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者王侯败者寇,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但老实说,我没有败给你陆川,我是败给了先锋县县长。所以,我已经认命,不管法官判我多少年,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坐牢。”他故作潇洒的微笑了一下,“这也是你的目的,是不是?”
我冷冷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十多年前,如果我当时的心里不是一时软弱,也许就不会有今天了。”他眼睛和话语里是无限的遗憾。
“是不是该我陆川进来?”
“我相信她已经告诉你,除敌务尽,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我忘了规则,所以遭到今天的报应,天意如此,我没有怨言。”
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是天意吗?对,我认为也是天意,但和你理解的天意不一样。老天爷对待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善恶孽报,全在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相信‘久走夜路必遇鬼’,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们那样做还可以得到老天爷的帮助?自古以来你想想看,哪个恶人可以善终?哪个连良知、道德都不顾的奸贼可以成功?!送你进来的不是我陆川,也不是先锋县县长,是人间正义,是代表公平的国家法律。如果你要求我来是谈这些,对不起,我失陪。”
“不是,我想搞清楚几件事,相信陆县长是个很坦荡的人,这些谜团困惑了我许久,希望搞一个明白。”
我重新坐回来,问道:“你问,如果可以回答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那些捉王大锤奸情的人是不是你找的?我一直怀疑这件事,你当时不过一小小的副局长,怎么可以请动那些人黑社会的人为你卖命呢?”
我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怀疑?公安局不是有定论吗。”
他摇摇头,“胡适才那些人只配白吃干饭,如果是煤矿老板想整王大锤,不用采取这种危险又不合情理的做法,他们只需把王大锤受贿的情节举报给上级纪委就足够了。再说王大锤下台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共产党的官哪个上台不是一样的?”
狗日的果然比胡适才这个草包聪明,早把怀疑的对象对准了我。
我看看他浮肿的脸,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有这样高的智商,“不是煤矿矿主难道不可以是王大锤其他的仇人吗?”
他直直的看了我一眼,“王大锤下台直接得益的是谁?不是你吗?这就是作案动机,我知道你对王大锤和我充满了仇恨,时刻都在想着报复。”
“王大锤下课,宣布的是胡二靠负责,与我陆川何干?再说这些过去的事,就是知道了结果你还能翻过天来?我劝你安安心心想想今后的日子如何过吧。”
“不劳你费心,我已经做好准备,把牢底坐穿。”他固执道,“你虽然不承认,但我心里一直知道是你,你就是那个幕后人。第二个疑团,在杨柳镇,我的人被一伙拿弯刀的黑帮一晚上灭得干干净净,和搞王大锤的是不是同一伙人?”
“嘿嘿,你看像我吗?”我给他来个模棱两可,闷葫芦就叫他郁闷到死吧。
“我自己判断,百分之九十是同一伙人。这些人武功高强,聚散如风,行踪不定,太可怕了……”他说到可怕,眼睛里果真有几丝恐惧,可见当时张有义*他转让凉水泉煤矿时,手段一定令人毛发笔竖,日夕难安,今天巴巴的要搞明白,也是在心里憋得久了,急欲要一个明白的答案。否则死难瞑目,“我曾经派人私下里暗暗打听和调查过,这伙人杀了章红松、鲁二浑二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地球上彻底毁灭了。我给胡适才联系过,问他知不知道有这么一伙人,公安局居然也查不到任何案底……”
我看他迷惘的眼神,笑道:“是不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收拾你们的呢?作恶太多嘛,人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你相信有鬼神吗?反正我不相信,凉水泉煤矿由古震出面,最后到了杨青山名下,我知道他一直再想这煤矿,曾经怀疑是他的人马,经过很久的观察,我排除了这怀疑……最值得怀疑的是二老板张有义!”他说到这里,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只听他说,我知道这时候言多必失,“我找人进行了长期跟踪,也没发现他手下有这么一帮可怕的人马。张有义不过是秀水镇出来的一个网吧小老板而已,在先锋县城、杨柳镇都有自己的网吧,但网吧怎么能养活这样一帮人呢?再说张有义并不会武功,除了外表冷漠,看不出任何黑社会老大的影子。这些年,他在你的帮助下,专心一意的发展企业,居然把张清芳这臭娘们也钓上了手……”他不服气的对我说,“如果没有这么一帮神秘人物突然杀出,现在鹿死谁手,难说得很。”
“靠黑社会打天下,你以为在中国行得通吗?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赵大富,我给你一点忠告:你活人失败不是你的队伍被消灭,而是你个人缺少文化,做人太嚣张,不知藏敛,月满则亏、水满则盈,这个道理都不懂?”
“也许我是不懂,你们文化人玩得太奸诈。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在现实生活里,法律不能代表正义和公理的全部,权力有时候就比法律管用,黑社会和警察,只不过是一个叫‘警察’,一个叫‘黑社会’而已,除此之外,你还能找到他们的本质区别吗?”
这些歪理是他一辈子拿性命总结出来的成果,想在短时间内洗他的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懒得和他理论。
“我知道这些问题今天不会在你这里找到答案,但不说出来心里难受。不过,我自己可以判断,你,陆川,先锋县人民的县长,就是这些人的幕后人物。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咄咄*人,我并没有慌乱,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激将策略而已,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陆川的智力岂不是和他赵大富一个档次?
