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为她儿子准备作为婚房的老宅也就没了用,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到了晚年求佛信道,修桥铺路做好事,也不知是为了祈福还是赎罪。那个闲置的老房子也被她租给了那些逃难过来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两人一路来到了布庄,没想到遇上的竟然是紧闭的大门,上前敲了门,站了好一会儿。邻家店铺的老板注意到了两人,凑了过来说道:“您二位是来找李大娘的吧。真不赶巧,李大娘她一早上就提了一篮子香烛元宝,到老宅那里去了。”
张玄和秋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香烛元宝这些东西,一般人可不会平白无故的摆弄它们。
两人告了声谢谢,便转身朝李家老宅去了。
李家的老宅子离店铺其实不远,只不过李大娘孤儿寡母的,又要看店,这才住在了店里,老宅也就闲了下来。
张玄与秋生二人来到了老宅前,秋生上前敲门。张玄也得了空闲打量起这个老房子。说是老宅,但也不是古代三进三出的庭院大宅,一个老字不过是和现在镇子上成排的小洋楼做了对比。
一扇暗红色的大门,一块写着任宅的门匾,三米来高的灰砖围墙,一排整整齐齐暗灰色的瓦片斜在围墙上。这就是老宅的外围,也不没什么阴森之感,除了冷清,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目光越过围墙,隐隐看到了高出围墙一部分的阁楼。木式阁楼,不高,大概只有两层,遥遥耸立,看这里围墙的距离,可以知道这围墙里应该还有个院子。
敲门声响了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瘦瘦小小,头发斑白的老婆婆站在门内,打量了敲门的秋生和站在后边的张玄一眼。老婆婆人虽老了,却一点也不驼背,直着背,显得很精神,尤其是目光很有神。
李大娘在镇子上住了几十年,镇上的人她基本认得。见到是秋生来敲的门,目光也柔和下来,但是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侧步,挡在了门前。和蔼的问道:“原来是秋生啊,你不去帮你姑妈看店,怎么来这里了?”
秋生是个机灵的人,接话说道:“大娘,这不是我师弟想要来镇子上住一段时间,知道您这里有房子租,我带他来看看。”
李大娘听完,神色微微一变,不假思索的说道:“不租了,我这房子已经不租了,你带着你师弟去别处看看。”
说完,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点问题,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我这房子不吉利,病倒了三个租客,不能再害了这个小后生。”
说罢,摆摆手,要将门关上。
张玄上前用手拦住了要关上的大门,对着李大娘说道:“大娘,您难道不知道你这老宅不是不吉利,而是有鬼物盘亘不去?”
李大娘听了,神色一变,继而沉默不语,目中的神色也暗淡了几分,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玄见了,继而柔声说道:“大娘,你这老宅里虽然阴气盘亘,但是却无凶煞怨气,我知这鬼物未曾害人。只是,这鬼物若是长久停留,不仅阴气容易侵蚀人体,就连这鬼物也怕在人间待久了,染了怨气,成了害人的凶物,就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了。若是这般对人,对鬼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李大娘听了张玄的劝告,长叹了一口气,怅然说道:“你这后生说得在理,我也不知道那留在这里的东西是不是阿秀,如果真的是阿秀,大娘只求你放过她一命。阿秀这丫头命苦,逃命来到这还未安生半年,就染了病去了。小姑娘心底好,可惜了。”
李大娘说完,让出了门口。她虽然言语中说不知道是不是秀娘,但是心中自己已经了然。人老而天命自知,她虽然未曾见过鬼魂现身,但是入了老宅身边隐隐有人跟着的感觉做不得假,这感觉就像是往日里秀娘在她身边帮她织布刺绣一般。
这也是她见了秋生和张玄心生紧张的原因了。阿秀是个好姑娘,但是终究是迷晕了三个租客,李婆婆担心这秋生和张玄是过来收服秀娘,将她打杀了去。若是这般阿秀生的时候命运坎坷,死了连鬼都做不成,就真的太可怜了。
张玄见李大娘让开了道路,神色暗淡,心下知道了她在担心那个女鬼的安全,便出声宽慰道:“大娘不要担心,我们茅山弟子,虽然讲究个正邪对立,搏斗终生。但是这鬼物未曾伤人,我们就算收了她,也只是寻个时间,将她超度送进轮回投胎。”
秋生也急忙接话,说道:“是啊,我师傅平时就是这么做的,你就算不信我们也得信我师傅呀。”
李大娘听了张玄的话,又听到九叔的名号,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口中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虽不知道道术,但是活的久了,那些民间风俗,阴世传闻也听了不少。这秀娘头七早就过了,但是鬼却还在这里,没能到了阴间。现在只怕是成了游魂野鬼,投不了胎,现在张玄二人承诺送她去投胎,那是再好不过了。
张玄和秋生进了门后,稍微一打量这个小院子后。就径直的走向了小阁楼。在张玄眼中,这院子颜色天地分明,唯独那一栋小楼阁有着淡灰色的雾气萦绕,分明就是鬼物藏身的地方。
两人一路走进了阁楼大堂里,目光在四周一扫。只见这大堂布置简单,座椅板凳好像都被故意挪开了不少,空旷冷清。一个新设的灵堂,一张木桌,一个香炉,一块黑木金漆的灵位还有灵堂前铜盆里的纸灰,这些东西,反倒是构成了一幅诡异的样子。
想来是秀娘死后这大堂被改做了灵堂,随后虽然三个租客住了进来,但是还未来的及改了这大堂布局,就被整晕了。如今李大娘又新设灵堂祭拜秀娘,这才形成了这副模样。
张玄打量完大堂,关完门的李大娘也跟了进来,目光不由得四处张望,紧张中带着几分急切的神色。
张玄见人都来齐了,便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丢给了秋生。
秋生接住了瓶子,把玩了一下,一边打量一边问道:“师弟这是什么?”
