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懂得符玄的言外之意,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掌。
温暖的风划过脸颊,符玄将脑袋倚靠在安明胸口前,喃喃说:“本座这些时日常做噩梦,梦到命运无情的嘲笑。”
她的确得到了幸福,但却无法留下幸福。
在最为焦虑的深夜,符玄甚至去想过某些禁忌之法,但最终都放弃了。
她想,安明应当作为一个【人】离开,而并非是某种不死的怪物。
罗浮太卜的丈夫,是拯救过方壶的英雄,也是玉阙的剑首。
符玄做不到去玷污那些珍贵的过往,同样也无法阻止安明一步步的老去。
以往的她从未感觉过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只是区区五十余年,对于仙舟人只不过是短短一瞬的时间,却已经是安明的半生。
每次想到这里,符玄都忍不住流下泪水,将头埋入枕头无声的哭泣。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要她亲眼看着心爱之人逝去,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符玄能做的只有珍惜如今与安明度过的每一天,平淡而幸福,大不了...就在他之后,一并逝去。
“玄儿,我这一生已经足够漫长,能遇到你便是最大的幸福,”安明喜欢握着符玄如玉般柔润的手掌,亲自将其捂暖。
曾经的他畏惧无法给予符玄未来,险些断送这份爱情,是符玄坚决的向他表明了心意,才有二人如此幸福的一生。
五十年也好,五百年也罢,时间的长短并无意义,只要能遇到符玄,那么不管踏上怎样的道路都不会遗憾。
“玄儿,等有时间,一起去玉阙的市集走走吧。”
“怎么会没时间呢,笨蛋。”
符玄眼眸微垂,温柔的反握住他的手。
...
...
【71岁,习剑者得以窥视命运一角,自从重铸无夜后那般预兆便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明显,你也逐渐懂得为何师傅会在赴死前那般淡然】
【你们都行走在昭昭天道上】
穷观阵间。
符玄突然无法控制的心慌,而身为一名卜者,心慌能代表的未来有很多,其中最不愿看到的自然是有关那场未来注定的灾祸。
“可恶!”符玄紧闭双眼,全力调动穷观阵威能,距离那一刻越近,所能看到的未来便越是清晰。
深邃的紫色纹路勾勒穷观阵的瑰丽的线条,符玄在其中的身形渐渐悬浮,额间法眼绽放的光芒犹如深夜的流星。
阵外的青雀托着腮狂打哈欠,半夜三更被太卜老人家叫来穷观阵,换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前一秒还在梦里打牌胡了。
不过她还从未见过符玄大人这般慌张,就像是...快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
“青雀!”
“去神策府,寻得最近24系统时内玉阙传递的信号,任何信号!”
符玄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青雀也收起了那副困倦的模样,摸了摸腰间的青色长剑,小声的嘀咕着:“也只能是和师公有关了吧。”
“这就去!”
青雀应了一声,脚步轻盈的跃上屋檐,要是放在以前这可是万万不敢想的,可自从四十余年前第一次被师公亲自训练后,便一直被鞭策,直到今天都要被符玄要求边看卦象书边练剑。
她最开始只是想来当一个悠闲小卜者的啊!
青雀有些欲哭无泪,自从她和那少年天才彦卿比剑胜过之后,罗浮就已经开始出现青将军的传言了。
现在的青雀无愧于六边形战士之名,上有符太卜亲自灌输卦象知识,下有安剑首亲手教导用剑之道。
青雀甚至还去问了自己娘亲:“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被您捡回家的,真实身份是罗浮太卜和玉阙剑首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青雀妈:“?”
第074章 拔剑
穷观阵内。
符玄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正如曾经的那一天,她的选择让竟天成为了牺牲者,而现在。
又要轮到她做出选择了。
命运只有一条道路,而选择,也只有一个答案。
没人会选择失败的未来,可如果答案只有失败呢?
命运又一次无情的展现在符玄眼前,法眼所观之景,唯有深深的绝望。
...
...
神策府。
青雀从屋檐高处一跃而下,对着门外的云骑出示了太卜玉兆,“我有要事见将军!请麻烦引路。”
云骑自然是认得青雀,作为罗浮最近小有名气的剑道天才,却只能在牌桌上寻得此人发起挑战。
符玄的玉兆也同样好用,青雀直接被放行,小跑着冲进了神策府,而景元显然不曾睡去,像是已经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将军!符玄大人让我寻找玉阙传出的信号。”
“定时联络已经超过14系统时未曾发出,唯一从玉阙传递出的信号为一艘商用星槎,但我们只听到了一声惨叫便失去了信息。”
景元将联络信息拿出,沉声道:“烽火未燃,恐为有预谋的袭击。”
罗浮传达的信号未曾被回应,这也证明玉阙的确遭遇了紧急的危机。
“向其余仙舟传去求援信息,派遣增援!”
