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说,慢慢说,来,满起。”他给我斟好酒,嘴里安慰道。
我把单位发生的事一点一滴的说了,脑子还算清醒,李冰冰的事一句未露,孙楚感慨道:“看开点,陆川,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哪个部委局不是这种人事状态?都是一把手说了算,副职算个啥?毛都不抵一根!你知道小朱的父亲吧,十多年的老副局长了,而且还是财政局,人人都以为他很风光,其实呢?有些资格老一点的办事员有时候都比他强!要说没能力吧,他是老会计了,几十年就是搞这个的。小朱进财政局工作费了多大的劲哪,领导要求他必须退下去,女子才能进,以前一直是临时工,现在也不过是事业人员。再看看财政局干部所有的家属,舅子老表,哪个没有解决?就是乡镇财政所的人员也是全安排好了。老兄,醒醒吧,这就是目前官场的现实。”
“我知道,可这也太他妈的胡搞了,组织上配副职干啥?一味讲团结,还要不要规则,要不要制度,为了团结就得让那些龟儿子乱搞吗?!”
“小声一点,你这么激动干啥?这里又不是上级组织,帮你解决问题的?”
“孙楚,你不知道,兄弟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唉……”我说的是真心话,下午在办公室真想一头撞墙死了,眼不见心不烦,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孙楚一点不急,沉稳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不至于如此悲观,不就是多受一点气吗?小朱父亲被别人整了十几年,现在心态反而好了,越活越精神。退下来没事,写写字,涂抹几句古诗,最近还加入了省书法家协会,连原来的那些老领导还拜他为弟子呢,他对我说:活了这几十年,现在才活出一点做人的味道。呵呵呵,你看看,退后一步天地宽,何必给自己过不去呢。”
“唉,咱修养还没到哪个境界啊!”
“陆川,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这么年轻的副科级领导,前途无量啊。”
“别听他妈的的这一套,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道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世界,没有权没有钱,你就是乌龟王八蛋,你就该活受气,活该活得生不如死!”我仰脖子连干了两杯,似乎要把满腹的怨气、怒气都用酒浇灭了,“孙楚,我问你,所谓的组织是谁?相信组织我们究竟相信谁?告诉你,组织就是钱,就是关系!王大锤不就是拉皮条拍马屁起的家吗?按组织的用人原则,这样的人一无能力,二无品德,有的就是无耻,为什么要用他,而且还是重要岗位?”
酒馆生意不太好,有一两桌人,见我们一副酒疯子模样,匆匆吃完就离开了,只剩我和孙楚在这里愤世嫉俗,大倒工作中的苦水。原来他虽然当了农财股副股长,这次朱副局长退下后有几人竞争,其中最有优势的就是农财股股长,但那位苟县长的暗里说不清楚关系的孙楚曾经的梦中情人也加入了角逐,内部摆不平,不得不从县统计局平调了一个副局长过来,那位孙楚的初恋则到了统计局,从副股长直接上了副局长。农财股股长郁闷难当,心气难平,孙楚的日子过得自然也不开心,但他有小朱天天陪着,形影不离,当开心果解花语,倒也不觉得如何难过,只有我,事业情感双双受挫,两面挨刀,弄得自己欲死不能,欲生难活,半死半生,昏昏噩噩。
“陆川,你也别不知足了,虽然一时受挫,毕竟有了一个好的起点,机会至少比我多吧?你稍稍一跳就是局长,一把手,那时候大权在握,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我呢,说不定一辈子就是丘八的命了。”
人在郁闷时酒量自然打折,我感觉自己说出去的话已经很难控制了,斜了孙楚一眼,说道:“我知足?我羡慕兄弟你啊!你有小朱对你巴心巴肝,老丈人也靠得住,我呢?穷光蛋一个,什么也没有!”
“你小子贪心不足,李冰冰可是多少都羡慕的对象啊,你还要怎么样?”
“唉,兄弟,不瞒你说,我宁愿要一个平凡一点的女子做老婆,还是你聪明啊。”
“怎么,你们出事了?”
“没有,不过……唉,不说了,喝酒!”
孙楚不再问我,大概他也听到了什么。
老实说,我自出校门,还从没醉过,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酒量,这次两人喝一瓶酒,居然有些头昏脑胀,难以控制。我本待还想喝,孙楚的手机一个劲的响,小朱不放心,怕他出事。
我听得心烦,说一声“不喝了,老弟还没上门就成耙耳朵,放你走。”孙楚见我已经有些醉意,趁机下蓬,结了账扶我走了一程,“孙楚,谢谢你,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说哪里话?小朱家里的确有事,另外找一个时间,我陪你尽兴?”