“牛眼泪浸柳叶炼制的符水,抹在眼睛上可以通灵,你和大娘都搽点。”
秋生听了,便倒出了两滴在指尖上,然后动手抹在了眼皮上,他只是炼精化气三层的茅山菜鸟,可做不到用道法开天眼,灵气也不够。
一旁的李大娘也接过瓶子,犹豫了一会儿也抹上了牛眼泪炼的符水。两人抹完药,秋生将符水递给张玄,却见到他没有滴上符水就将瓶子收了起来,不禁疑惑道:“师弟,你不抹牛眼泪吗?”
张玄摇摇头,说道:“不用,我虽然不是阴阳眼能通鬼神,但也是阴命通灵,这对眼睛可同幽冥,天生看得见这些东西。”
秋生点点头,也不在深究,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师弟所谓的阴命是什么,但是想来是特殊命格的一种,在外人面前更是不好意思去问,不然自己这师兄的人设就没了。
张玄见二人都抹了牛眼泪,可以通灵见鬼后,就转过身,面色冷峻,对着灵位说道:“都看了那么久,还不出来见个面,说道说道吗?莫要等我收了你,才出来求饶。”
第四章 孤魂秀娘
张玄的说话声冷峻却也带着威严,用上了道家的门法。震慑鬼神,警醒旁人,与佛家的佛号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边话音刚落,梁上的阴气化雾,翻涌起来。张玄也不见丝毫畏惧,就看着这阴气翻涌由梁上来到地上,然后一点点的汇聚成人。
只见一个白衣素缟的年轻女子突然的出现在了眼前,这女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虽然称不上漂亮,但也是五官端正,盘起长发,微微一欠身,举止间端庄有礼。只是她这毕竟是鬼魂,脸色苍白,少了人的一股生气,这些个举止,反倒让人诡异,背后生凉。
张玄一看这鬼魂是个年轻女子,出言问道:“你便是秀娘?”
“小女子秀娘,见过先生。”
秀娘声音清冽,但是语气间倒是礼貌,似乎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竟也还知道称呼张玄这类人为先生,而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叫着道长、天师。要知道没能出师的开道场的人是称不得道长的。
张玄点点头,竟也不去问她为何伤了三个租客,反而是若有所指的问道:“这老宅里就你一个鬼物?”
秀娘一听,欠身低头,不敢看张玄的眼睛,忙道:“没有,只有我一个。”
张玄也不答话,目光一凝,看向了大梁之上。方才那个女鬼秀娘还在上面他还分不清楚,现在秀娘已经下来了,那上面竟然还有一个灵魂波动,不是另一个鬼物又是什么?
张玄左手一挥,从袖子里甩出三只乌黑的甲虫,一寸有余,足如刺棘,偏偏还生着一幅大额,好生狰狞。鬼锹甲,张玄专门同盗墓贼那里收来的啃食棺材的锹甲,每日里喂食公鸡血,黑猫血,黑狗血,直到百日逆转阴阳。也是因为阴阳相冲下,百余只里只剩下这三只,有了吸食阴气,能伤鬼魂的本事。
也幸好这三只有公有母,可以再度繁殖,不然下一次培育起来还真是麻烦。说到底,蛊术除了命蛊,都是消耗品,花费时间精力可不少,这也是修炼的人不多的原因,除非狠下心来伤天害理炼蛊,不然只能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且不说这三只鬼锹甲的来历,只见三只鬼锹甲化作三道乌光直冲房梁,好像子弹一般。那秀娘以为张玄要攻击房梁上的那个鬼物,神色大变,目光中满是慌张,连忙飞身挡在了鬼锹甲面前,幽蓝色的微光一闪,魂体直接被撞飞,跌落地下。
“秀娘!”一旁李大娘见秀娘飞出,不禁惊呼,满是心疼的喊道,快步跑到她的身边。
张玄也不多理会,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这鬼锹甲本就啃棺木食尸身,阴气极重,现在被张玄练成了蛊虫,食尽各种公鸡血、黑狗血、黑猫血,阴阳百炼下,已经是吞吐阴气,能伤鬼体的异虫,那只是地缚灵的秀娘怎么可能抵挡。也幸好张玄下的命令是飞上房梁拿下梁上的鬼物,而不是击杀,不然鬼锹甲大鄂一张,开口撕咬鬼体,这秀娘只怕挨不住一下。
那三只鬼锹甲撞了秀娘,身形一顿,在空中盘了一圈又飞上房梁,落了下去。不多时,就飞下梁来,领头的一只脚爪中竟是拿着一块两指大小的白色玉佩,玉佩不大,甚至有些陈旧。张玄接过玉佩,疑惑的探查起来,这梁上灵魂波动竟然不是一只鬼物而是来自这玉佩,这可不对劲,明明是一个虚弱的灵魂才对。
正要用灵气探查玉佩内的情况,那边的秀娘以为张玄要做法收拾里面的灵魂,竟挣扎着支起身子,哀求道:“先生请住手,不要伤害念恩。”
“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