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回去告诉她,我可以帮忙。但事成之后,你们幻音坊的所有暗桩皆要与我共享。”萧砚的声音平稳,道:“她若能代表你们歧国同意,此事便可为。”
姬如雪稍一犹豫,然后点点头:“我会代你转达。”
萧砚将一枚小令牌递给她。
“问清楚了,便去城南寻一粮店,先问店主可不可以用两枚铜板买一斤米,若其同意,便是我的人,即可出示此物。”
“好。”
姬如雪接过带有余温的令牌,重重的点了点头。
萧砚看了她一眼,折身离开。
“夜里莫要被捉了去。”
姬如雪看着他的身形瞬时消失在了高墙间,便轻轻呼出一口气。
若非事态紧急,她也不会冒险来寻他的。
巷间,数道厉声呵斥不断响起,别院里亦有好些呼唤济阴王的声音传来。
姬如雪向四面看了看,亦消失在了渐暗下来的天色中。
……
巷子里,顶盔贯甲的军将沉着脸,在大批禁军的簇拥下将整个别院围了起来。
院子里还有惨叫声响着,应是还未断气的人在呼救。
但没人顾得上他们,一众不良人堵在院门口,他们皆着了玄冥教服饰,脸上又都戴了獠牙面具,此时各个浑身染血,竟格外有杀气。
“放肆!”
有将官指着他们大骂:“尔等火并禁军,是欲造反!?”
院门口,有不良人持着刀略拱了拱手,“是你们的人先动手的,我等实为自保。”
“好狗胆,检校太傅、左金吾卫上将军当面,尔等还敢狡辩,不是造反又是何为?”
那将官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就要指挥兵马杀进去。
但此时,别院内却传来有些尖锐的嗓音。
“莫要动手!莫要动手!”
众人抬目一看,却是那老太监披头散发的从不良人间挤了出来,然后一路小跑到一直沉脸不语的军将跟前,焦急低声道:“葛太傅,济阴王不见了!”
官任检校太傅、掌大内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一职的葛从周缩了缩眸子,继而扫视着那老太监,冷声道:“此职该为公公的事,干本将何事?”
“太傅莫要打了,先让咱家寻人吧!”
老太监已有些垂泪,急声道:“若不然,咱家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葛从周骑在马上,挥了挥马鞭。
“公公自去寻人,本将只关心玄冥教这批案犯。”
老太监见其真是半点也不想插手此事,咬了咬牙,折身回到别院里,继续遣宫女小太监寻找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那批杀起人来甚为凶狠的玄冥教也分了半数人手加入进来,得让老太监有了些好感。
而葛从周只是细细摩挲着马鞭,眯着眼等待着。
其余将官眼见院门口还被人堵着,都有些发怒,纷纷就要请命。
这时,有小校疾步过来。
“上将军,玄冥教的人到了。”
葛从周睁开了眼睛,望向巷口的方向。
有将官请命道:“上将军,容末将领人拦住他们!数十儿郎惨遭此祸,岂能再容他们玄冥教骑在咱们头上?”
但对面,却已有笑声远远传来。
“禁军乃陛下亲军,玄冥教怎敢骑在禁军头上?”
诸将折身望去,便见一个白胖挺拔的人影一脸和善的领着人走了过来。
一众禁军兵卒持矛立着并不让道,其脸色也不变,但浑身劲气一震,挡在前面的兵卒便被轻松推开。
“崔钰……”
葛从周拨转了马头,眯着眼道:“你玄冥教中人妄杀了禁军儿郎,该由本将领人拿下,你此番赶来,是想保人?”
“可本府怎么听闻,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
崔钰摊了摊手,无奈道:“素闻禁军跋扈,难不成我玄冥教的人只能任由你们禁军砍杀?”
他带来的人不多,却都甚为桀骜,引得诸将满腹怨气。
两拨人马气氛凝重,禁军士卒持矛立盾,隐隐将玄冥教的人围了起来。
这时,别院里传来老太监的喜声,便是隔了老远都能听到。
“找到了,找到了。”
他喜出望外的奔了出来,再看巷子里这微妙的气氛,老眼一眯,冷哼道:“咱家就是当事人,确为禁军先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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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0章 寻机
别院外,崔钰捋着长须,和善笑道:“既有公公作证,葛太傅可信了?”
葛从周五旬上下,脸上已有显老态的皱纹,却依然声如洪钟。他执着缰绳,冷声道:“事态如何,本将自会查证,你玄冥教冲击禁军,形同谋反,便该由我金吾卫押回去。”
崔钰从怀中掏出令牌,脸色微沉了下去,“本府直属皇城司,押人也该由本府负责。”
“本将代表金吾卫,杀的是我禁军的人,皇城司有何理由插手?”
“就算如此,人证亦在,禁军抢先动刀,致使两方乱战,葛太傅也只该将禁军的尸体领回去。”崔钰双手掩于袖中,皮笑肉不笑道:“难不成,太傅真想把事态闹大?”
葛从周面无表情,漠然道:“本将不过依规矩行事。”
“太傅可要想好,冥帝已然出关,此事本就是你们禁军不占理,届时就算闹到陛下那里,恐也是如此。玄冥教与禁军同为陛下左膀右臂,无非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何必闹得如此难看?”
