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带着热气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带着淡淡的讽刺:“想和我一起死?那你怕是不够格啊。”
源稚女主动敞开怀抱,反手将利维坦死死禁锢,利维坦猛的睁开眼睛,就见那无尽的火焰中,身穿白袍的男人单手撑起,刺目的光亮里,仿佛踏火而出的神明。
那足以毁灭一切生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他轻松捕获,化为最原始的金属液体,围绕着男人的手腕旋转,在他指尖跳跃。
冲击力如约而至几乎毁了整片树林,但在撞击的核心位置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恐怖的高温被吸收,火焰与金属皆被驯服,所谓毁天灭地的威力不过笑话。
“诺顿……”利维坦狠狠咬牙,眼里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一切。
说到底,天谴也只是个从天而落的铁棒子,冲击力在龙王的领域中被化解分散而开,致命的金属和火焰在诺顿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因为他是青铜与火之王,金属和火焰本就是他的奴隶!
“你很意外?”诺顿垂下眼,声音冰冷:“你伤害康斯坦丁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火焰围绕着他仿佛加冕的桂冠,他微微挥手,漫天的火焰便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利维坦猛地发出嘶吼,她直接从源稚女怀中挣脱,被莱瓦汀割开的心脏还在不停的冒血,血一滴又一滴的落到地上,地面被腐蚀,发出呲啦的声音。
她那双金色的瞳孔正在暗淡,这是龙血效果褪去的征兆,为了将源稚女控制在原地,她受了太严重的伤,严重到以她的恢复能力都无法立刻恢复。
“还要挣扎么?”源稚女收回刚刚还抱住女孩的手,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你已经输了。”
从一开始,源稚女就不惧天谴,不管有没有诺顿,这种笨重还有时效的武器都不配让她有任何危机感。
如果不是担心源氏重工或者其他大本营被袭击,要彻底永绝后患研究拦截系统,她甚至懒得多看这武器一眼,废物罢了,甚至还没有核弹有效果。
也是因为需要数据,她才始终没有拼尽全力,至少她最大的底牌弗里嘉就根本没出手,但即使这样,利维坦也不是她的对手。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利维坦单手捂着破碎的胸口,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所有的血瞬间流干,类似纳米机器的超级细胞还在修补她的身体,但她却知道没用了。
别说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即使是她全盛状态,也依旧打不过面前那个家伙,那个曾经被她视为蝼蚁的家伙。
“答应了你让你亲手报仇。”源稚女将莱瓦汀送回刀鞘,看向诺顿淡淡开口:“请。”
诺顿还没有所反应,利维坦却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状若疯狂。
而几乎就在她笑出声的那一瞬间,无形的领域瞬间膨胀展开,无尽的水元素聚集,整个世界的元素乱流开始暴动了!
言灵·归墟。
距离此处的遥远海上,汹涌的海浪像巨兽般肆虐着海岸线,接连不断的海浪急速升腾,如同一道巨大的墙壁朝海岸涌去。
转眼间,这巨大的海浪之墙壁不仅要将陆地吞噬,仿佛也要将天空吞噬一般的直冲天际,望不到头——灭世的海啸来临了。
灭世言灵·归墟的效果不仅仅是简单的海啸,每一堵通天的巴别塔般的墙壁海浪都被其中的水元素赋予了“摧毁一切”与“剥夺生命”的特性。
没有事物能在这海浪的冲击之下完好无损,也没有生灵能存活于这海浪的冲击之下。
诺顿皱起眉,他意识到这是利维坦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开始真正拼命了,这种灭世的言灵,以利维坦目前的状态强行施展,也会被反噬而死。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以龙王之身献祭,只为杀死这世间的一切!龙生来就是暴虐的生物,即使是死,也要拉上所有人陪葬!
