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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苦难中走来--王德禄回忆录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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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的内容则是争相夸大生产能力。领导组织这些组长以上的干部开会,鼓动大家表态要如何多生产产品。比如,锻工车间说可以生产100套,那其他车间呢,都必须要表态,而且必须要说能生产出更多的产品。生产厂长成了宣传员,到处鼓动,有些时候鼓动各个车间主任攀比生产数量。机械加工车间表态能加200台,铸工车间就必须表态要生产400台,但实际上根本不许做不到。

当时我坐在屋子里,肚子非常饿,对于这些夸大的说法,觉得特别可笑,生产能力没有那么高,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谎报数字。我一直没有发言,我的表现让领导看了很不舒心,并告诉我:在表态之前不允许回家。这些形式真是让人觉得荒唐,放在当时却是正常现象。这样的会天天开,每次都要开到晚上十一二点,熬到半夜才能回家。

而谎报的恶果也是由我们自己来承担。虚报了这么多数字,最后的产量却还是要工人们负责。高压之下,想办法找窍门搞革新,天天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在全国上下都大吹“浮夸风”的形势下,我们也不得已要保持步调一致。

自己治好肺病

在1958年“大跃进”的时候,我还累得得了肺病,成天干咳,但咳不出东西来,晚上睡觉盗汗,汗流得都把被子湿透。

我们单位门诊部医疗条件差,请了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当大夫,我去看病对他说:“咳嗽,晚上盗汗,我觉得是肺病的症状,帮我瞧瞧是不是肺病? ”

他啥都不懂:“我也看不出来,保不齐就是肺病”。

最后什么药也没有给我开,也不知道怎么治病。回来后只好自己想办法。我听说日本占领时期有一个中国人得肺病了,就是靠天天吃菠菜和鸡蛋养好了。我听到这个土法子能治肺病,和我爱人说了。以后每天早晨,我爱人弄一点菠菜在小锅里煮一煮,再放上一个鸡蛋,我天天这么吃。单位早晨8点上班,我每天早上6点前起床,吃完了菠菜、鸡蛋到山上跑步,一直跑到山顶上然后再走回来,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之前的强烈咳嗽、晚上盗汗等症状就消除了。

菠菜救了我一命

我要调到北京的时候,当时北京航天一部按军队的要求,五级工以上都要体检。那个军人体检时候透视我的内脏,问:

“你得过肺病吗?”

“我不知道。”

“你得过肺病,好了,钙化了。”

所以,我总结出吃菠菜就是有利于清肺。但是现在的菠菜化肥含量太高,要用淡盐水泡十几分钟再吃,才能达到养肺的效果。这算是我亲身体验的良方。

搬新厂房腿得了病

因为员工大规模增加,厂房不够用,我们便搬到郊区一个很大的厂房,那是日本人曾经用的汽车装配厂,但是没有职工宿舍。工人上下班离得太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厂里在山坡盖了房子和其他的配套设施。不愿意走的工人,可以到装配厂的仓库去住,都是上下铺,而且有食堂管吃饭。我为了方便搬到仓库里去住,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月。

秋天开始盖房,建成没多久冬天就到了。东北的冬天来得早,温度降下来后,墙上抹的泥都被冻住了,到了第二年春天,墙上竟然长满了野草。晚上屋子里特别冷,我们用砖头在屋中间砌了一道火墙,用来取暖。屋子里都是大通铺,这样一来晚上睡觉离火墙越远温度越低。我当时已经是车间主任又是党员,不能为了个人利益抢占有利位置,就主动睡房子最外边的门口。

晚上有一个值班人负责把火墙烧热,屋子里全是蒸汽,像食堂里蒸馒头一样热气腾腾的,一进屋子都看不到人。晚上我热得没办法,就把腿拿到被子外面凉快凉快。值班人需要经常开门倒煤灰,出来进去总是有风,西北风吹久后经常腿疼,腿有点风湿了,抬起腿来却走不动路,而且头晕脑胀,神经不听支配了,比喝醉酒还厉害。再加上工作一直特别劳累,我心脏也有点问题,身体便无法支撑正常的工作,到了1960年我因病休息了一段时间。

那期间,我想了很多方法治病。吃药、扎针、蒿针灸,吃完药有时舌头发硬,说不了话。这都是正常反应。而因为当时的药中有毒性成分,比如蝎子、蜈蚣、蚯蚓等,引起身上过敏,得了荨麻疹。也致使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吃海鲜,不能喝酒,只要犯了这些忌讳,身上痒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在平时的生活中,我非常注意。

单位同样很照顾我,让我洗澡烫腿,给我报销,还安排我去疗养。我先在家休养了两个多月才去的疗养院,然后在疗养院待了3个半月,又回家休息了一个多月。因为我是工伤,工资一直是照常发放。我上班后,单位领导非常体谅我,怕我还没有彻底康复,让我上半天班休息半天,这样一共加起来有8个多月。

为了让我更好地恢复,单位还安排我去党校学习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差不多好了后,我主动向领导要求到维护组工作,因为维护组没有生产定额,工作强度不大,领导也就同意了。

1960年,市委党校学习小组同学留影,后排右一是我

刚刚恢复上班时,腿还没完全恢复。经过一天的忙碌,有时候到下班,腿一点都抬不起来,走路都成了问题。记得那时有个于师傅,他让我拽着他的胳膊,用大步伐带动我,一步一步地慢慢挪,每天回家的路程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锻炼。在于师傅的带动下,我的腿慢慢地恢复了。现在想起来我都很感谢他。 

六级工进京支援

当年碍于师傅同在厂内,我没有要求更高的技术级别,而是选择了和师傅平级的六级工。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这个六级工却成了我进京的通行证。这次转机,让我的命运从此走上了另一个轨道。进入航天一部,生活在首都,遭遇“文化大革命”劫难,为了工作耽误孩子们……这都是我那些年的生活写照,也都是我命运改变后不可磨灭的印迹。

我到维护组上班已经是1961年的秋天了。工作不是特别辛苦,也避免了旧病复发。

到了1962年,苏联停止了对华援助,所有的苏联专家都撤走了,但是我们的航天事业不能停下来,全国各地筹集技术力量来从事航天事业,四处选拔一些技术骨干。丹东有12个国营大厂,每一个大厂选一个人到航天部工作。这样的挑选是非常严格的,要求历史背景清白,政治面貌是中共党员,各方面都要求表现突出的。在技术方面的要求则是技术成熟的,不管是车工还是钳工,要求技术在五级以上,但七级工还不太愿意要,这样六级工在一定程度上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条件。

我在维护组工作积极,拿过很多奖,还被评为治安保卫积极分子。离开保卫科后,和保卫科同事们也一直有联系,尤其与科长相处得很好。他向北京派来的代表推荐了我,那人看了我的资料和档案,认为各方面都不错,并最终决定永华机械厂选派到北京的人选就是我。厂党委书记随后与我谈话,询问了我的意愿,我说:“同意去,组织上认为我去合适,我服从组织的安排。我把一切都交给了党,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支援”。

当时还面临一个问题,我家的房子被市边防检查站征用了,把我们一家安置在一所幼儿园旁边的两间小房子里,本来应许给我们盖房子,可天都快冷了,房子还是没有消息。那时我伯父已经去世了,我爱人也因为生小孩辞掉了被服厂的工作。出于这些原因,我和爱人商量后决定进京。可以说我刚好赶上了好时机,我们全家来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