崔钰近前了些,低声道:“太傅再僵下去,恐怕闹的动静就太大了些。本就是一桩小事,无需太傅拿人,本府亦会处置他们,可太傅若执意押走他们,可就平白恶了冥帝,太傅何不就此收手?”
“本将只在意陛下的态度。”
葛从周斜睨了他一眼,且见那老太监已寻到了人,便挥了挥手:“将别院的案犯,尽数拿下!”
崔钰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于他周遭的诸将当即得令,领人上前。
守在院门口的一众不良人看着崔钰,待见他毫无办法后,便泄气似的丢掉了兵刃,嚷道:“苦也苦也,我玄冥教今后便就任由他人砍杀算了……”
他们异常的配合,故捉拿人的事情也异常顺利,待一众禁军押着人走出来,葛从周便极潦草的在马背上向神色不虞的崔钰拱了拱手:“崔府君,勿送。”
别院里一应尸体亦被抬走,几批禁军队形严整,次第退出了胡同,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雪地。
直到此时,还指望玄冥教能给自己出气的老太监才有些惴惴不安,他苦着脸道:“崔府君,这……”
“哼。”
崔钰大为恼火,也不理他,重重的一拂衣袖,转身就要离去。
但他还未至巷口,便听得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来骑遥遥的一见他,便霎时下马,呼道:“崔府君,本君听闻舵中儿郎与禁军于济阴王别院厮杀,现下如何?”
“刘阎君。”
见是自己人,崔钰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仍不虞道:“阎君来晚一步,你舵中的人已被检校太傅押走了。”
“检校太傅?”
“便是葛从周。”
“山东一条葛?”刘成先是皱眉,继而怒声道:“便是他也不能如此将本君舵下儿郎带走!崔府君可不能怕了此人!”
崔钰脸色有些阴沉,拨开他向外大步过去。
“本府保阎君的人定然无恙!”
刘成望着他的背影,藏在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起来。
一旁,老太监小心翼翼问道:“阎君,可否替咱家帮个忙?”
“公公但说无妨。”
“这、这别院里的守卫皆死的死,被拿的拿,方才葛太傅与崔府君都未过问此事,咱家禀报陛下亦要些时间,还请阎君调些人手来……”
刘成取下面具,将带有疤痕略显凶狠的脸显露出来,然后沉声道:“此事易尔,本君舵下还有近百儿郎可调至别院,但有一事……”
他凑近了些,道:“公公是当事人,于陛下跟前可要实言实语啊。若不然,本君可要好吃一番官司。”
老太监一脸正色的模样,继而拱了拱手:“咱家定将前因后果如实禀报上去,此事本该为禁军之错,何怪阎君?”
“公公爽快人,来日相邀定要重谢。”
“好说好说,今后还需多多仰仗阎君。”
待命别院里的仆从清扫外院的血迹后,老太监便匆匆让人驾着车向宫城而去。
刘成召集了人手,重新入驻进别院内。
堂上,几个太监宫女依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萧砚裹着一件大氅缩着,脸上的污泥还未擦。
刘成遂勃然大怒,喝骂道:“如此天寒地冻,尔等还不快去准备热汤,为济阴王梳洗!?”
这些宫女太监本就畏惧玄冥教,此时被他一叱骂,忙不迭的便一齐散去。
待两个不良人护在堂外,刘成才转变了神色,向萧砚低声道:“方才来人回报,属下忧心校尉安危遂匆忙赶了过来,却不知校尉此举何意……”
萧砚抖开了大氅,从位子上站了起身,先是问道:“玄冥教那边如何?”
“见过了水火判官,两人已任我为泰山分舵舵主,掌阎君一职,君号为‘成圣阎君’。”刘成道:“还有一事,朱汉宾回了他在汴梁的宅子,咱们有两人跟着他。”
“此事没出岔子就行。”萧砚点了点头,才回答刘成的问题:“此次入汴梁,我们终究是太被动了些,留的后手也少,今日挑拨禁军与我们的人争斗,便能撬开这第一处缝隙。”
刘成瞪大了眼睛:“可咱们的人被金吾卫抓了去……”
“玄冥教会出手的。”萧砚道:“两方不合已久,但玄冥教又是冥帝的立根之本,他不会平白让金吾卫贱了他在教里的威望。”
他看着外间已尽黑的天色,沉吟道:“冥帝若不蠢,该能借着此事将手伸进禁军里。”
刘成还有些不解,挠了挠后脑勺,将声音压低了些:“可此事朱温也会知道吧?他该会偏袒禁军……”
“朱温会喜见两派争斗,却不会让禁军过于跋扈。玄冥教于他而言,可控程度远高于禁军。”
见刘成明悟了几分,萧砚便不再讨论这一事。
激化玄冥教与大梁军方的矛盾,他已考虑许久了,今日不过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丢下一颗激起水花的石子。
听见有宫女的动静传来,他便转而问到另一桩事:“伱夜里查一查,玄冥教该是抓了一批幻音坊的人,若有机会,你想办法套出他们的具体计划。”
“属下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