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低着头,不想被看到眼中的泪,用力的抹掉泪水后抬起头,笑着说:
“仙舟翾翔,云骑常胜。”
“一路保重。”
景元拍了拍安明的肩膀,目送他走入星槎,只是那背影不再寂寞。
承载着希望,与人们的思念,安明登上了返回玉阙的仙舟,去接受联盟的判决。
枫叶从高处落下,院内的桃花依旧盛放。
符玄红着眼眶拿着手中的信纸,紧紧的抿着唇,却还是没能阻止泪珠落下。
没有去送别,是害怕无法忍住思念,导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那样反而会害了安明。
安明在离去前,为她梳理好了长发,最后在门外只是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师姐。”
“我走了。”
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出门,好似用不了多久,她的少年就会笑眯眯的拿着糖葫芦出现在窗前悄悄吓她一跳。
可符玄知道,那里再也不会出现安明了。
桃树下,也不再有练剑的少年。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师姐,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晶莹的泪珠不断地从脸颊两侧滑落,符玄知道流泪什么也无法改变,这种时候理应要坚强——
只有这样,才能再下一次见到安明的时候,去改变些什么。
但这一次,就让她哭泣最后一次吧。
符玄抹着眼角的泪水,桃花在院内飘落,粉白的花瓣犹如那日的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可这首诗还有下半。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间何来伤心人。
符玄望着星槎远去的方向,那是挚爱离去的远方。
流星交错过后的璀璨渐渐消散,直至错过彼此,去往更远的未来。
...
...
“元帅。”
“嗯,坐。”
长亭下,女子自顾自的端起茶盏,风中微微摇曳的粉红发丝间系着朱红色绸带,腰间斜挂着一柄墨绿的油纸伞。
爻光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坐下。
“景元那边,若要问责,便由我来当全责。”
“你与景元,何错?”
华双指落在杯壁,未见用力便平移到了爻光面前。
爻光有些不懂得眼前之人心中所想究竟为何,下令力排众议将安明永久封禁的是华,并未阻止云骑们为安明送行的同样是华。
元帅对于安明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爻光只擅长打架,正如安明的评价,红毛冷淡哥,对于战斗之外的事情并不擅长。
只是在关于安明的事情上,爻光展现出了无比的强硬态度,就差在联盟总部指着那群人的脸开骂了。
让安明受委屈?没道理的,这群没有参与战争的人又怎么可能了解安明所做的贡献。
丰饶之血?那种东西只要用丰饶孽物的血来填补就足够了!
爻光对于寿瘟祸祖同样极度厌恶,但这不代表就要处决安明,这其中根本没有必然的关系。
“卦象我也颇为精通。”
华看向爻光,“若我告诉你,安明在未来不可或缺,你会如何抉择?”
爻光又陷入了许久的沉默,长叹一声后还是坐下,“我等自然相信元帅的判断。”
“嗯。”
“联盟需要安明的剑心。”
华平静的说:“唯有重锻剑心,才能斩断命运。”
“这才是永久封禁的真实理由?”
“不。”
华的眼底浮现深意,眸中仿若包含万千卦象与寰宇,深奥到让人仅是注视便会感到灵魂的刺痛。
“剑心的重塑,还未开始。”
“真正的琉璃之心,需置死地——”
而再生。
现在还未到那个时刻。
华望向天边,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深红的枫叶落在桌案间,带来些许秋意。
她无声的笑了笑。
安明,未来再见。
第061章 【眼睛】
白皙的手掌放在古老的门扉间。
这扇门已经许久未曾打开,或者说,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拥有进入【图书馆】的资格。
作为罗浮的太卜大人,符玄自然拥有进入其中的资格,只是在此之前还未真正下定决心斩断一切过往。
师傅代替她承受那必死的命运。
安明离去前温柔的眼神。
如果在那些可以选择的瞬间,她的卜算能够更准确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是否就能够改变那悲伤的未来?
这样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重要之人也不会接连离去。
符玄推开了古朴的门扉,心中再也没有犹豫。
她不要再一次去感受那种无力。
她要那命运成为脚下的过往。
高耸如山的书架间,尽头站着老者沧桑的背影。
“你在想什么?”
老者拄着手杖回身,墨镜背后的眼眸尽管一片灰暗,却仿佛蕴含世界万物的真理智慧。
“命运的道路只有一条,既然如此,我要在每个选择的时刻,都做出正确的抉择,”符玄一步又一步走向尽头的老者。
两侧的书架不知何时被绚丽的银河吞噬,图书馆竟是顷刻间化作奥妙的寰宇殿堂,智慧与知识化为实质在其间流淌。
“没有答案。”
老者顿了顿手杖,“我只能给予问题,还有看见问题的双眼。”
“那就给我【眼睛】。”
“就算命中注定,我也要找到改变的转机。”
符玄并不畏惧痛苦,她早就感受过世间最为痛苦之事,与挚爱相隔星海,什么都无法做到的痛苦,远远超过肉体所承受的极限。
“如你所愿。”
手杖微点星辰,万千卦象闪耀其间,汇聚为紫水晶般的【眼睛】,缓缓嵌入符玄额头中央。
剧烈的痛苦让符玄发出痛苦的闷哼,这份痛苦的感受将伴随她的全部未来,作为永恒的刑具而存在。
如果这样...就能看清命运。
她宁愿承受!
“一饮一啄 莫非前定。”
“这便是你的宿命,登上太卜的宝座。”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父亲与长辈们用光荣的语气说着,这是天大的福分。
“末学符玄,向太卜大人问安。”
她看到与竟天的第一次会面,不着边调的男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从那天起成为了她的师傅。
“你说谁是老太婆呢!”
她看到还是男童的安明哭啼啼的去找竟天告状。
第一次叫她师姐。
在桃树下一同学习卜算时瞌睡的他。
每一年的相会。
他总是将最宝贵的糖葫芦为她留下一串。
第一次叫她玄儿姐姐。
在自己卧室里的初吻。
雪下约定相伴一生的誓言。
“玄儿。”
“我——”
符玄忽然感觉有些头痛,那些重要的回忆在旋涡中变的模糊,眼前的世界仿佛变的无比清晰。
那些迷雾渐渐散去,再也不存在选择题的对与错,如今呈现在符玄眼中的——
唯有一条道路。
那唯一正确的道路。
“这便是你寻求眼界的初衷?”老者似乎读到了许多,“我看到了你的那些梦。”
“那些不是梦。”
额间法眼闪烁着瑰丽的光辉,符玄的眸间唯有清晰的理性,“那是我的过去,塑造了我的一切。”
命运只有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