景元眼底闪过些许沉思,是么...这便是你所提起过的命运,你也早就知道这一刻终将来临。
难怪前些日子符卿回归罗浮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想必身为卜者的她也早已有所感觉,却被安明的安抚暂时稳定的心神。
如今看来,那分明是安明不愿让符玄卷入其中,让她提前回到安全的罗浮。
景元长叹一声,何必呢?
当真要独自面对那残酷的命运么?
他理解安明,却也为之感到惋惜,自此之后,仙舟又将少去一位值得尊敬的剑首。
烽火于罗浮点燃,斗舰纷纷第一时间做好准备,而云骑们高喊着“仙舟翾翔,云骑常胜”奔赴玉阙的战场。
没有理由,因为他们是云骑。
守护仙舟,是刻印在灵魂的意念。
符玄登上前往玉阙的斗舰,手中紧握着无命剑,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在害怕。
害怕面对那早已知晓的未来。
“听闻爻光将军还未曾回归玉阙,那玉阙内岂不是再无独当一面之人?”
“没加入云骑几年吧,连那位都不知道?”
“那位是...?”
“玉阙的无名剑首——”
“安明,”符玄听到身旁云骑的讨论,轻声道:“他叫安明,是仙舟的英雄。”
是她的英雄。
...
...
15系统时前。
翠绿攀上枝头,绽放丰饶的花朵,法界的四周悄无声息的蔓延出生机盎然的藤蔓,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向着街道游荡而去。
妖异的白雾不知何时在整个玉阙扩散开来,所过之处一切通讯设备都失去了信号,玉阙瞬间化作无人知晓的孤岛。
内部的讯息无法传达,外部的消息无法接收,更何况这白雾没有任何预兆,突如其来之下,当有人发觉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整个玉阙,如今能够提前发觉这点的,唯有一人。
白雾弥漫,就像那一直以来的命运,没有理由,又充满绝望。
十方光映法界的光芒更是彻底暗淡,命运仿佛在无情的嘲笑众生。
一切的努力都没有意义,不是么?
天空中驶来步离人的舰队,一如曾经方壶时那般遮天蔽日,这是预谋许久的奇袭,更是为了此刻,以付出一整个大型据点为代价,引诱爻光前去剿灭。
一旦爻光不在,那么玉阙便再无可以改变局势的人物。
胜利将属于丰饶民!
舰队从弥漫的白雾间露出坚硬的外壁,这一刻玉阙全部的对空措施都失去了作用,地面的云骑们甚至无法捕捉舰队的准确位置。
而玉阙的斗舰一旦飞向天空,要么失去方向,要么被白雾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击坠。
“杀!”
“拿下玉阙!”
“夺回我们的土地!”
最后的黄昏落下,沉溺在没有希望的白雾中,就连这最后的光都渐渐消散。
黑夜就要到来。
象征着丰饶民大军的铁矛穿透白雾,火把间夹杂着沉重的脚步,云骑们面对从天而降的奇袭唯有在街道间仓促迎敌。
迷雾间云骑们甚至只能看清身旁同袍的兵器,听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哀嚎,与被刺透的血肉。
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内,桃花又一次落下。
苍老的手伸出接过花瓣,束起的长发如雪般白。
石桌上,漆黑如夜的剑安静的放在一轮月华下,反射不出任何光辉。
“老伙计。”
那只苍老的手握住剑柄,熟悉的声音传来,在耳畔不停回响。
那是剑心的声音。
桃花依旧落下,只是院内空无一人。
夜晚在浓雾的掩护下悄然来临,街边的路灯只能散出微弱的光晕,甚至无法起到照明的作用。
诡异的藤蔓犹如毒蛇般在街道疯狂蔓延,能见度不足半米的白雾间不断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云骑们只能通过声音来进行配合。
但对方就像是能够无视这浓雾的影响,在其中自由的像是海中鱼,总是能借助白雾消失又再度袭击。
群龙无首之下难以组织有效的反抗,但又怎能退后,身后便是万家灯火,他们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