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身旁,姬如雪将手肘撑在树干上,低声道:“这般大胆,分舵无疑就在这座山头了。”
接着,她小声向前者询问:“如何做?”
“先不动他们,免得打草惊蛇。”
萧砚略微探出了一点身形,循着那两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
山道不长,不过片刻就走到了尽头。
两个玄冥教教众皆罩了兜帽,脸上佩着獠牙面具,此时一人正在大为不满的抱怨。
“曹州不过住了位废天子,何至于搞的如此兴师动众?元圣阎君领了他们分舵的人马还不够,还非得要本舵出人出力,到时候聚了这么多人手,别又搞得像几年前追查龙泉剑那样,最后还不过一场空。”
“行了,听你念了一路,不剿灭这前朝余孽,你我哪有这般多的油水捞?”另一人走到一座无碑坟墓前,将墓旁的贡品台扭转了下。
在等待地面的墓门向两旁开启的途中,他继续道:“上面估计也是这个想法,眼下江湖平定,连声势浩大的天师府都被咱们差点灭门,若不闹出点动静,冥帝恐怕就得在陛下跟前失宠了……”
“剿个前朝余孽剿了多少年了,还有甚么油水捞,待明年,老子定要脱了这身皮……”
随着墓门重新合拢,两人的声音亦渐渐模糊。
直至最后,一切恢复了原样,好似从未发生过这事一般。
萧砚与姬如雪从树上跃下来,停在这无碑墓前。
四周扫视过去,皆是高矮不一的坟包,大多掩藏在密林中,终年想必也无人祭拜过。
姬如雪蹲下去,打量着那座焊在地面的贡品台,抬头询问:“怎么说?”
“伱在外面守着。”
“守?”姬如雪蹙起柳眉,不解道:“你去哪里?”
萧砚扭动了那座贡台,继而看着缓缓打开的墓门,便将身上略显臃肿的絮衣脱下,使他自己只着了一身素白色的窄袖交领长衫。
“待会若有人逃出来,你便将他们尽数处理干净。”
话音落下,他已踏上了向下去的石阶,身形亦缓缓深入进去。
墓门合拢,姬如雪捧着萧砚的衣裳,有些发愣。
————
头顶映下来的光亮消失后,墓室便显得有些昏暗。
下了台阶,虽看见甬道两侧凹进去的灯台立有烛灯,但此时大多却是熄灭的。
地面略显潮湿,角落里散布着爬虫,偶有老鼠的叫声传来,却不知藏在何处。
放眼过去,这墓室确实极大。
只是环境着实让萧砚有些不喜,他不能够理解,玄冥教中立下这个规矩的人是怎么想的。
好在,这里马上就可以清理一遍了。
越向里深入,他眸中的靛蓝色光亮便开始灼灼腾烧起来。
转角处,一獠牙面具适才显露出来,其主人就瞬间被一股大力拽住,继而还在目光眩晕之中,他的脑袋便已被重重拍在了石墙上。
鲜血伴着白花花的脑浆迸溅而出,却在距离萧砚一指之际,被散发而出的罡气震开。
眼见这阴兵的尸体无力的顺着墙根软瘫下去,萧砚伸出手,将其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里边,两个捧着案牍的阴兵见状一愣,但甬道太过幽暗,让人看不真切。一人便伸过头来,骂道:“何人闹事?”
但他的话音未落,便见甬道之外,一道身影飞急闪来。
继而,一抹寒光亮起,也照亮了那双不断明亮的靛蓝色眸子。
两人大骇,急欲向后躲闪。
但马上,两团血雾喷薄而出,于刀光中,尽数洒在了墙面上。
……
主墓室内,此方分舵的头目坐在长形条案后,将之前二骑送来的手书丢在一旁。
“元圣阎君征调半舵人手入曹州,是何事?”
“禀舵主,曹州那边的消息,是发现了前唐不良人的踪迹。阎君的意思是,或能借着这条线,重新寻到那龙泉剑。”
“不良人?”头目嗤笑一声,哼道:“不良人灭了有三十年了,谁还打着这名头闹事?罢了,你取我的令牌去各县挑人吧。”
“额……阎君是想让舵主亲自带队前去,消息说,曹州可能还有通文馆亦或幻音坊的人。”
“真是混账!同为舵主,他不过只是顶着个阎君的名号,竟也能如此随意号令本舵主?”头目气急败坏,这时又忽听外间好似不断响起有嘈杂声音,便唾骂道:“反了天了?闹腾什么劲?”
马上,嘈杂声骤然而止。
头目皱起眉,从条案后站起身来。
主墓室外,一道身影轻轻推开了室门。
骨碌碌……
一个配着獠牙面具的头颅顺着滚了进来,继而,便是一柄染血的刀,缓缓从门后探出来。
外间,浓郁的血腥味亦随着那修长身影完全显现,不断向主墓室蜂拥而入。
头目惊疑的向后倒退一步,沉声询问:“汝是何人!”
