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县长,我们这里多久才能改造?政府说了几年为什么一直不兑现?”
“陆县长,有人乱搭乱建你们管不管?”
“陆县长…….”
“…….”
场面虽然没有失控,但有些混乱,既然在人代会上作了庄严承诺,就一定得兑现,于是提气大声说道:“改造这一片是县委县政府今年的头号工程,给大家吃一个定心丸:我们一定兑现承诺!至于其他问题,我们会充分征求你们的意见,合理的按政策逐项兑现,请大家放心…….”
有些居民通情达理的自动向一边散去,有些居民完全不相信政府官员的讲话,要求我说一个具体的日子,这问题还没拿到常委会研究,而且许多问题也没搞清楚,现在叫我怎么能回答?这属于无理要求。
吴自清见势不对,主动站出来和居民对话,我在王城、顾曾唯、江家涛等的护送下出了人群,爬上车匆匆而去。
顾曾唯苦笑道:“我们每次都是落荒而逃,都成国民党了。”
“知道就好。”我吩咐王城道,“你给姚镇长打电话,要他保护好吴县长,不能发生冲突,更不能激化矛盾。”
王城把我的意思通过电话给姚志刚说了,问道:“陆县长回临江镇还是县政府?”
“你们把所有的干部派下居委会,逐户了解居民情况和要求,把突出的问题梳理出来,下星期五我们专题研究。”
回到办公室,我对江家涛说道:“你找临江镇有关部门和居委会了解两个数据:一是十年内外地来县城落户的有多少;二是小孩上学受议价费的现在有多少。”
江家涛点头答应:“我马上去落实。”
狗日的胆子不小,义务教育阶段居然敢乱收费。我决定拿学校和教育局开刀,整治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问题。
要改造这片乱城区,不拿下一两个干部看来是没法开展工作的,我接着安排张光志做另一项工作,组织人员调查乱搭乱建情况,以及土地使用情况。
江家涛和张光志调查的情况还真让人触目惊心,城区外来户不但收取高额入学费,连民工的子女、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也收费,名义都是以择校费收取的,仅城关小学就收了一百五十名,按一人五千一年一万计,学校就这项收费就高达一百五十万。
李如菊老师就在城关小学教书,江家涛掌握的情况十分准确。
至于棚户区的改造问题,管理更是混乱,初步掌握的情况是,乱搭乱建乱加层不下四五千平米,外来落户的都是居委会出证明,派出所办户口,以前村委会还负责按一人五十平米划拨宅基地,只要你交钱就行,许多县级机关干部的亲属就这样在县城修起了别墅、小洋房。
问题牵涉的时间跨度比较大,人员比较复杂,我知道后感到非常头痛,要解决这些问题,一是上级没有明文规定,哪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没有政策依据,要想把问题摆平根本是不可能的;二是当地的土著居民和移民户矛盾很大,当地居民认为外来户占了便宜,当初土地价格如何如何低,现在一拆迁,就相当于发了一笔横财。外来户感觉自己处处在吃亏,居委会实现两种政策,歧视他们,高呼要求平等…….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以薛秋阳和郎一平之强硬,居然把这问题一拖再拖,几年前的问题遗留到现在——太棘手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郎一平和薛秋阳马上面临职位变动,如果随随便便就夺这马蜂窝,害怕酿成严重的群体性事件,本能的觉得政治风险太大,影响到换届选举,得不偿失。
这片棚户区改造的规划早已经形成,由于问题太多,牵涉的利益面太广,不但有一般老百姓,还有机关干部,不但有原著居民,还有外来移民、原破产企业县化肥厂职工……
但不改造不行!一是居民生存环境恶劣,影响城市形象;二是马上雨季来临,如果发生大的洪灾或者火灾,酿成人命惨案就更把问题搞严重了;三是人代会上已经作出了庄严承诺,不完成岂不是把政府视同儿戏?将会严重影响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我陆川只有辞职以谢天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把了解到情况向薛秋阳作了一次汇报,他早知道这种情况了,说道:“陆川,你大胆的放手去干,县委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人、财、物任你调遣,允许你先斩后奏,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薛书记,我正要给你汇报这事,要拿下这项任务,不撤几个人的职、抓几个人进去坐牢,我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比如学校乱收费的问题、户籍问题、干部陷入非法利益格局的问题……”
