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里朵却是头也不回,声音加重了许多,透露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而后,她再也不管世里奇香,开始大声下令。
“全军拔营。”
“三日之内,本后要抵达古北口关下!”
大帐外的一众护卫先是大愣,继而慌然上马,开始将这一军令传达至大营各处。
后面,世里奇香虽不明所以,却全然不敢反驳,当即提点一部骑兵,直驱南下。
整座大营都忙碌了起来,大队大队的骑兵开始奔驰,掀起尘土飞扬。
述里朵眸中,存着深深的寒意。
“无论是谁,也不能毁本后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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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幽州。
城外大营中,亦是尘烟滚滚。
偌大个校场之中,已是旌旗林立。从点将台向下俯视,只能看见一面面青旗飞卷,从各处营门涌出来的刀枪丛林,似乎无有断绝的时候。
虎背熊腰的燕地汉儿,一队队的列出来后,便就是一股子肃杀之气,直剌剌的扑面撞来。
“节帅,倒是募得一批好儿郎。”
点将台上,萧砚不苟言笑,站在刘仁恭身后,赞道:“某就是在汴梁,也没见到这般多的壮士。”
刘仁恭擦汗发笑,天气并不热,但他满脸已尽是大汗,不知是久未披甲,还是多年未大校阅军,单只是站在这里,他都有些双腿发颤。
事实上,定霸都中的军将也并不是怎么拥戴他,但刘仁恭毕竟是老东家,尚有几分薄面。
起码,眼下要比刘守光那厮更有几分声望。
“郎君说笑了。”
有萧砚在,刘仁恭明显是压力倍增,此时便陪笑道:“比之大梁锋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前者笑了笑,推了他一把。
“时辰不早了,开始吧。”
刘仁恭再次擦了擦汗,抬步上前。几个护在最外侧的不良人遂向两边避开,以让他显于众军将眼前。
好在毕竟是多年的节度使,刘仁恭的场面还是很足的,此时身着紫袍铁甲,极有几分虎威,一张口,也是冠冕堂皇之气。
“本帅自持节河北,向受国恩,既有血诚,合宜披诉。彼时唐室倾颓,四方尚扰于干戈,诸道未宾于声教,唯本帅不劳兵刃,致令河北晏然无虞。但而今,膝下二子,擅兴兵革,坚贮吞并之志,全无忠孝之言!”
说到此处,他已是情到深处,悲意上涌,大声唾骂。
“本帅初被囚禁,尚还自认家事,妄欲教化。但奈何长子守文勾牵戎虏,元逞他图,竟引漠北南下,害我幽燕黎民流离失所!悲乎哀哉,又有二子守光,暗通河东,以讨贼为名,实欲以河东并吞燕蓟,献我河北之基业!有子二人,乃家门不幸、幽燕之不幸也!而今,本帅欲手执干戈,大扫偫凶,生擒戎首,逐河东祸心……”
后面,萧砚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只是任由他发挥。
刘仁恭现下是他的牌面,不管下方的定霸都如何作想,现下的河北,没有人比刘仁恭更有正统性。起码在现今尚还姓刘的河北军马之中,他的名号,比朱温以及李克用都好使。
点将台侧边不远处,姬如雪悄然混进了人群之中。
这里,是由萧砚的手下,组成了一支刘仁恭的亲兵近卫,由上官云阙担任统领。
“哎哟,你来干什么!?”
上官云阙抱怨道:“伱个女人,入军营作甚?”
此时,李莽领人站在对面,好奇的看了过来。
他亦是统领了一批近卫,以保证刘仁恭入营后,不会发生意外。
不过姬如雪却并未搭理上官云阙,只是蹙着眉,死死盯着台上的萧砚。
“看什么呢?萧郎天天都让你看,还急这一时?”
“不对劲。”姬如雪低声了句,而后一把扯出上官云阙,趁人不注意,混在了人群之后。
上官云阙颇为嫌弃的拍着袖子,捏着兰花指道:“什么不对劲,我看你才不对劲!”
“他有古怪。”
“谁啊?萧郎?”
