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73节

19.北京米汝成宅。夜。

长廊间,柳含月匆匆走来。管家庞旺像幽灵似的闪出来,含月吓了一跳。“庞管家,”含月一脸急色,“老爷去了仓场,已是两天未归,可有消息送来?”庞旺:“柳姑娘担心的是什么?”柳含月:“我担心老爷会出事。”庞旺细小的眼睛一眯缝:“柳姑娘不是会神算么?老爷出不出事,你会不知道?”柳含月皱眉,“如今正是封仓验库的紧要时候,你不替老爷着想,却用这等不阴不阳的话来抢白我,你对得起老爷么?”

庞旺的脸上又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说得好!老爷要是听得这番话,又该说,他买了个天下第一懂事儿的好女子!”

他把“买”字吐得格外重。含月对着心池难测的管家露出一个冷笑:“庞管家,按你的学问,你本该为人之主的,可按你的品性,你实在是个弓腰曲背的奴才!”

庞旺:“说得好!这不,咱俩结上伴儿了!”

含月正色:“庞旺!老爷一有消息,你马上告诉我!”

说罢,她朝自己的住屋走去。

庞旺望着柳含月婀娜的背影,眼里闪着强抑的欲火。

20.柳含月屋内。夜。

啪的一声,火石打响。进屋来的柳含月将桌上的蜡烛点亮。她抬起脸,猛地吓了一跳——桌上,站着灰哥儿!灰哥儿的脚杆子上,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线!

21·京通大仓。夜。

大风中,挂在仓廒屋檐下的灯笼晃荡着。巨大的灯笼火光摇曳。仓房内,一片劈劈啪啪的算盘声。长长的条桌,长长一溜算盘,一双双手在算盘子上飞快地拨动……

大风刮着灯笼……

22·仓场。夜。

一长排高挑着的灯笼前,米汝成陪随着户部和刑部的官员在盘验库粮。一书办捧着册子急步过来,低声:“米大人!此间五十九仓已经盘清底粮,缺额……”

“别说了!”脸色铁青的米汝成打断书办的话,“所缺之额,如实写明,立即会知户部、都察院和刑部官员!不得迟缓!”书办:“是!”“等等!”米汝成抬起浮肿的眼皮,“这些天来,总共盘出缺粮多少?”书办:“二十九万石!”米汝成骇:“有这么多?”转而冷冷一哼,“一品大臣每年的支俸才九十石,这不知去向的二十九万石,够一位此等品级的大臣吃上三千二百年多了!”书办:“通州的中、西两仓二百五十廒还封着,未曾开验,若是开仓盘底,怕是……”

“怕是什么?”米汝成眼睛闪着绿光。书办:“通州二仓专贮王公百官俸廒米石,计有二百万石,多年未曾盘过底,一经盘验,怕是缺额还要大!”

“嘿嘿嘿嘿……”米汝成又发出一阵冷笑,“缺了好哇!结案之日,就是他苗宗舒鞭尸之时!”

书办低声:“听说,通州漕粮码头查出大事儿来了!”

米汝成:“潜粮码头那儿,由刘统勋大人亲自在查,谁有事,谁也逃不了!- -听说查出了什么事?”

书办压低声:“潘世贵大人放粮的若干张手谕,被刘大人查获了!”

米汝成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真的查获了潘世贵的放粮手谕?”

书办:“此事可靠!据通州仓场衙门吏交待,潘大人放收的正供白粮,其实都是从江南运来的陈年仓米!”

米汝成又打了个寒颤。书办看出什么:“其实,这些事都是苗宗舒与潘世贵瞒着您干下的,上头要是追查下来,也不关您米大人的事。”

米汝成:“可我是吃皇上俸禄的仓场侍郎,我的腰间也挂着仓凛的大钥匙!”

书办:“这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米大人是屋内的一盏孤灯,从不借光于屋外!”

“莫说这些了,”米汝成极力不想让下属看出自己心里的担忧,回到原话头上来,“——好哇!这潘世贵,把满京城的王公百官都玩了!这回,该陪着鞭尸的又多了个潘某人!”

他咬牙切齿的脸相显得格外老皱而又恍惚。

23.柳含月房里。夜。

灰哥儿带来的那根黑线在柳含月手中。她不安地看着。她想起什么,找出一本书,打开函套,书中夹着那根灰哥儿从江南老宅送来的白线。柳含月内心的声音:“此时正是老爷前程未卜之时,他儿子米河的事,不能让老爷分心。”她果断地将一白一黑两根线都合在了书中。合书的声音像裂了一张瓦片似的惊心。

定格。

第13集

1.坐粮厅大门外。傍晚。

两匹快马驰来,骑在马上的两名官员翻身下马,直奔衙门。

书着“坐粮厅”三个大字的红灯笼在风中晃着。

2.坐粮厅内偏厅。

门窗俨然的偏厅里,灯光昏暗,漕运总督潘世贵脸色苍白,对着身边的坐粮厅下官厉声吼道:“我就不信那咒!皇上的秤杆儿还撅着,栽谁,还难说!”

那下官:“督台大人所言极是!坐粮厅的属员们都在议论,他米汝成吃了这么多年饭,难道那牙缝里就不沾着几粒皇粮?”

潘世贵:“现在说这话还有屁用!苗大人不就是想着掰开米汝成的嘴巴子瞧那牙缝儿,才给咬着的么!咱得快办了那万全的法子,既保全咱自己,也把姓米的给撂到棺材板底下去!”

那下官从案上取过烛台,阴笑着往身后的绢屏探去。着了火苗的绢屏上立即出现了一个黑窟窿!“好!”潘世贵笑起来,“今晚下半夜有大风!事不宜迟,速速派人在通州动手!”

那下官:“有天风助我,此事必成!”

门外传报:“淮安漕督衙门霍大人、方大人来见!”

潘世贵眼睛一亮:“快快请进!——不,请二位大人西厢房来见!”

3.坐粮厅西厢房。

霍、方二官员急步进来,欲礼。“免了!”潘世贵打了个手势,急声问:“都已安排下了么?”

霍官员:“山东、河南、江南、湖广、江西、浙江诸省的漕船都已在途中!为避运河挤塞难行,按历年排定的航行次序,山东、河南帮船在前,江浙帮船在后,湖广、江西殿后,各帮船过淮河入黄河的日子分别是三月一日、四月……”

“废话!”潘世贵厉声打断,“我问的是浙江港船如今已走在哪段水面上!”

方官员:“浙江嘈船还未到清江浦!”

“好!”潘世贵一拍案面,“等浙江湾船到了清江浦,你们就立即想办法找到钱塘县的那五条游船,把船上装着的陈米都换成新米!——向湖广米商秘借的五船新米,正在赶运清江浦!”

霍官员:“潜台大人!孙敬山以陈米换下皇粮的事,浙江槽船帮主白献龙知道么?”

潘世贵:“不知道!孙敬山这狗日的办事向来诡秘,此事只有领运守备金大牙和他的几个心腹运了知道!”

霍官员:“只要白献龙不知道就好办!据说,白献龙可不是用银子买得动的,他要是知道此事,咱要换下这批陈米就难了!”

“不对!”潘世贵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纹,“越是买不动的人,越是容易被卖了!浙江帮船每年到达清江浦,白献龙必办两件事,一是演戏谢河神,二是会一会他的青楼相好月牙儿。这一耽搁就是三天!有三日的工夫,你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么?”

霍官员:“有三日可周旋,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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