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意成仙 第688节

  “怎么醒了?是不是太冷了?”猫儿看向旁边烧完的火堆,还有今晚已经用完的柴,“要是冷了三花娘娘就再去砍点树子来给你烧火。”

  “不是……”

  宋游仍旧思索着,如实答道:“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就醒了。”

  “你梦见什么了?”

  “一些有趣的事。”

  “那伱快睡吧~”

  猫儿闻言晃了晃脑袋,不再担心,眼睛又迅速从清醒恢复了迷糊,将头往下一倒,枕着自己软乎乎的爪子又睡了过去。

  道人见状露出微笑。

  心中思绪顿时不见了,安心之下,便也闭上了眼睛,很快睡去。

  一觉便到天亮。

  刘姓中年人仍旧来找,这次还提了一壶酒和半只烧鸡。

  “今年这鬼天气,都立春好几天了,早晨晚上还是这么冷,村寨里的老辈子哟,硬是要请我吃鸡喝酒,想着先生在这悬崖边上修行,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好不知道,早晨多半是冷的,便给先生兜了半只来,揣了半壶酒,给先生暖暖身子。”

  “刘公情谊,在下难以为报啊。”

  “这有什么?顺手的事!先生既是修行中人,就莫要讲这些了,少了许多仙气。”刘姓中年人笑呵呵道,随即又问,“先生还不走吗?昨天还在山上的隐士可是又少了两位了。”

  “过两天就走。”

  “还过两天啊……”

  刘姓中年人挠了挠头,不想多等了,却又不想抛下宋游,想要下山,又想到那晚山间睡在土屋中外头的动静,想和宋游一起,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晃脑的说道:“那刘某只好再吃几顿酒了,只愿山上的老辈子些,等我走了,不要在背后说我脸皮厚就好。”

  “多谢刘公。”

  不好让人久站,此地又没有坐的地方,宋游便请刘姓中年人在羊毛毡上坐下,他也不客气,盘腿就坐。

  这床羊毛毡自俞知州送给道人以来,倒很少坐别的人。

  山上自己养的土鸡,很大一只,即使是半只,也完全够宋游吃了,于是他当先撕了一条腿下来,递给三花娘娘,一边吃一边等日出。

  没等多久,有一名老者前来。

  老者穿着深灰色的布袍,头发花白,却是梳理得整整齐齐,俨然山间的隐士,也是特地来寻宋游的。

  “道长吃得好啊,在此风景绝美之地打坐修行,赏云海等日出,还有酒有肉,真是神仙日子,不知老朽可否讨一杯酒来喝。”

  “自然可以。”

  山间隐士向来随意,前面几天也曾有人请宋游去饮酒吃肉,此刻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也请老者在羊毛毡上坐下,取来小碗,给老者倒了一碗酒。

  “这是刘公自村寨中给我们带来的酒肉,刘公也是好客洒脱之人,既然与足下在此相遇,便请足下同饮一碗。”

  “老朽姓管名弘,曾经也是一名道人,在云州黄老山灵清观修行,道号乾明子,相遇便是有缘,尤其是这会儿别的人都走了,还剩在山上倔强苦等也没有几个了,便更是有缘,不知小道长怎么称呼?”

  “姓宋名游,字梦来,暂无道号,在逸州灵泉县修行。”

  “道长怎的连个道观也不说?”

  “叫伏龙观。”

  “伏龙观?”

  老者本来端着酒碗,想要饮酒,动作顿时一顿,过了一下,才露出笑意:“先生在这里守候真龙,修行的道观却是叫伏龙观,哈哈,也不怕下方真龙知道了,觉得冒犯,生起气来。”

  “足下误会了,伏是‘蛰伏’之意。”宋游如实说道,“取此名号,非但没有对真龙不敬之意,恰恰相反,正是对真龙尊重和认可,才会将这般寓意蕴藏在道观名号中,就如人间帝王觉得自己至高无上,号称真龙天子一样。”

  “哈哈原是如此……”

  老者这才低头,饮着碗中酒。

  粗酿的米酒,颇有一番风味。

  云雾与清明的交界线几乎就在他们身边,雾气如波,一下一下的涌来,时而将几人吞没,时而又退下去、在云端露出几人清晰的身影。几人一边吃着烧鸡一边饮酒闲谈,也给人一种大自在的感觉。

  补今早那章,说补就补。

第626章 你愿听我便说

  “按照以往经验,若是立春之后好几天还不见真龙的身影,定是不会出来了,很多山间的隐士都走了,先生为何还留在这里不肯离去?”

  老者不解的看向宋游。

  “在下不比山中隐士,山中隐士们就住在山上,每年都可以来,在下却是不远万里前来,这辈子可能也就来这里一次,若是等不到,可能这辈子也就再也无缘得见真龙风采了,自然不甘心如此轻易的离去。”

  宋游如实答道。

  “这倒也是。”老者点点头,又笑着说道,“先生对此执念也挺深重。”

  “我们本是游方道人,行走天下,最爱看天地奇景奇事,若世间真有真龙,自然想要见识一下。”宋游说着,停顿了一下,“况且我观祖师很多年前就曾说过,世间真龙已经绝迹,在下也很想知道,真龙究竟是否绝迹,若是没有,回去之后,便要改一改书上的记载了。”

  “原来如此。”

  “况且云州之南有真龙的传闻,我们十几年前就曾听说过了,念这一日,念了十几年,自然不能轻言放弃。”宋游说着又看向老者,“像是足下不也没有离开吗?”