而这种灭世的言灵一旦施展,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哪怕是施术者自己。
就在诺顿想要拼死一搏,在利维坦施展出言灵之前杀了她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源稚女看着开始拼命的利维坦,笑容愈发肆意,眼里是无尽的嘲弄与讽刺。
她举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随意的吐出两个字:
“取消。”
第274章 一路走好啊,妹妹
“几千年过去了,那个时代完了,火将一切烧尽,但神明终将苏醒,那是诸神的黄昏,世界会被毁灭……”
女人的声音悠悠响起,遥远空灵,就像是来自太古的吟唱。
源稚女缓缓睁开眼睛,就像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界在她的眼睛里变得格外清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她的眼瞳中映出,纤毫毕现,声音也是一样。
她甚至能听到森林在烈火炙烤下清脆的声音,雨滴砸落在地,火焰被浇灭,白色的蒸汽袅袅上升,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慢了,源稚女缓缓抬起手,对空一挥,那恐怖的领域瞬间消散。
好像她随手挥出了一道刀气之类的东西把那东西击溃了,无论那是不是一位龙王以献祭自身作为代价而强行召唤的灭世领域。
她淡淡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冷的就像是冬天的冰雪,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在对世间下令。
她再次说:“取消。”
不像是言灵,没有那么简单的言灵,但是伴随着这声淡淡的命令,惊人的重力被施加在利维坦身上,威严的君主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她疯狂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叫。
龙王自己也无法停止的灭世言灵被强行中断了!
利维坦嘶吼起来,此时的她浑身是血,她的半数鳞片已经被莱瓦汀砍碎了,血肉模糊的身体像是被刮过鳞的鱼那样,胸口巨大的伤口还能看见里面破损的内脏,以及那布满了裂痕的暗金色骨骼。
她猛地挣脱了无形的束缚,那双璀璨的黄金瞳中流动着变幻的光,映出了源稚女的身影。
只见少女长身而立,满头银白色的长发肆意翻转飞舞,那双红色的血瞳里满是玩味,仿佛猫捉老鼠般戏谑。
明明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可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几乎要将人碾成粉碎,哪怕是龙王也不敢争其锋芒。
因为那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我不是很喜欢你,因为你明明那么愚蠢,还总是自作聪明。”源稚女忽然开口,她把莱瓦汀背在身后,一步一步靠近重伤的利维坦,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诉说一个事实。
利维坦眼里浮现出难以描述的忌惮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这是她从未展现过的姿态。
哪怕之前被源稚女压制着打成重伤,她都未曾表现出如此姿态来,她甚至觉得愤怒,那是被冒犯的愤怒。
愤怒一介蝼蚁,却敢与她平起平坐。
她是高贵的君主,她是海洋与水之王,她掌握着无上权力,她是生命的王座,可此刻……她却在畏惧。
诺顿眼里也闪过一抹惊疑不定,他警惕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源稚女的一举一动。
无形的领域再次展开,难以言喻的重力被强行施加在利维坦身上,她的膝盖发出咯吱的声音,骨骼几乎要被压断。
伴随着地面开裂的声音,利维坦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力量,腿骨硬生生折断,被迫单膝跪下。
但即使这样,她也依旧昂着头,脊骨笔直,那双愈发暗淡的黄金瞳里满是毫不加掩饰的恨意。
源稚女,或者说……真正的弗里嘉,她缓步向前,闲庭信步般来到了利维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死到临头还在挣扎的濒死猎物。
她伸出手,在女孩那头淡金色的长发上缓慢拂过,就像是在抚摸一只不怎么听话的叛逆小狗。
“丧钟已经敲响啦,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之门洞开的礼赞。”弗里嘉轻声开口:“那将是美好的一日,大海会被破开,死去的亡灵会爬回人间,向世界宣泄她的怨恨。”
巨大的利爪从利维坦胸口的伤口穿越而过,将那颗破碎的心脏整个抓了出来,那是一颗鲜红色的,长满了鳞片,却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心脏,甚至还在她掌心缓慢的跳动着。
微微一握,整颗心脏瞬间爆裂,鲜血淋漓。
“是你吗?”利维坦眼里的金色彻底淡去,浑身龙化现象解除,娇小的女孩遍体鳞伤,濒死前的声音轻的仿佛喃喃自语:“大祭司……”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弗里嘉转过头,与诺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位向来不可一世的暴君别过了眼,避开了女孩的目光。
嘴角微勾,她淡淡开口,随意的就像是在处置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既然我答应了你,就给你杀好了。”女孩微微歪头,精致的脸上竟有几分无辜的纯真:“你不是要报仇么?怎么还不动手?”
诺顿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忽然抬起眼,直直的看向了那陌生的女人,一字一顿道:“源稚女呢?”
“啊……”女人笑了,那一笑竟有无尽的妩媚,源稚女那张美丽精致,却因为性格孤僻而总是有些显得不近人情的面容整个生动了起来,也越来越不像源稚女。
她看着诺顿,轻笑着说:“我不就是源稚女么?”
