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煞地一下端坐在地上，带上了几分哭腔好笑地反问道：
“可那又怎么样啊？”
“这仪式就是我复活她的唯一希望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在举行仪式魔法的时候就犯了个错，没能治好她的疾病，没能拯救她……”
“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去挽救那一切……”
“我什么也做不到……”
这压抑的感叹背后是老尼尔长年未抒发的苦闷。
不过见之前在交易市场的劝说和现在的提醒起效了，斯塔接着道：
“听我讲个故事吧。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这样。”
“那天，他失控了缺勤，直到同事上门才被发现……”
“……”
在斯塔娓娓道来的故事里，老尼尔仿佛看到了自己失控之后的后果。
听到了自己未来会对队长质问他们来探望做什么；
听到了自己会愤怒又惶恐地嘶喊反驳道：“不！伱在撒谎！”；
听到了自己用软弱的语气承认：“是的，我知道我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听到了自己会大声辩护着自己没做过坏事，更不会去伤害别人；
听到了自己也可能害怕地恳求队长放过自己；
听到了自己的癫狂，自己的慌乱，自己的渴望，自己的哀求……
到了最后，老尼尔全身瘫软，平静而又后怕地对着斯塔说道：
“够了，不用再说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怀疑斯塔讲诉的故事就是他自己未来没有人劝说过后的写照。
头发花白的他眼角和嘴边的皱纹泛起，浑浊的眼眸此时无助地望向斯塔。
在不可置信自己会做出这些事情之余，心情还带着略微的低沉。
这真像是自己一旦尝试了那个邪神的仪式之后的后果啊……
斯塔没有犹豫，继续道：
“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
“非凡者在任何时候都要经受着各种危险，何况是‘窥秘人’这样的途径。”
“如果在邪神诱惑后被祂污染了，就算目前看不出来什么，最终也会变成怪物。”
顿了顿，斯塔看着已经冷静下来并想起来自己值夜者身份的老尼尔，劝解道：
“我知道你想要复活你的妻子，也知道你一直在自责，困在‘如果当初可以……现在就……’的执念中。”
“可是我们身为普通人，常常无法判断当下的处境和处境，并不全知，也不全能，意外总会发生。”
“追悔过去总是让人陷于其中，一次次的后悔只是一种毒瘾，请不要纠结于那些过去了的事情了。”
“人要允许人生有遗憾，但有些遗憾让人后悔，有些遗憾不必后悔，犯错本身并不必然让人后悔，没有好好爱过才是值得后悔的遗憾。”
“至少，你的妻子她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啊。”
“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可不是什么对待爱着你的她的好行为。”
斯塔上前一步，在老尼尔没有抵抗地配合下，褪下他手臂上衣服的遮盖，露出那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些都是你为了准备那个仪式魔法而留下的吧，可这是莎莉丝特愿意看到的吗？”
“她需要的不是你提前死亡的陪伴。”
“尼尔先生你好好想想吧。”
在一阵沉默之中，斯塔没有关闭自己“呓语病患”的“共情”效果，并静静地打开了灵视，想要看看老尼尔背后那双代表着“隐匿贤者”的眼睛是否还在。
透过虚妄的灵界，他看到了老尼尔背后的虚空里那双折磨了无数“窥秘人”途径非凡者的虚幻眼睛——一双冷漠无情、趋于透明的眼睛。
这双近乎虚幻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老尼尔，注视着自己。
这是“隐匿贤者”污染了老尼尔的象征。
确定了其只是虚影之后，斯塔立刻让虚实之间加持在“共情”这一能力之上，力求使老尼尔的状态能够恢复到和自己同一水准。
在精神同步的状态下，斯塔没有受过邪神的污染，所以老尼尔也应该没有受过邪神的污染！
虚实之间几乎无人注意到的光华略过，没有什么依托的“隐匿贤者”的眼睛很快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共情”能力通过自己影响目标的精神状态的效果——
斯塔运用自己“呓语病患”的“共情”能力，配合虚实之间的位格加持，成功将来自神灵层面的污染从老尼尔身上剔除！
做完这一切，斯塔看向正坐在地上的老尼尔。
此刻的他也放下了架子，小声地呜咽着，好像在向过去告别。
(本章完)
第63章 同伴
“不是，小克，你刚刚跟着哭什么啊？”
北区城郊，刚刚和老尼尔告别了的斯塔数落着克莱恩。
其实刚刚为了劝说的效果能更好一些，斯塔不仅使用了律师的“口才”能力给予老尼尔恰当的引导，还全程开着“呓语病患”的“共情”。
在持续不断的非凡能力影响下，连安静待在旁边的克莱恩都有些多愁善感了。
特别是在斯塔讲诉的那个故事之后，克莱恩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些小小的“刀子”震撼，精神恍惚，黯然到后来也有点感伤。
斯塔也能理解，不过他刚刚难得正经一回，现在就应该放松一下。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扮演“呓语病患”的机会的他一脸好笑地看着克莱恩辩解着。
“我不知道，一定是斯塔你讲的那个故事也太贴近现实了吧。”
