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景元微微睁开眼眸,阴影间看到彦卿担忧的眼神。
光影交错间,银杏叶落在棋盘。
“将军,您睡着了?”
“只是在想一些事,”景元靠在树旁,发丝被清风拂起,曾经好像在哪里也感受过相同的风。
“将军所想的,定然是那星核吧?”
“是,也不是,”景元微微一笑,他所思考的是更加简单的事情,正因简单,抉择起来才会如此困难。
复杂的事情往往有许多种解法,但简单的事大多只有两种解法。
是与不是,杀与不杀。
选择的两端只有对与否,向来如此。
“彦卿,此前与你提过的那柄剑,那剑的主人回到罗浮了,”景元从未遗忘那犹如流星般璀璨却在燃烧极致后陨落的玉阙剑首。
实际上时至今日,玉阙也再无新任剑首,无论是爻光还是那些卜算世家都从未想过去选择一位新的剑首。
玉阙的剑首不需要别人歌颂他的名,他的名自然会留存于每个人的心底。
一位深入人心的剑首,所带来的精神象征是无可替代的,也无人认为可以超越那燃烧至黎明的一夜。
若是无法超越,又怎敢去触碰那剑首之位?
“安剑首?”彦卿自从上次与景元谈话过后就特意去查询了有关那位玉阙剑首的过往,想到青雀曾提及她的剑术不如师公百中之一,更是无法想象那曾经的流星该有多么耀眼。
“可那位不是早就...”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为简单不过的道理,彦卿不认为世界的法则可以轻易逆转。
景元直到如今还记得那一日,符玄亲手用无命剑穿透了安明逝去躯体的心脏,那生生不息的黄金血却依旧沸腾。
符玄提出一个人安静一会儿的建议,她想和自己的爱人进行最后的道别,景元同意了她的要求。
那段时间内只有符玄与黄金血进行了接触,那时的景元不曾多想,只是事到如今,想必那时就是一切的源头。
如今太卜司的变化,再加上种种异象,景元又怎么可能不曾察觉。
正如此前提起的,这件事很简单,简单到景元一眼就能知晓前因后果。
简单,所以复杂。
景元微微闭上双眼,轻叹世事无常,时间终究让符卿走到了另一侧。
当年仅凭他与爻光二人的声音,终究无法改变联盟的决定,丰饶的血脉时至今日对于仙舟而言仍是绝对的禁忌。
或许当年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选择的结局,将未来改写为如今的模样。
“他是曾创造出奇迹的男人,”景元只回到了彦卿如此简单的一句,伸手捏住一枚飘落的银杏叶。
只是不知,时间改变了他多少。
景元沉默不语,或许是想起许久前的某个午后,年轻的少年第一次来到罗浮,眼里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就像是小跟班一样跟在粉发的少女身后。
那时的安明见到符玄与景元谈话,还会投来充满醋意的眼神,紧紧的拽着自家师姐胳膊,生怕被别人抢走。
又有谁能想到那时的少年,日后会成为名震仙舟的无名剑首,并且是以短生种的身份,走到了剑术的山巅。
与其说是安明创造了奇迹,不如说...
安明就是奇迹本身。
...
...
“许久不见,安剑首,来罗浮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景元微笑着注视安明,凝视着眼前身上不曾出现时间流逝痕迹的少年,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刻。
就算是丰饶恐怕也无法创造这般奇迹,已死之人再度复生,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家妻管的严,刚下列车就被拽回去进行深入肺腑的交流,”安明面色不变的笑着回复,不提肺不肺腑,反正捅的是挺深。
这场面倒是给一旁的三月七和星看的那叫个懵逼,就连瓦尔特也有些疑惑。
“不是,那不是罗浮将军吗?这也能是熟人?”
星有些傻眼,虽说早就知道安剑首在罗浮熟人多,也没人说他连将军都认识啊!这跟说会点剑术,结果反手就给纳努克一剑秒了有什么区别?
还有这种事儿?为什么不和她提前说,要是早知道,之前嚣张的就更有底气了。
她为安明扛过音响!就这关系,还不够在罗浮横着走?
安明瞅着景元,心里想着元元啊这样是不是有点暧昧了,他来罗浮包要先去见老婆的啊,哪有先去找你的道理。
除非先V他一个神君玩玩,再把那拂晓之前无偿赠与自家爱徒青雀。
“倒是我待客不周了,”景元微笑着,示意驭空不必这般紧张,“我自然是相信星穹列车的诸位。”
“未曾自我介绍,我是罗浮云骑将军,景元。”
景元的大名,就算是星来之前也从丹恒老师的临时补课内听到,这位将军可谓是罗浮的定海神针。
“不是。”
星满脸纳闷儿,“三月,太不对劲儿了,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三月七疑惑的眨巴着眼:“你有病啊?”