“也许,张有义才是真正的老大,你们都是从秀水镇出来的,而且他发展的每一步似乎和你都有点关系,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太巧合了说明这中间就是一种必然联系,你说我说得对吗?”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虽然震惊于他的推断分析能力,暗暗谨慎,淡淡回答道:“这不过是你腻测而已,有证据你还会呆在这里吗?”
“你说得对,这是就是我的腻测,但我相信它的准确性。陆县长,如果这不幸成为现实的话,你今天的得意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黑社会是什么性质?你知道他们的内部运作吗?农夫和蛇的故事相信你最熟悉不过了,这些曾经给你带来成功的得意之作,说不定就是套在你脖子上的绞索!”他故作潇洒的笑了笑,“我在这里面等着你。”
不管他是使诈也好,是恐吓我也好,我心里还真有点忐忑不安。每次想到张有义和他的兄弟,我心里都是很难平静的。
我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问道:“还有问题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世界上真有爱情这回事吗?”他眼神很困惑。
我愣了一会,想不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来。
我反问道:“你相信晚上出来是月亮、白天出来是太阳吗?你相信人是生活在地球上的吗?明白了这个就明白了你问题的答案。”
他点点头,“我相信你这辈子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李冰冰对你死心塌地,不惜委屈自己也要为你求情……也许,这是我一生中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但是,如果她现在提同样的要求,我仍然会答应她……唉,这就是命运。但我想不通的是,张清芳这娘们居然也心甘情愿为了你背叛我,牺牲自己……”
“你当然想不通,你以为这世界就是金钱,所有的事包括感情,没有金钱摆不平的。钱是万能的吗?钱不过是人类发明它用于方便物质交换而已,一开始就不具备精神的属性,一个正常的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相信你这种人至死也不会明白。不错,钱可以带来许多精神上的愉快,可以给女人各种各样的物质享受,也可以买卖女人的身体,但有一样你是永远无法买卖的。”
“什么?”
“一颗追求真善美的心!”
533【将军故居】
在他低头思索的过程中,我离开了看守所。赵大富这种人,的确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们是一堆垃圾,一堆发臭了的粉红色的纸!
法院最后判决,判处赵大富有期徒刑五年!
当法官上门执行时,他新婚女人抖抖索索说了一句“我们没办结婚证”,这可是条意外消息,由此推断,我陆川不是神经过敏,赵大富搞结婚的闹剧就是想羞辱我的。
李影寿是接赵无极当的民政局局长,居然默认其事,这老甲鱼难道也是同谋?无凭无据,现在暂且放下。
法院依法拍卖赵大富的各类资产。赵家沟煤矿还有五年的开采期限,根据国土局和煤管局组织专家评估后,重新对外拍卖,加上他的五处房产以及账户上的三千多万,补缴的税费差不了多少,差的就是罚金。
荣极一时的吴德市、先锋县首富赵大富,就此永远在全县人民眼里和心中消失了……
后来,我把与赵大富对话的经过重新回忆了一遍,浑身冒了一层冷汗。这人的心机太重了,临死还想拉老子垫背。
按一个人常理推断,我当时应该是在最得意的时候,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也就是最容易暴露短处,最容易得意忘形、出现破绽的时候。如果我当时失去警惕,顺着他的思路承认了和张有义的关系,他完全可以利用下次上庭的机会,面对法官、面对旁听的听众揭露我和张有义的黑社会关系,并把前后发生的一些事连在一起公布出来。
有些事至今也是一个谜,比如王大锤被捉奸、被切掉一个指母,明显的黑社会所为;赵大富无缘无故同意转让凉水泉煤矿,张有义从一个网吧老板突然成为第二大股东,到公证处一查,还可以立即知道陆川曾经是第三大股东……这里面的猫腻,加上前面的推断成立,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时候我陆县长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死)了!
赵大富因为把这些片段串联不起来,苦无证据,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这一招真他奶奶的阴险啊!
摆平赵大富,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了政府工作上。薛秋阳是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格,三位老师不知天高地厚写了那封信,触及到他心底最隐痛的地方,由此他认为:教育系统的干部和教师素质低下,不配为人师表,必须提高思想道德修养。
他安排张晶晶在教育系统搞了个百日整风运动,从教育局机关到各中小学,所有的干部、校长和老师,一律学习老三篇、学习党风廉政法律法规,写心得体会,重塑师德。
他自己亲自到教育局作政治动员,讲要求,还安排张晶晶、胡玉书等进学校上政治思想品德课,一时间搞得学校领导和教师不敢乱说乱动,噤若寒蝉!
县上的干部本来对县委开展的这场作风整顿颇有微词,现在看到教育系统搞得比机关更严厉,心里得到了暂时的平衡。
刘涛在幼儿园工作,隶属于教育局系统,她当然知道了城关小学三位老师“诬蔑信”的内容。不知道这一个月她是如何熬过来的,看到她时我心里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一月之间她仿佛老了十岁。
是她主动约我见面的,我当时就庆幸:提前把李冰冰送走,这一招多么英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