  “此地就算没有真龙,也是灵气浓郁灵韵玄妙之地,风景更是绝好,对着云海修行亦是一件美事。”

  “在下也是这么想。”

  “哈哈!当敬道长一杯!”

  “客气客气……”

  酒碗轻触,互相饮酒。

  烧鸡吃得人满嘴都是油。

  两人继续交谈,猫儿则趴在旁边,抱着一块鸡腿认真啃着,嗦着骨头里的油,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刘姓中年人也在旁边,以他的本领,自然不至于在两人之间插不上话,恰恰相反,无论是说什么,说当地之事,修行之事,传说之事,他都有所涉猎,都能很自然地接上话。

  “足下又来这山中多久了呢?”宋游对老者问道。

  “容我想想……”

  老者抬头望天,想了想才说:“我是普元二年来的这山上,见了一次真龙腾起,感到此地不凡之后,次年下定决心来的这山上修行。此后一直住在那边猫耳山上,再没有下过山,算算也有五六十年了。”

  “五六十年?”

  刘姓中年人惊异挑眉。

  旁边猫儿也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字眼,耳朵动了动,抬头瞄了眼老者,又疑惑的到处看了看,这才低下头,继续啃鸡腿。

  “哈哈哈,老夫在山上修了几间竹屋,开了几块田地,除了买盐算是交了点税,平时也没人在山上来收老夫的税,终日除了打坐修行,便是采菊泡水松叶煎茶,自耕自种,自给自足,闲了自有别的隐士来访,或是也去别人那里转转,好不自在,何须下山去?”

  “那老先生今年……”

  “上山时四十岁。”

  “哎呀!”

  刘姓中年人顿时一惊,皱眉思索,吸着冷气,这才问道:“猫耳山是在……”

  “就是坝达南边,那两座挨在一起的山头,像是猫耳朵一样。”

  “竟是那座?”刘姓中年人说,“以前曾听几位隐士说过,那座山上住着一位老神仙,道行很高,也懂很多法术,很有修为,许多修道的隐士都将之当做德高望重的前辈,遇到修行问题,法术疑难,都会去请教,哪怕是别的不修道的隐士,也常常慕名前去拜访,还曾听说那位老神仙曾在山间与真龙对谈,难道就是老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

  说是不敢当,其实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他口中说的那名老道人。

  “真是久仰。”刘姓中年人十分震惊,也很欣喜,“刘某早就想去拜访老先生,只是听闻老先生年事已高,逐渐不喜欢被人打扰,别的隐士前去拜访都常常被请回,就没有前去,却没想到,竟能在此地遇到老先生。”

  “哪有大家说的那么玄……”

  老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下酒碗,连连对他拱手:“此刻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蹭两位酒肉的老东西罢了。”

  “足下既在山中待了五六十年,想来见过不少次真龙了?”宋游问道。

  “这是自然。”老者点头,“老夫不仅见过不少次真龙,因为一些特别的缘分,还曾与下方真龙对谈,也曾梦见过真龙。”

  “不知是什么缘分?”

  “这就不好说了。”

  “是在下冒昧了。”宋游颔首低头,“那足下可知真龙何时会露面呢?”

  “这就没有规律可循了。真龙平日里在下方沉睡,唯独立春前后才能露面,出来透一透气,有时他愿意出来,就被世人所见,有时不愿意就在龙池中蛰伏歇息,至于他何时愿意,何时不愿,却是神仙也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

  宋游露出遗憾之色。

  半只烧鸡,本来够道人和猫儿吃饱,加上一位老者,就有些够呛了,还好宋游还有些干粮,老者也带了些松子,仅说果腹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酒肉也下得很快。

  太阳早已出来,晨光万里。

  云雾略微降了一些,仍旧广袤无边。

  老者擦了擦嘴,起身告辞道:“今日天已大亮,老夫在山上还有几位要拜访的人,就不陪两位苦等了,便谢过两位酒肉,先走了。”

  刘姓中年人连忙起身,与他拱手。

  “久闻不如一见,今日见面,才知老先生果真隐士高人,今后有机会定要去猫耳山上拜访老先生,还请老先生莫要将我拒之门外才是。”

  “哈哈哈哈,你这商人,真是眼拙,若真想结识神仙高人,只需守好身边那位就行了,何须管他人。”老者仰头大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正面回应刘姓中年人,甚至说完,就往山上走了。

  沿着田埂走出两步,又忽的停下。

  转身回头,看向宋游,问了一句:“宋道长这般修为,在此苦等,眉间还隐隐有思绪,想来不止是为了一窥真龙真身吧?”

  宋游抬头与他对视。

  只是没待宋游回答,他就又笑两声,继续甩着手往山上走去了。

  步伐矫健,行走山路如履平地。

  刘姓中年人依旧拱手弯腰,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却是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回过头,对宋游说道:“这老先生算来已是近百岁高龄了,可看起来怕是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甚至劳累些的普通人家,四五十岁看起来也比他苍老许多,真是长生有道,驻颜有术啊。”

  “是啊……”

  宋游也点头附和,依旧看着前方,那道身影越来越远。

  隐隐有种感觉——

  两人还有相见之机。

  于是收回目光,继续盘坐于此,修行也等候,同时心中思索。

  一日便又过去。

  今夜没有前去查探。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一早,那老者又来了。

  今早刘姓中年人又带了酒肉来,老者也带了一些干果,两人都带了一壶酒,仍是在白云中同饮。

  三人如昨天一样,一通闲聊。

  只是今日老者没有急着走,反倒是刘姓中年人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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