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141节

“不明白!”米河重声道,“卢大人这不是要我米河临阵脱逃么?”卢焯怒声:“不!这不是临阵脱逃,而是避免陪绑!”

“陪绑?”米河双眉一紧,“陪谁的绑?”卢焯:“陪我卢焯的绑!”

米河:“这么说来,卢大人对拦阻流民已是没有信心了?”

卢焯红着眼点点头。米河:“卢大人莫非已经认定必死无疑?”

卢焯的声音硬住了:“实不相瞒,流民已经在城下了!”

“啊?”米河大吃一惊,“流民已经在城下了?”

卢烨:“能调动的营兵都已经出城设卡!你或许想象不出,流民是如何往城里冲来的!”

米河:“怎么冲?”卢焯:“抬着死尸冲!”

第27集

1.田文镜寓所。日。

田文镜靠在病榻上,戴着眼镜,舔着手指翻阅着厚厚一叠图纸,脸上渐渐露出阴险的笑容。这是一叠豪华跑马楼的建筑图。恭立在一旁的是个师爷,低声道:“田大人,这给刘统勋的老家盖跑马楼,让姓刘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然后让皇上以贪贿的罪条摘他的顶子,这计确是好计!可是,银子也得费上不少……”

田文镜抬脸,狠声道:“只要摘得下刘统勋的顶子,我田文镜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说,盖这么一座跑马楼,得多少银子?”

师爷:“小的算过账,要在山东诸城地面上盖起这么座楼,没有三万两银子怕是不行。”田文镜脸黄了:“要这么多?”

师爷:“银子少了,这楼就盖得不堂皇了!这不堂皇的楼,就是让皇上见了,也逗不起皇上的狠性儿来。此事要么不干,要干就干狠的!对了,我还想让这跑马楼的楼脊上,安四个五爪云龙脊!漆上金粉,老远一看,像是皇宫一般!到时候,让宫里的清流言官亲眼去看了,他们准会一天一个折子往皇上跟前递!不参死他刘统勋,我就不信!”

田文镜把枯手伸向枕下,摸索了一会,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取出一份屋契和几张银票,连同首饰递给了师爷。田文镜:“这屋契,你拿去当了,怕也值个万把两银子。这几张银票,有八千两,是我做官一辈子积攒下的。还有这几件好首饰,是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她死的时候,没让我放进她的棺材去,眼下也用上它了,卖了,怕也值个万把两。这几样东西凑一块,离三万两也不远了。赶明儿,我把田家祖宗传下的十来亩地也卖了,把三万两给打足,好好给他刘统勋起一幢黄瓦红墙楼!”

师爷:“这可是您田大人一辈子积下的财产哪!就这么一折腾给折腾尽了……”

田文镜笑起来:“折腾尽了么?不错,财产是给折腾尽了,可我这心里,却是折腾得满囤了!”

他连连拍打着自己干瘪的胸脯。

他挣扎着坐起来,下床穿鞋,拄杖走到窗户前,用力推开窗,对着窗外咬着牙道:“刘统勋哪刘统勋!你等着吧!看谁先死!”

窗外的风吹着他的白发,丝丝缕缕……

2.养心殿。日。

压在金漆木箱上的镇邪石被两个太监搬开。铜锁打开。木箱打开。《千里饿殍图》从“五毒”的掩埋中取出。图铺在桌上,一双年轻的手将图徐徐展开。展图的是乾隆。令人心悸的饿殍画面-一展现在乾隆面前。乾隆脸色苍白,展图的手在微颤。

张廷玉托着《千里嘉禾图》画轴站在一旁,低声:“皇上,这《千里嘉禾图》,也打开么?”

乾隆点了点头。张廷玉将图在御桌上轻轻放下,徐徐展开。

两幅图一上一下,并排放在了一起。

图上,饿殍遍地;图上,嘉禾满畦。

图上,嘉禾一浪逐一浪;图上,饿殍一层叠一层。

乾隆的眼睛痛楚地闭上了。乾隆内心的声音:“这,难道是朕的江山么?……

朕的江山,不该是这样的江山啊!……“

3.杭州城外。日。

在一片悲怆的嚎叫声中,流民们扛着一具具死尸在向着路卡冲来,人山人海。

守卡的兵勇拼命拦着。一具具死尸扔向路卡。

流民喊:“让我们进城吃饭——!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再不开城,都要饿死了——!”几个饿得喊不动的流民倒了下去。

兵勇们躲着扔来的尸体,一步步往后退着。

远远的,杭州城的城门依稀可见。

4.巡抚衙门西厢房。日。

曙色已涂白了窗纸。卢焯眼里闪着泪光:“米河,知道我为什么要保全你么?”

米河:“你不想看到我死。”卢烨:“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保全你,也就是在保全我女儿!”米河一惊:“这么说,卢大人已经见到蝉儿了?”卢焯的眼睛逼视着米河:“告诉我,你会善待我女儿么?”米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开口。卢焯:“你说,会不会善待她?”

米河:“如果我现在能见到蝉儿的话,我会对她说的两个字,不是善待,而是相爱!”

卢焯:“你还爱着蝉儿?”米河点点头。

卢焯:“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

米河:“如果我不爱她,她就怀不上我的孩子!”

卢焯:“如果我告诉你她在哪,你会带她走么?”

米河:“这要看我愿不愿意走。”卢焯暴声:“说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想走!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米河:”我之所以固执,是因为我不想让卢大人留下来死!“卢焯:”我与你无关!“米河:”可你是蝉儿的父亲!也是我的恩师!“

卢焯:“你如果还认我是蝉儿的父亲,认我是你的恩师,你就走!马上走!”米河:“我走,非常容易;可是卢大人要拦阻流民进城,非常难!”卢焊:“我是浙江巡抚!你是什么?浙江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米河:“现在只有一个人能让我走。”

卢焯:“谁?”

米河:“蝉儿!”

卢焊:“为什么是她?”

米河:“因为她比你这个做父亲的,更明白我米河是什么人!”

厢房的边门推开了。卢蝉儿站在门边。

“蝉儿!”米河惊喊了一声。蝉儿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沉静如水:“父亲,按米河说的做,由我来决定米河走还是不走!”

卢烨:“蝉儿!父亲不是与你说好了么,天亮之后,就让米河带你走!你把这话告诉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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