“不是,你想啊,自从来到罗浮后是什么情况?先是咱们无名客强势援助,再是安明的梦中女友暗中协助,现在又有大名鼎鼎的景元将军镇守大本营。”
“so,以上的阵容,你和我说对手就只是星核?”
不能说是不可思议,只能说真的是完全没挑战性,甚至比起雅利洛还要简单许多。
星甚至都没算上安明本人,这阵容已经豪华到随便赢了,假若寰宇是一个巨大的匹配系统,根据正常的匹配机制,敌人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强度。
那么敌人在哪呢?
“这样,”三月七语重心长的将双手放在星的肩膀上,“你去加入敌方阵营,对方有星尊加持,定然所向披靡。”
“不是姐妹,你的意思是让我打安明?”
星嘴角微微抽搐,饶了她吧,哪个好人没事儿去和安明做对手啊。
第187章 在桃树下
“我自然是相信星穹列车的诸位,但星核一事终归乃是罗浮内务,但关于那星核猎手,或许各位有所不知。”
“前些时日,名为刃的星核猎手被我们抓住,他的同伴卡芙卡如今想必也早已潜入仙舟。”
景元微笑着将局势缓和下来,一旁的星却是彻底汗流浃背了,没想到她妈也在罗浮,现在根本想不到会遇到怎样的敌人了。
虽然在大部分人眼中的星核猎手都是反派,但对于星穹列车而言,卡芙卡是星妈,流萤是安明老婆,刃在蹲大牢,剩下一个银狼自然也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星做梦都不敢梦到这样的豪华阵容,不合理到了极点。
难不成是艾利欧写剧本的时候氪金了?
“既然安剑首也在,那么我便放心了,将捉拿星核猎手卡芙卡一事便托付于星穹列车的诸位。”
“至于那星核,还请相信罗浮自能处理。”
谈话大多都是客套的对话,唯独对于安明,在正事结束后,景元对他单独说道:“若有时间,待尘埃落定后,不如叙叙旧?”
“那再好不过。”
安明微笑着点头,“这次就不必喝酒了吧。”
“想来那桃花酿,也该到最佳的饮用时节了,”景元微微颔首,伴随着淡蓝色虚影消散,结束了本次会话。
“这位罗浮将军倒是没有想象中的严肃,”三月七小小的松了口气,她不擅长那种格外严肃的场合,会让她喘不过气。
不过想来...只要有安明和星在,大概怎样都无法严肃起来吧。
...
...
神策府。
“符卿,我与星穹列车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有何看法?”
景元面带微笑看向桌案前背对着他的符玄投影,一旁的彦卿沉默不语,有些不理解将军为何要将符玄叫来一起商讨。
按理说如今的符玄并不值得信任,此前云骑军搜捕那药王秘传时就已经出现了端倪,如今的知情人士不少,但由于突如其来的星核危机,只能将这些全部搁置,全力应对那降临于罗浮的星核。
更何况比起如今的太卜司,丹鼎司才是更加危险的区域。
孰轻孰重,无需比对便能得知。
“什么看法?”
符玄单手叉腰,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安剑首品行端优,为人善良,来到罗浮自是罗浮的荣幸。”
“本座建议为安剑首举办热烈的欢迎仪式,正好星核在罗浮爆发,不如就让安剑首去展示一番那剑术,将军觉得怎样?”
符玄微笑着看向景元,声音平淡,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若是平日的符玄定然会说些文邹邹的四字成语,再经历严苛的卜算最终得出结论,但对于安明...
符玄不愿意用命运衡量安明的未来,安明的未来也绝不会被命运束缚。
“符卿,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景元就这样平静的注视着符玄,像是二人间最后的谈话,也是抉择。
看似是询问所谓欢迎仪式值不值,实则他们都清楚不是这样的,景元想要得知的是符玄最终的选择。
“值不值?”符玄唇角微扬,露出温柔的笑靥,“很多人都会这样问我,可唯独安明没有。”
“在那天本座明白了一件事。”
当她紧紧的抱着安明失去气息的身体时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的值不值,便是当一个人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还有没有遗憾,”符玄轻声说着,语调间唯有不舍。
好后悔啊。
后悔到每夜都会惊醒,去祈求时间倒流到那一刻。
又怎么可能不遗憾。
她还留有遗憾,所以还不能就此停止。
所以值得吗?
这一次绝不会再留下任何遗憾,那样就值得,这一切就都有意义。
“将军...?”彦卿似有所感,也意识到了这次谈话的非同寻常,绝不是简单的将军与太卜的对话。
“这便是你的选择么,符卿。”
景元只是有些感慨,终究时间将他们推到了对立的道路。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