“你主持开个会议,有关部门和临江镇主要领导参加,我来听听情况。”
“行,我已经安排在下个礼拜五。”
明天,我还要去秀水镇,吴小青和孙楚关于秀水镇的发展,他们有个初步的设想,希望我能听听他们的汇报,顺便再指点一下古靖宇将军祖屋的维修问题。
古将军的爷爷是村里的有产阶级,小业者,几代人省吃俭用买了几亩水田薄地,五间瓦房正三侧二,依山面水,呈椅子型,这五间破裂的瓦房就坐在椅子的正中。
当年他父亲在外地上学,接受了新思想的教育,脱离家庭参加了革命,爷爷声明脱离父子关系,哪知道儿子最后革命成功,光宗耀祖,把一家人全接到北京享福去了。
这几间祖屋一直没人居住,也缺乏维修保护,文革中,古将军的父亲被打倒,爷爷去世后落叶归根,骨灰埋进了祖坟,这里有他祖父、曾祖父的坟墓,能躲过当年那场疯狂的运动,实属异数,听当地人暗地传说,这得力于古将军曾祖父的坟墓的风水。
我很感兴趣,找人要问个明白,孙楚道:“文化站的徐站长就很清楚。”他立即安排司机去叫。
这里距秀水镇还有五里路,当村官时跟着薛书记来过一次,当时全身心的注意力在领导身上,很少认真看这里山形地势。
这是S省的一个极为普通的乡下,走上一百里地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是比较典型的浅丘山陵地貌。山势平缓,山脉卧地如龙,山与山之间自然形成一条条山沟。
山沟里是一层层的梯田,一片叠着一片,到冬天装满了水的时候便如一张张明亮的贝壳,闪闪的映着寒光,每块水田的陇上或栽满桑树或稀稀落落散落几颗高大挺拔的柏树,阳春三月,群群白鹭从远远的地方飞来,栖息在高大的树上,繁衍后代,感觉十分的宁静,如诗如画。沿着每条山沟的正中,梯田之间必定有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这青石大道就像树叶的主叶脉,连着许多通向村落、田野的各式小路,青石大路沟沟相连,绵绵不绝,伸向远方。
这些青石路都是原来的大地主修的,连通着他们在乡下的每一处庄园和每一块土地。解放后,这些庄园和田土,包括青石路都回到了人民的手中,大地主们早已被受苦的贫民斗死了,留下一些极少数的小地主则成了见不得人的老鼠,狗一样喘息在劳动人民的专政之下。古靖宇的爷爷得力于儿子的威望,被划出富农,而且已经离开家乡,免受了专政的威胁。
513【风水传说】
水田之上是土,也是一层层的,直至山顶。这里的山顶很有些特色,或是延绵几千米的一整块石山,黑魆魆,雄伟庄严,气势恢宏;或是泥土到顶,不留一树,全种满绿油油的庄稼;或者到最后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土包,每一个土包上有一颗不知岁月的老黄桷树,树皮斑驳,山风猎猎,就像守山的老人。
山和田土之间往往会形成许多像太师椅一样的山坳,每个山坳几乎都是住满村民的小村子,大约十几二十户组成,每一户人家的房前屋后栽满了慈竹,远处看去,翠竹掩映,或青瓦一角,或茅房半间,鸡犬可闻。
倘若用竹竿高高的挑一酒旗,那就是“竹林深锁卖酒家”了,极具烟花三月的江南风情。
站在古老屋远看,不足一里远的地方,有一条悠悠的小河,至今也没有名字,不知从何处流来,也不知流向何处去,蜿蜿蜒蜒的匍匐在青山绿地之间。最宽处也不过一二百米,仄的地方,如果是身体高大的人,可以一跃而过。这小河一年四季闲闲的流着,仿佛是一首永不完结的小夜曲。
看似平常的地方,这一仔细省视,才发现这里的田园之美,美得自然、宁静、优雅,像江南女子似的秀丽。
“陆县长。”一位中年男人站在我侧后方怯生生的称呼了一声。
我回头一看,有些面熟,孙楚急忙介绍,“这就是文化站站长徐春雷。”
“是你,我认识。”我现在反应过来,他原来就在文化站,和李冰冰一个办公室,见过几次面,当时因为去文化站的时间不多,眼里只有李冰冰,很少仔细观察他,所以印象不是特别深刻。
徐春雷一听我说认识,立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徐站长,你对古将军家世很熟悉吗?”
他点点头,谦虚道:“作过一定的了解。”
我纠正道:“不是一定,要全面、权威,各个方面的我想听听。”
他有些为难,说道:“在这里吗?我只能说个大概。”
“行,就说大概。”
他噼里啪啦说开了,从古靖宇的曾祖父祖父、爷爷、父亲一直说到他儿子、女婿,果然是“古家通”。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查了各种资料,县志、将军回忆录、以及国家的一些公开的文史资料,自己整理了一些,也到村民中作了一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