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顿了顿，像是在等着李昌平回话。
可等了半天，李昌平仍无动作。
甚至是连被正视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黑衣人感受到了被无视的羞辱。
语气也从最开始的劝诫，转而带上了些许威胁之意：
“殿下此举，犹如螳臂当车，蜉蝣撼树。需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今三千对十万，此战局已成定数，何不献城投降？保岐国百姓无恙？”
“须知时间拖的越久，这漠北军心便越需要利益来填补！与其血肉模糊的落入渔翁之手，何不退而入网，保得百姓平安？”
说到这。
耶律阿保机也连忙随声附和：
“岐国军民听着，本王麾下十万大军，凤翔城破已成必然。若有愿意献降者，本王可保他富贵平安。若歧王愿意归附，歧王仍然是歧王！大军进城，亦秋毫无犯。此为和谈之举，并无威逼之意！”
几句话出口。
城头上的一众歧军，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昌平。
众人等待着，这个曾救他们于危难的人做出决定。
即便没有人觉的此战打下去会赢。
但他们愿意相信这位殿下。
哪怕死在前冲的路上，也终会有同伴将杀死他们的敌军踏成肉泥。
可李昌平还是不为所动。
就仿佛僵在了那里。
黑衣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李昌平，你不敢回应，是怕岐国百姓弃你而去么？你想要裹挟岐国，复你那虚无缥缈的唐！你将天下苍生寄于何处？你不配为君！”
“你算什么东西？藏头露尾的东西！也配与孤对话？”
说话间，却是再次一剑斩出。
灵巧穿过漠北数位高手的真气封锁。
而后斩向了黑衣人。
下一刻，那黑色斗篷应声而裂，被紧随而来的劲风吹走。
也露出了里面的人……
白衣白发，风度翩翩。
独有些坏风景的是，那俊异的脸上，此时正浮现着几丝阴沉与狠戾。
第139章 对峙张子凡
“张子凡，既然敢站到孤的面前，又何必去做那藏头露尾的狗？”
紫霄剑剑锋一指，李昌平饱含内力的质问声传遍战场。
一时间。
所有人目光都被那银发身影所吸引。
却也有许多人，满眼不可置信。
“这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他怎么敢！”
“没错，确实是他，张子凡！居然投靠了辽国。”
“那这么说，李星云也……”
“凭那二人的情谊，只怕他也与漠北关系匪浅。”
“可恨！原来中原诸侯早已达成合作，要置我岐国于死地！”
……
激烈的议论声在身后响起。
李昌平却不为所动，依旧目光平淡的直视着张子凡，嘴角挂起冰冷寒笑。
“你们父子还真就是如此……满口说道德之言，所行皆龌龊之事。什么和谈？你不就想让孤放弃凤翔，犯下这无可挽回的大错么？”
“你若真在乎岐国子民，就该这么做！”
事到如今，张子凡索性也就豁出去了。
脸上的阴暗慌张之色尽去，转而将折扇一指：
“如今乱世，饿殍满道，尸横片野。百姓饥不果腹，尚不知明日是否有粮，哪还关心大唐与岐国存亡？”
“你等身居高位者，只顾争权夺利，全不在乎百姓生死。那他们心中，又怎会生亡国之痛？造此局势之人，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便是你这逆天而行者！”
“而今凤翔之局已定！辽国十万铁骑在列，你还要继续逆天，让这岐国军民跟着你一同送死不成？”
一连串的质问，使得所有歧军都低下头来。
张子凡说的没错，此局没有胜算……
哪怕他们眼前这位，是战无不胜的李昌平。
在一人一口唾沫便可淹死他们的数量差距之下。
自己这些人便仿佛是融入大海的雨点，不会造成半点风浪。
一时间。
李昌平感觉到自己背上落下了无数道目光。
或有担忧，或有期盼，或有恐惧……
总之，张子凡的话确实极易动摇军心。
面前是不可能战胜的强大对手，背后是等待着他们的老婆孩子。
尤其是耶律阿保机做出的承诺，很令一众歧军心动。
他们不怕战死，但却怕自己死后，家人惨遭漠北的报复和蹂躏！
张子凡嘴角勾起了自信的微笑。
他很肯定，自己的话对歧军起到了作用。
光是从那一双双怀疑的眼神中，便能看到李昌平艰难的处境。
等待了许久。
今日自己终于立于不败之地。
无论他让出凤翔，还是负隅顽抗。都将丧失岐国民心。
而在他无能的衬托下，自己才是那个保全凤翔的人……
“逆天？呵呵……你错了，孤一直在顺天而行，只不过你的天叫李淳风，孤的天是李昌平！”
摇了摇头，李昌平并没有回身，却微微侧目，继续说道：
“诸位，张天师所言，你们也听到了！”
“今日有不愿再战的，有为保全家人的，有害怕恐惧的……你们尽可以脱去战甲，放下兵器，回到城中化身为民。”
“呃……”
此一语，让所有人都惊了。
他们做好了献城的准备，也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但唯独没想到李昌平会这样说。
化身为民？
也就是说……
从此刻开始，他们不用再背负这巨大的压力，能回去与老婆孩子团聚？
无论此战输赢，死亡都不会降临他们？
想到这，已经是有几人将手放在了腰间的袢甲丝韬上。
耶律阿保机说了。
即便进城，也会秋毫无犯，化身为民便可躲过灾祸！
而现在，殿下也下令，准许他们离开。
这没有希望的一战，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
第140章 孤身一剑
当淅淅沥沥的褪甲声传来……
李茂贞猛的将眼闭上，却也知道，李昌平这是准备献城了……
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
张子凡三言两语，已将军心瓦解。
再强逼他们打下去，甚至有人会起异心。
这场仗不可能赢了……
与其负隅顽抗，还不如趁早投降，将损失降到最低。
岐国灭亡，自己也该出去看看了……
也不知怎么，李茂贞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只觉当初那个初见自己时，大谈理想，眼落星河的少年消失。
连这个创造过奇迹的人，都不认为此战能胜，那的确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默默将手中的血玉笛抬起，李茂贞眼中满含不舍，但依然递了出去。
九天圣姬亦是神情低落。
各自抱着乐器低头发呆。
作为从小生活在幻音坊的人，她们只知道服从女帝和歧王的命令，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没有规划。
现在岐国亡了，也不知道该去哪？
而战场上，只有张子凡笑了出来。
“看来殿下是想清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哼！一条狺狺狂吠的狗，你处心积虑布下此局，不就是为孤么？此事皆因孤而起，与这岐国军民无关。今日便以此剑试试，你这漠北兵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