克莱恩还有些沉浸在“共情”能力的影响中，像是在熏香中泡得太久，以至于听到斯塔的笑声了才反应过来。
他刚开始听到莎莉丝特是老尼尔的妻子，而老尼尔身为官方非凡者为了她才会不慎被隐匿贤者污染。
清楚了这个消息的他总觉得斯塔的劝说不会成功的。
因为在这么一根过去遗留下来的刺下，尼尔先生哪有那么容易放弃这个仪式魔法的实验，只能把他举报给教会了吧？
没想到，斯塔竟然编出了如此一个拟真的故事，听起来就像是“值夜者探望已经失控成怪物的老尼尔”的现场转述！
那简直真像是老尼尔失控之后的场面与结局。
在“呓语病患”的“共情”效果下，克莱恩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斯塔的讲诉之中，感受到一种悲凉。
连带着后来斯塔讲的那句“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也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感觉之前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让他比现在对那句话更印象深刻。
“嗯，这个嘛，只能说这个故事确实是对老尼尔最有警醒意义的。”
斯塔回想着自己选择这个故事转述的理由。
其一当然是他跟克莱恩所说的，这个故事对老尼尔这个当事人来说，应该会让老尼尔会有很深的体会。
而其二嘛，就是“共情”把对方的精神状态拉到自己的频道上，也需要斯塔最好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精神状态作为“介质”。
你想让对方理解伱的心情，首先得你自己也有这个心情吧？
所以斯塔就将令他这个前卷毛狒狒心疼的故事说了出来，以此引动自己的同情与不忍，放大“共情”发动的成效。
结果很成功，老尼尔终于对过去也能也有一些释怀。就算还思念着自己的亡妻，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和“隐匿贤者”接触了。
后续如果克莱恩觉得还不满意，就只能请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了，比如廷根市疯人院的胡德·欧根。
或者不放心胡德·欧根早就和兰尔乌斯接触过，不是什么正派角色，就把胡德·欧根宰了，自己培养一位“心理医生”。
当然，斯塔自身是不会被“呓语病患”的“共情”效果影响到的，因为他本来就处在这个状态中，而“共情”是把别人成倍地拉到他的状态。
不过就算是这样，小克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斯塔奇怪地看着克莱恩，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而克莱恩听了这个疑惑，则是心虚地不敢看着斯塔的眼睛，暗自嘀咕着：
肯定是你用“律师”的口才能力影响到我了。
斯塔这家伙，这下说他不是律师我都不信了，净骗我眼泪。
但斯塔的直觉也真猜对了，克莱恩在看到了老尼尔对爱人思念的场景下，再加上“呓语病患”的影响，他回想起了地球，那个他的家乡。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接受了他“周明瑞”就是“克莱恩”，也欣喜于“人在异界，有个老乡做大腿”。
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过回到地球的想法。
要不是幸好还有斯塔这个老乡作为同伴，克莱恩觉得自己早就思乡情绪泛滥了。
疑惑斯塔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的克莱恩还是把自己难受的感受向斯塔倾诉了，并开口问道：
“斯塔，难道你没有遇到老乡之前，就没有过孤独的感受吗？”
然后克莱恩得到了一个令他诧异的回复。
“基本没有吧。”
斯塔总算明白了克莱恩感伤的原因，回答了克莱恩这个问题。
同时望着克莱恩的眼睛，他在内心里补充道：
因为我明白自己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无比确认自己会有你这个可靠的同伴……
当然，这也有很多其他的原因，比如他总是没有时间感伤。
他连穿越的落地地点都是那艘会发现血案的船好吧。
连一刻都没有为穿越的事实而哀悼，就得立刻赶到战场。
后面也在忙着为自己晋升做些准备呢……
思考了一下，斯塔还是挑一些能说的补充嬉笑道：
“嘿，你不说我还不提呢，我以前是孤儿，来到这里也是孤儿。”
“可能这也是我没有什么挂念的原因吧。”
原来是这样吗？
克莱恩倒是有些明白了，对照着之前斯塔晋升时搞得跟托孤一样的遗言，也总算清楚了斯塔为什么会在明知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也不甚在意地寻求晋升了。
除了那天他在遗言里提到的要获得力量改变这个世界，也是因为这种孤儿身份带来的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吧？
挺奇怪的，有种既想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又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不过克莱恩也发现了，斯塔那次晋升过后，随着他一次次和斯塔的接触过程中，他感觉斯塔的性格好像越来越真实了，有点像是找到了生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