剑站在萧砚身旁,低声道:“他是谁?”
“林修之。”后者言辞简略,向那人问道:“我阿爷呢?”
“哦,你是说萧伯父?他先你一步回来,要我帮忙寻你,我怕他多事,已送他去见了先帝。”
林修之缓缓从阴影中显出身形来,露出了他那张略显苍白又甚是温和的面容来。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萧砚的神色变化,缓缓笑道:“萧伯父毫不疑我,只一口就饮下了我的毒,若不然,我还拿不下他。可惜,我本想活捉的,可他非要寻死。”
“你杀了他?”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