萧砚掂了掂手中的刀,笑道:“刚刚才听你说过的。”
“不良人。”
(本章完)
第11章 巧遇
树梢之上,枝丫间的积雪向下坠去,使本已被遮掩住的树根再被埋得深了些。
姬如雪提了剑,蹲伏在粗壮的枝干间。
她蹙着眉,紧紧盯着几无反应的墓门。
半个钟头悄然而逝,里内并无人出来不说,连带着萧砚情况如何,她也不知。
虽知他有些本事傍身,但毕竟对方的实力不明,且此处好歹都是个分舵所在,里内未尝没有高手坐镇。
因此她便有些忧虑,只一人孤身闯进去,若在里内陷入重围,可就麻烦了。
当然,她只是担心计划被搅乱,对于萧砚的生死,她是不在意的。
给自己找好借口后,她就从树梢跃下,想要入墓里一探究竟。
不过还未待她扭动贡品台,墓门却已然向两旁缓缓打开。
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向外飘来。
姬如雪骤然警惕,手中长剑出鞘,目光亦死死的望过去。
里边,萧砚从层层的石阶上走了上来,他皱着眉,极为不满的拍打着胸口的点点血迹。
但其已将布料浸透,却是擦不干净了。
“嘶……”
他无奈的甩了甩手,向稍有些愕然的姬如雪问道:“如何,可有人逃出来?”
“没、没有……”少女有些讶异,继而呆道:“里内没人吗?”
“有一些,却不知是不是这处分舵实力不显的原因,几无抵抗。”
萧砚从袖中摸出了张染血的手书以及一捧金银递给她,道:“回曹州的机会,与你拿去报答的钱,都有了。”
姬如雪尚有些懵然,她将钱财收入怀中,先看清纸上的信息,接着便向他询问:“玄冥教调动各处人马,是不是已寻到了你们不良人的踪迹?”
“都有可能,或许也有其他势力暴露。”
姬如雪心下一沉,她如今走到如今境地,对醉音楼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闯了祸事。眼下最担心的,也是幻音坊的曹州暗桩会不会因为她受到波及。
若真是如此,她以死恐怕都不能谢罪。
想到此处,她遂匆匆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依此调令,玄冥教这辉州分舵应派遣一半的人手供元圣阎君差遣。但此方分舵的头目乃至舵主已尽数被我屠完,我们可以暂借这舵主的身份,参与进去。”
“此计甚险……”姬如雪细想了下,摇头道:“你我并不了解内情,恐怕极容易暴露。”
“无妨。”
萧砚用手抵着自己的头,道:“我有把握,且之前那两个阴兵的命我还留着,可以用他们弥补不足的地方。”
少女并无理解他的把握来自何处,但出自一路来的经历,依只是相信他,遂道:“我可以做什么?”
“我对曹州的内情了解不深,而伱在曹州蛰伏已久,故还需你跟在我旁边见机行事。”
萧砚重新穿上方才脱下的絮衣,道:“此次过后,你我便彻底两清了。”
向墓道走去的姬如雪脚步骤然一顿,但她并未回头,只是清冷回声。
“可以。”
————
单县城郊,官道一路蔓延,却在一处岔道口陡然而止。
岔口有一座小集市,规模并不大,却已能满足附近几处村庄所需。
傍大道最近的,是一个茶摊,里内正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落脚歇息。隆冬酷寒,热气却腾升极高,许远就能望见。
玄净天戴了一顶帏帽,亦在这里稍稍休息恢复体力。
面纱从帽檐垂下,虽能完全遮住她的面容,但旁人依能从她曼妙的身姿分辨出,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不过,周围的汉子却也惧怕玄净天挎在身上的长弓,迟迟不敢上前搭讪。
从曹州过来,她已在短短两天内探过了成武、虞城、单父三县,却并未寻到过萧砚二人的踪迹。
且时间过的越久,越担忧姬如雪的安危。
玄净天紧锁着眉,想着南面宋州的情况,旁边却有一个汉子壮了胆,向她凑了过来。
不过,还未待汉子来得及说话,众人就先听见北面传来了一阵连成片的马蹄声。
汉子回头望去,脸色便骤然一变,匆匆向旁边避开。
玄净天亦向北面斜睨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将头埋低了些。
官道上,近百名玄冥教教众纵马而来。
路面积雪甚厚,却能感到他们全都极力催着马速,好似要急着赶往他处也似。
马队从她身后匆匆驰过,几无停留。
但就在最后一骑将要驶过之际,马队中突然响起一道呼停马队的声音。
茶摊内战战兢兢的众人望眼过去,却见是一个头目装扮模样的人从马队末尾策马赶到了最前方。
前边,衣甲明显精良许多的领头男子向他斜视过去,低沉声音从獠牙铁面后传出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