“对。”姬如雪很冷静,低声道:“自从前日救出刘仁恭后,他的眼睛就一直都是黑色,未曾转变过。”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上官云阙鄙夷道:“我看就是萧郎这两日对你太冷淡,你是心生不满了吧?人的眼睛是黑的,有什么奇怪的?”
姬如雪蹙了蹙眉,小声道:“他修炼有九幽玄天神功。”
“管他什么神功,难不成还能……”
上官云阙正还一脸无所谓,下一刻便霎时一愣,左右看了看。
“九幽玄天神功?冥帝那东西修炼的功法?”
“前日,你我依照计划去跟踪李小喜,未曾跟在他身侧。”姬如雪语速很快,道:“但那夜过后,你有没有发觉他变得愈加冷漠了?杀气也重了许多。”
“可我问过沧州那几个不良人,那天夜里,萧郎不过是在救刘仁恭时多杀了些许人罢了。”
上官云阙咬着指甲,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昨日咱们去看过,节度使府内外,压根就没几个尸体。”
“不。”
姬如雪小脸绷紧,冷着脸道:“我怀疑,我们是被蒙在鼓里了。”
“哎呀,你真是说的好吓人哦。”上官云阙摆了摆手,拍着胸口道:“你别吓我好吧,他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你?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吧?”
“你不知道,他……”
姬如雪语速很急,但还未说完,耳中已传来了呜咽的号角声。
鼓声连绵作响,点将台上,终于念叨完的刘仁恭大手一挥。
“发赏!”
阵前,一桩桩木箱被抬了出来,李莽领着人上前,用刀刃撬开。
一串串金灿灿的铜钱,被摆在了万人眼中。
直到此时,一直都不怎么有反应的定霸都才终于骚动起来,不论兵将,人人都有喜色。
萧砚冷眼而视,似乎对他而言,这些人、这些钱财,都不过一个数字而已。
赏钱一直发了几个时辰。
直到日上竿头,漫天的兵戈淬着寒意,发出了震天的杀气。
“万胜!”
“万胜!”
“万胜!”
万丈豪情下,刘仁恭大声发笑,似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金戈铁马、驰骋天下的时代。
但他的脸色马上一僵,只因萧砚伸出了一只干净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现在,起兵渔阳。”
“遵令、遵令……”
台下,眼看着萧砚与刘仁恭二人被龙骧军一众军将簇拥下来,上官云阙急忙挤了过去。
“军使,咱们是不是还要对幽州……”
萧砚立住了脚步,而后眉头一皱。
因不止上官云阙,姬如雪也站在一旁,环胸看着他。
莫名的,他便心下烦躁起来,冷着脸避开目光。
“你,送雪儿姑娘回汴梁。”
“这里,有我一人即可。”
说罢,他便看也不看两人,径直被一众军将簇拥着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上官云阙果然大愕,就要急追上去,却被同样板着脸的王彦章一把擒住。
“死娘们,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没听清军使的话?赶紧滚回汴梁去,上阵厮杀,可不是你这等人玩得转的!”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姬如雪。
但这回,他凶狠的表情便是一滞,也不敢说什么狠话。因他当时在安乐阁中,是见过姬如雪伴在萧砚身侧的,遂只是点了点头,大步跟了上去。
……
上官云阙大张着嘴巴,又惊又愣。
半晌,他转过头,苦着脸,“完啦,咱俩被抛弃了……”
姬如雪叹了一口气。
但好在已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况,这会也不多言,只是寻来一匹马,兀自就疾驰离去。
上官云阙再次大惊,急忙翻马跟上。
“喂!你也要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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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藏兵谷。
几枚铜钱被洒在了桌面,各自呈列,全然没有什么规律。
但沙哑的声音已响起。
“贪狼劫,杀星坐守命宫。”
“遇吉主富贵,逢凶煞桃花……”
许久。
袁天罡负手走出了殿门,目光却是遥望北方。
“不过,福祸相依。所谓吉凶、利弊、得失,因人而言,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天下之雄,便在此劫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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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
玄都坞。
一位老妪杵着拐杖,终于走过了滚烫的沙丘。
绿洲之中,湖泊恍如明镜,映着天空上不断变换的白云。
从小径入内,便能看见一片草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