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我们的系革委会主任说:“人家说得有道理啊,林恢勇应该是军属,有政策,不插队。”这样我算是逃过了一劫,没有下乡去插队,对方也把钱退还给我了。
这就是在我要求调动妻子工作时发生的一小段插曲。
到了1972年年底,国家海洋局海洋技术研究所 (简称海洋技术所)到哈尔滨工业大学去要人,当时要的是两对夫妻,不包括我。其中的一对夫妻因为所谓的政治原因没调成。在这个时候,我校人事处的田恩远同志知道我要求调动,就把我的档案给他们看了。我非常感激老田,他只把我档案里面最基本的材料给他们,所有挨批的材料、结论,以及一大摞“文革”期间的材料都没给。原先的那些政审材料中,我是符合要求的,要不然以前我也留不了苏。对方一看,觉得:行啊,这不“苗正根红”嘛,不错。
老田跟我说:“他们要你了!”
我说:“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必须把我妻子调到这个单位来。”
海洋技术所同意了,就到妻子单位去调档案。她在以前的单位工作了12年,也该放了,对方也就同意了。就这样,我们调往天津工作的事算是落实了。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真是兴奋得不能自抑。我得到通知是1972年的12月27日,当月31日晚上,我就赶到了天津报到,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两三次失败的尝试,这次机会来之不易,我生怕1973年的政治形势又有什么变化,所以决定立即办妥此事。
我还真是明智。1973年开春,我们的老校长被“解放”之后,上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冻结教师队伍。我是很幸运的,如果一冻结教师队伍,我就又走不了了。当时我在助教里面业务算是比较好的,如果要冻结,肯定第一个就冻结我,那就麻烦了。所以接到调令后的那三天我真是既兴奋又慌乱,好在那时候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准备,只想着赶快跑,我打点好简单的行李后就立即上路了。
1972年底,我到天津后,马上就办理妻子的调动手续,因为她那边还有些手续没办完。到1973年8月,她终于调过来了。8月,他们单位派了辆大卡车把她的东西拉了过来,我去接她。后来,我还把父母接到天津,两个孩子也都在身边。这样,我们一家六口人总算团圆了。我父母、两个孩子、我们两口子,一共六口人在单位的照顾下,住在一间15平方米的房子里。其中一张双人床,我父母跟我儿子睡;另外一张上下铺,下层让女儿睡,上层堆放东西;我们两口子没地方住,就打游击,白天工作,晚上就跑到办公楼里睡觉。办公楼有一间处理照片的暗室,我们在里面放了张床,晚上就住在那儿。就这样,将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后来分到了房子,才算住开了。
那时候,我觉得能在一起就不错。
第三次棒打不散
在我们两地分居之时,还有一件事需要提及,这就是我们“棒打不散”的第三阶段,那还是我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冲击的时候。当时,我被扣上了“现行反革命”的帽子,被关进了“牛棚”,批斗了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妻子所在的组织又来教育她:“林恢勇是现行反革命,你是共产党员,你应该跟他划清界线,跟他离婚。”妻子回答说:“我不认为他是坏人,他会改正的,我等他。”当时她不敢说“他是受冤枉的”,但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迫于形势,只能那么说。她就是这么硬扛着,顶住了第三次大棒的冲击。
我关“牛棚”时,她也在接受劳动改造。当时按照所谓的“林副主席第一号命令”,妻子所在单位的人员都从北京疏散到盘锦,在那里的“五七”干校参加劳动。妻子在那里种水稻,因为是平足,她经常摔跤跌到水田里面去,弄得一身泥。那些日子,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这期间我们也有通信,而信件内容都是“革命的语言”,而不是述说感情的信。因为知道要受到审查,所以有些话不敢说。那时候非但没有真正的通信自由,就连一天抽几根烟都有人管,吃完饭后,审查我的人才给我拿一支过来——他们掌管着烟盒。
我们与对方父母
1974年,我的父母由潮州到天津落户,我父亲到天津不久就去世了,妻子就照顾着我母亲。在照顾婆婆这方面,我妻子是出了名的孝顺。
我母亲只会讲潮州话,不会讲普通话,妻子则不会说潮州话。我母亲和我们共同生活了18年,这期间,妻子愣是慢慢地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潮州话。我的工作比较忙,很少陪母亲看电视。她就陪我母亲看电视,还会给她解释剧情。母亲听后就懂了,显得特别高兴。那时候我们洗澡都到公共澡堂,每次妻子都陪我母亲上澡堂,帮她洗澡。
有一段时间,母亲生了“缠腰龙”,腰上全是湿疹。生这种病,皮肤很疼,每天都需要换药。那时候,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太好,母亲的绷带不是每天都换新的,因为每次所用的绷带很多,在腰上要缠上好几圈。妻子每天给我母亲上药,绷带拆下来洗干净,晾干,第二天再用。在妻子的悉心照料下,母亲的病恢复得很快。妻子对我母亲的好,是没得说的。我们家多次被评为“五好家庭”,主要归功于她,她当之无愧。
母亲也是一个很勤快的人。有一次,她的胳膊摔折了,一只手吊着,另一只手还在扫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见后我的血“噌”一下就上来了,为什么呢?她扫地的时候不小心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就躺在地上喘粗气。我当时很生气,我说:“老妈,以后再也不许你干这种活了!”但她不听,过了一段时间还是继续干活。母亲在世的最后那一段时间里,生活上已经不能自理,妻子就给她喂饭、换衣服、倒屎、倒尿、洗澡,伺候得比亲闺女还周到。
1991年,妻子在天津家中照顾病重的婆婆
当然,我对岳父岳母也不错。岳父岳母有一段时间住在我们家,当时家里的厕所是蹲坑,没有坐便器。我怕他们使用不方便,就亲自用钢筋焊了一个便盆架,然后弄了块塑料板铺在上面,给他们做了一个坐便器。我们家住一楼,怕冒水,所以厕所的门槛做得特别高,岳父脚抬不起来,我就在门框的一边做了一个宽大的木头墩子,在另一边做了一个拉手。这样,一手撑着木头墩子,另一只手拉着拉手,岳父就上得了高门槛了。固定木头墩子时,我怕不结实,岳父个头大,人也胖,万一撑不住,掉了,那不是反而害了他?所以我特意用很长的螺钉固定。那时候我也五十多岁了,干活时累得满头大汗。岳父对此很满意,认为我这个女婿不错。
岳父临去世前对岳母说:“我走了之后,你到二闺女家去住。”岳母后来也真的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这件事说明我这个女婿做得还算不错,岳母从心底里愿意与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一同走过的日子
妻子是一个职业型的妇女,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海洋技术研究所里多次获得“三八红旗手”、“先进生产者”等称号,多次受到嘉奖,还立过一次“三等功”。同事都知道,许祖美是个好同志。妻子退休后,单位表示:“我们还离不开你,想返聘你。”于是,她被返聘了好几年。返聘后拿的是原来的工资(退休是拿90%的工资,返聘则是将剩余的10%补回去),但是没有评职称的资格,她心里有些不平衡,干了4年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