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154节

啪的一声响,仓洞口的一头老鼠脑袋炸烂了。

打鼠的是鼠爷。鼠爷拾起鼠,往腰带上的一排铁钩子上一挂,沿着仓墙向另个角落猫身走去。挂在他腰带上的老鼠有七八只,晃晃荡荡的。

15.粮仓外。

几个黑衣人贴着土沟,向仓房摸来。

黑衣人身手利索地窜出沟,朝仓房大门扑去。

16.仓门附近。

在候着老鼠的鼠爷突然听到什么声音,警觉起来,收了弹弓,贴着墙角向那仓门方向偷偷望去。那几个黑衣短打扮的人张望着,已摸到了仓门。为首的那人看看四下无人,掏出个铁家伙对着大锁用力一撬,将仓门撬开了,头一偏,那身后的黑衣人间进仓去。

鼠爷皱起了眉。不一会,黑衣人扛着米袋从仓里出来。米袋上写着“赈灾”两个大红字。鼠爷贴着墙,向仓门挪去。他看清了,大门外的河堤上,停着一辆马车,那几个黑衣人正把米袋扔到车上。鼠爷从地上拾起了一颗大石子,裹进弓皮。那开仓门的黑衣人站在门旁,连连摆着手,让人快扛。鼠爷慢慢抬起了手。弹弓张开,牛筋绷紧。突然,他的身子往后一挫,两眼发起直来,一把尖刀捅入了他的后背,血大股大股地涌出!鼠爷的身子摇晃起来,手猛地一用力,那弹弓上松下的牛筋又绷直了,一声飞石的呼啸从他手中传出,紧接着便听得那守门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眉心出现了一个黑圆的窟窿,往后重重地倒了下去。与黑衣人同时倒下的是鼠爷。挂在鼠爷腰上的死鼠,被血染得通红!

17.粮仓大门外。晨。

十来个衙役和兵丁守在通堤的土路两旁。

米河急马驰来,下马。他急步走进大门。

18.仓门前。

地上,躺着鼠爷。米河抱起鼠爷,大声喊:“鼠爷!鼠爷!”

鼠爷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嘴里涌着血:“米……米大人……小、小刀子说……

你、你和高大人……都吃、吃鼠肉了……“

米河喊:“来人哪!快去叫衙医!快!”鼠爷摇摇头:“不用了……鼠爷……

打了一辈子鼠……到头来……得死在……死在鼠辈手里……“

米河急声:“鼠爷!杀你的人是谁?”

鼠爷的眼睛浑浊起来:“是……是……是鼠……”

鼠爷的话没说完,抓着大弹弓的手一松,弹弓落地。

“鼠爷!鼠爷!”米河狂声喊。鼠爷的眼睛没有合上。米河抬起颤着的手,轻轻合上了鼠爷的双眼。他放下鼠爷,站了起来。他朝躺在仓门旁的那具死尸一步步走去。死尸仰脸躺着,额头一个深深的黑洞。

这是一张让人熟悉的脸!“王凤林?”米河失声!

19.县衙门大堂外。日。

马蹄急响,许三金策马而来,身后是一辆装着失窃赈粮的马车,十来个行役押着那几个盗粮的黑衣人。

许三金下马,对着衙役高声道:“把这些王八蛋往死牢里锁了!等老子回禀了米大人,亲自来剥他们的皮!”黑衣人哭喊起来:“老爷饶命啊!这都是凤爷让干的!老爷饶命啊!”许三金狠声:“还凤爷呐!你们跟着凤爷有好果子吃?想当初,老子就当过凤爷的小跟班!结果呢,差点当上人贩子!他风爷有今日的下场,是他命该如此!你们替他垫背,活该!——都等着吧!老子一会就来活剥你们!他妈的,你们要是下辈子再做人,就得记着!这世上什么都好偷,就是赈灾的粮食不能偷!”

20、燥尘飞扬的土路上。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杭州方向驶来。

后头的马车上载着一口红棺材。不用说,这是刘统勋的马车。

21.杭州巡抚衙门厢房内。夜。

刘统勋又黑又瘦,脸上胡子拉碴的,对米河道:“我走之后,你与卢大人、顾大人、高大人在浙江办的这几件事,件件是大手笔。尤其是处理流民一案,真是惊天动地啊!我已见到邸报,说你领着百多位文武官员,用脑袋撞城门的时候,就像将军血战沙场一般!你有这等勇气,是我没想到的。我一直以为,你米河足智多谋,当属羽扇纶巾之土,可未曾想到,你这钱塘秀才,竟也有这般视死如归的丈夫气概。”

米河:“刘大人,双层仓一案,都查清了?”

刘统勋脸色凝重起来:“此案快结了。可有件事你绝对想不到。”

米河:“什么事?”刘统勋:“真不知如何向你开口。”

米河:“刘大人这是信不过我米河?”

“不,”刘统勋踱着,回过脸来,“正因为我信得过你,才一到杭州就先召你来见。”米河从刘统勋脸上捕捉到了什么:“此事,莫非与我米河有关?”刘统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我要是说了,你受得了么?”

米河:“生死之关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受不了的?”

刘统勋:“这件事,可比过生死关还难!——你听着,我说了之后,你立即办两件事!”

米河:“什么事?”

刘统勋:“找水给自己洗把脸,然后找到庞旺!”

米河点头。刘统勋关上门窗,在米河面前又迟疑了一下,颤声道:“你父亲米汝成,是巨贪!”

“你说什么?”米河震惊,“我父亲是巨贪?”

刘统勋:“而且是大清国前所未有的巨贪!”

米河的脸苍白了:“这怎么可能呢?父亲这辈子连条新裤也没穿过!”

刘统勋:“我与你父亲是莫逆之交,他居然将我也给骗过了!”

米河摇着头:“不,我不信!”

刘统勋:“别说你不信,我更不信!可是,证据确凿,不由你我不信!你看!

这案上厚厚的一叠证词,都证明你父亲有罪!“

米河脸上失血了,苍白得怕人。“告诉我,父亲是如何贪婪的?”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清。

刘统勋:“双层仓!此法正是他自己发明!用双层仓瞒报存粮,而将没有人仓的粮食转入各个米行,收取暴利。”

米河:“不对!揭露双层仓秘密的,正是我父亲自己!他总不会贼喊捉贼吧?”

刘统勋:“是啊,我也这么想!这也肯定是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能解开这个秘密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庞旺!”

22.米家灵堂。夜。

门猛地推开,米河走了进来。庞旺跪在蒲团上,腰板笔直,一动不动。供桌上,白烛摇着惨淡的烛光。“告诉我!”米河站在庞旺身后,镇静地道,“把我父亲的一切都告诉我!”

庞旺:“如果你父亲不想让人知道的话,在这个世上,只有我和他才能守住这个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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