诺顿深深的看着她,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啧,没意思。”女人伸了个懒腰,她的脸被细小的鳞片包裹起来,可还是那么美艳妩媚:“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你不是早就认出来我了吗?”她挑眉,朝着诺顿嫣然一笑:“你当初想要用血誓控制的,不就是我么?你怕我苏醒,但又想利用我的力量。”
她迈步离开,在与男人擦肩而过之时,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在日本这么长时间,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敢告诉源稚女么?”
“我猜呀,你不敢。”
女人毫不留恋的离开,声音随着狂风消散,男人低垂着眼,看上去毫无反应,指尖却攥进了掌心里,手背上青筋凸起。
但他终究,未发一言。
……
“啧,真是废物啊。”
麦卡伦先生坐在小小的酒馆里,看着远处那渐渐平息下去的大火,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天谴来临时,老板就吓得跑了,不仅是老板,毫不夸张的说,这整片区域就只剩下了男人这么一个奇怪的顾客。
然而就在此时,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麦卡伦先生丝毫没有生疏感,他就像这家店的主人一样,十分自然的说:“欢迎光临,先生喝点什么?”
那是个有着一头淡金色头发的少年,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隐约露出两双完全不同的异色双瞳。
他穿着一身管家制服,姿态优雅端庄,一言一行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帕西缓缓走进来,带着满身水气,男人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他却没有接,只是低声说:“家族找我是有什么命令么?”
他没有抬头,因为在加图索家的家规里,带着这种古怪面具的人都是家族的投资人,他们称自己的机构为“圣宫医学会”,在加图索家的地位很高。
帕西虽然听说过这些人,但从未见过,因为关于他们的传言说的太过似是而非,帕西甚至一度以为这只是个传说,直到现在。
家族召唤他,而来接头的人却是这个所谓的医学会的人。
“还是老命令喽,保护恺撒,杀了陈墨瞳。”
男人丝毫不在意帕西的冷漠,将帕西拒绝的那杯酒端起来自己喝了,为了喝酒他不得不把面具的下颌部翻开,但这样鸟喙翘起来就很像是短短的象鼻子,看起来森严可怖的同时又有点搞笑。
帕西的异色瞳孔颤了颤,但情绪的波动被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陈墨瞳和恺撒现在都在蛇岐八家里,他们有几个家主战斗力很强,我很难接近。”帕西说:“但我会尽力完成任务。”
“不朽者对蛇岐八家的进攻已经开始了,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我想你的机会会很大。”
麦卡伦先生笑了笑,“那可是我们珍藏的英雄啊,活着的时候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啊,现在哪怕死了都还在为我们保驾护航,真令人感动。”
“现在就动用那股力量会不会太早?”帕西显得有些迟疑:“那些不是我们留着对抗终极的力量吗?”
“可他们在最终决战场上的作用就是当炮灰啊,一场大战总是要有些炮灰才会显得庄重些,但炮灰并不珍贵,没了就没了,我们可以再造嘛。”
男人笑着将下颌的皮绳扣好,语气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就好像在说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帕西脸上微微变色,他是跟那些怪物交过手的,知道那些东西的可怕之处,他们生前是屠龙的英雄,高比例的龙血就是他们对抗龙族最大的底气,但死后又成了致命的诅咒,将曾经的英雄变成恶鬼。
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保留了部分神智,生前那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甚至是言灵都还保存着,炼金术锻炼后的躯体更是无坚不摧,没有痛感不畏生死,简直就像不知疲倦的战斗武器。
可这样珍贵的武器,在这个男人面前,却只是无足轻重的炮灰,那最后的大战又得何其惨烈?
帕西曾经也试图搜索过“圣宫医学会”这个组织,可无论他花费多少成本和多少时间,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所以他才一直以为这个组织只是传言。
如果说加图索家族的深邃像亚速海,那圣宫医学会就是太平洋,大洋深处的秘密你最好别探究。
麦卡伦先生随手把威士忌的空瓶放到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别太悲观嘛小伙子,纵然身在地狱也要痛饮美酒啊,因为我们的悲鸣不会被上帝听到。”
他说着,端着酒转身向外走去,帕西一言不发的跟上,雨依旧在下,几声惊雷炸响,可男人却只是闲庭漫步的走着,他仍然是那副慵懒淡定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瓢泼落下的大雨哪怕一滴也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