“得了吧,快走,不耽搁你挣表现了。”
孙楚走后,我慢慢回到屋子里,脑子虽然有些沉重,不过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踉踉跄跄洗了一把脸,在床上躺了一会,心里有事,迷迷糊糊总是睡不着,我爬起来,打开电脑,和黄依依昏天胡地的乱聊,聊的内容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凭着一种感觉在打字。
此后的一周里,我白天呆呆的在办公室数墙上的裂缝,一下班便和黄依依聊天,都养成习惯了,黄依依也准时六点在电脑前等着。
我问她“老甲鱼呢?”,她回道“老甲鱼爬回家养身体去了。”
……
最近和黄依依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围绕“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展开。
一个中心就是如何能长期苟合,兑现我的诺言,两个基本点就是如何以最安全最充分的理由让我和老甲鱼拉上关系,以及家乡、儿时的那些记忆,我们共同回忆起来,仿佛就像回到了童年、少年。她拿我“常年鼻涕不断”开涮,我戳她读书猪脑子开心,黄依依在我脑子里慢慢变成了不可或缺,仿佛一张旧照片,一首清新的校园歌曲,虽然过往,却回味无穷。
我对李冰冰是越来越失望,越来越伤心,原以为她就是最理想的妻子,最贤惠的良母,没想到在我最关键的时刻,最需要她帮助、关心、解愁的时候,反而在我伤口上戳了一刀,“女人啊,为什么这样善变呢?难道天生的有贪慕虚荣的原汁?一旦土壤适宜,水分充足,便会发芽生长?”
都四天了,李冰冰毫无音信,即便是我发了通火,她现在也该给我来个电话吧?不闻不问,什么意思?难道一对狗男女,疯狂得已经乐不思蜀了?
我神思恍惚,两眼看什么都说绿的!
还好,有黄依依QQ解闷,不然老子多半已经撞墙牺牲了。
………
小白兔:陆川,你最近出啥事了?
灰太狼:(女人敏感还真有点诡异)没有的事,你别疑神疑鬼。
小白兔:我老发现你有时候聊天跑题,东南西北,不知所云。
灰太狼: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发散性思维,我适合当诗人和搞发明创造,有科学家的特质。
小白兔:切,自吹自擂,你走仕途不是很顺利吗?现在都副局长了。
灰太狼:铲铲顺利,副职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古时候的二奶奶、如夫人,一辈子受气。
小白兔:(许久没有回应)
灰太狼:(我发现说错话了,二奶奶不就是二奶吗,我日,都昏头了)依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小白兔:没什么,有时候我自己也发现自己太敏感了,特别不喜欢“二”这个数字,遇“二”便绕道走,想想有些虚假,自欺欺人,明明就是,为什么不敢面对呢?
灰太狼:你和其他人不同,无奈、被*的,这不怪你,你是属于受压迫的人。
小白兔:谢谢你,陆川(我想象她这时候一定很感动)
灰太狼:谢我干啥?同是天涯沦落人。
小白兔:我感觉你最近有些消沉,不顺利吗?
灰太狼:嗯,工作不太顺心。
小白兔:想开点,想想你原来,再看看你现在,不是好了很多吗?
灰太狼:我发现你很会安慰人呢。
小白兔:自我安慰都成习惯了,凡事都往往前看,往好里想,不然,你现在也见不着我了。
灰太狼:(是啊,黄依依都能挺过来,我一个大老爷们,有啥过不去的)你这样说,我有点信心了,比起其他同学来,我毕竟好了很多,如果没考上大学呢?也许在沿海打工,现在总比打工强吧(我心情的确好了许多),起码可以光宗耀祖了,我们陆家世世代代为民,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官呢,听说我外公曾经做过一任甲长,就是现在的村长,结果解放后被打成地富反坏右。
小白兔:咯咯咯,你可比他强多了,陆川,陆伯伯知道你做官了吗?
灰太狼:(本想来一次衣锦还乡,后来陆续发生的事,心也淡了)没有,我爸是文盲,写信他不认识,家里有没电话,再说,现在这个样子,说出来都脸红,不如不说。
小白兔:陆伯伯一人在家,你没想过劝他哪个……
灰太狼:(我知道她意思是找一个后妈)不急,等条件好了,我准备在县城买一套房子,让他搬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