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哗哗的雨声被玻璃隔绝了大半，路边突兀冲出的黑影贴在了疾驰的迈巴赫窗边。男人的脸色骤然一变，越来越多的黑影在大雨中拍打着车窗，发出砰砰的声音。
“别说话，他们听不到。”
楚天骄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像早有预料一般。楚子航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却听到他继续说道。
“儿子，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没人会相信。”
他将手伸向车门，取出了一柄修长的日本刀。刀鞘漆黑，刀镡雕刻着金花，这个原本只是靠做司机勉强糊口的男人，不得不露出了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獠牙。
他的力量瞬间爆发，那柄刀毫无阻碍的刺穿了迈巴赫的车门，将攀附在车门外的黑影一并洞穿。雨点洗刷着刀尖滴落的黑血，刀锋将那个黑影拦腰斩断。
楚天骄如使用武器一般使用这台车，旋转的车轮将一个个黑影碾碎在轮胎下面。那是楚子航第一次接触龙族的世界，不像路明非这样温和的入学教导，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迈巴赫以惊人的速度飞驰，但仅仅片刻之后就不得不被迫减速。骑着八足天马，如神祇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正前方的视线中。轰如雷震般的马嘶声传入耳中，但那绝不可能是马的声音。
随着逐渐接近，声音的主人也出现在了楚子航的视线之中，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他手里提着木质扭曲的长枪，带着铁面的脸上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楚子航十几年建立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就像被扔入高速旋转的车轮一般强行搅碎重组，这位传说之中的神明居然真的存在。并且，拦在了他们面前。
八足天马轻而易举的将带着巨大动能的迈巴赫拦了下来，安全气囊弹出，将楚子航保护在其中。
成群的黑影聚集过来，分为两排站在“奥丁”的面前，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苍白的脸，看了永远记不住的脸，空洞的闪着金色光芒的双瞳。
“下车吧。”楚天骄轻声说，就像面对的不是传说中威严的神灵，而是一个前来赴约的老友。
第170章 雨夜的迈巴赫
这是最顶级的混血种与龙族中顶尖的龙王之一的交锋，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楚天骄一手提着曲线优美如艺术品的长刀，一手挽着楚子航。这个男人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安心和温暖，抛开勉强度日的司机身份，他仍然是屠龙的利刃。
周围的死侍围成一圈，用晦涩难懂的语言相互交流，却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这是属于奥丁的威严，神的权力。
“你只是个司机？”
奥丁开口，吐出如神明俯视人间般高高在上的询问。
“是啊，我只是个……司机。”楚天骄的衣服被雨淋透，语气却依旧带来干燥而温暖的感觉。
“真有趣，撞向神之御座的人，仅仅只是一个司机。”奥丁再次开口，似是讥讽似是嘲弄。楚天骄不以为意，对着楚子航吩咐道。
“去把后备箱的箱子提过来。”
楚子航害怕的想要逃跑，但楚天骄的话让他强打精神，按照他的吩咐打开了后备箱。那是一个特制的黑色皮箱，银色的铭牌上面有一株世界树。
这是奥丁接见他们的原因，一枚“卵”。
楚天骄接过手提箱颠了颠，突然将其远远甩出去。周围如蛇形般的黑影纷纷扑上前去争抢，楚天骄手中的刀在同一刻挥出。刀锋割裂肉体、斩断骨骼的声音重复响起，穿透暴雨的声音传入耳中。
楚子航听懂了那古老晦涩的语言，他们在疯狂的嚎叫呼喊，但换来的只是楚天骄挥舞的刀锋。死侍们开始扑向楚子航，楚天骄口中念诵着与他们一般的语言，无形的域展开。
整个世界都像被放慢了几十倍，天空坠落的雨点划过空气的轨迹清晰可见。只有那个男人没有被影响，他仍然坚定地挥舞着刀锋，将定格在半空的黑影一一斩断。
溅开的黑血在半空如蜗牛般缓慢的移动，像某个人挥毫泼墨将上空染上漆黑的色泽。
时间突然开始继续运转，周围的死侍们纷纷坠落，发出哀嚎。龙血让他们无法立刻死亡，但被斩断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他们继续移动。
那是和昂热一般的言灵，时间零。
“你的血统很难得。”奥丁赞赏出声，但面对如此强大的言灵，他依然平静威严。
“东西留下，我们走，怎么样？”楚天骄直视着神的双目，那是与他一般的赤金色。
“我们之间不存在公平，我将为你们开启封神之路。”奥丁的语气依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跑！”
楚天骄突然开口，楚子航毫不犹豫的向着迈巴赫发足狂奔，那是他们唯一逃脱的希望。楚天骄本该比他更快，但这一次，楚子航冲在了前面。
他猛的站住回头，楚天骄也在狂奔，是向着奥丁！
无形的域再次散开，周围的一切都被变慢，但楚天骄没有，奥丁也没有。他举起了手中扭曲的木质长枪，那本质是世界树树枝的造物。
它的特性是必中，没有过程，在枪刺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击中的结果。奥丁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快速出枪，每一枪刺出都带起淡金色的流光。
楚天骄身手矫健的躲避，纵身跃起挥刀直劈奥丁。但那些流光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立刻倒转刺中他的后背。
鲜血在大雨中爆开，将附近的积水染的通红，又被不间断的落雨冲淡消失。
“子航，开车走！开车……走！”
楚天骄嘶哑的吼叫着，浑身雨水混合着鲜血在高温下蒸发，升起淡红色的雾气。他从未哪一刻像这样紧张，哪怕是直面奥丁。
楚子航来自小说群 9 *8 .0 2, 0 5 ;8 5. 6(九八零二零五八五六)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通红，本能的恐惧和巨大的痛苦在心里交织，不断争夺上风。
“要听话，报仇什么的……都靠儿子了！”这样的重伤下，楚天骄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知道楚子航是没办法替他报仇的，连s级血统，拥有时间零的他都无法与奥丁对抗。
但是楚子航不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他要离开，他还有很久很久的人生没有经过，哪怕是背负着仇恨，他也必须要离开。
“走！”男人纵声咆哮，如暴怒的狮子。
雨水淋透了楚子航，顺着脸颊流下，就如同泪水。他拉开车门坐上了迈巴赫，看着不需要钥匙的中控台。
“启动。”
他试着这么喊道，引擎瞬间发出轰鸣。楚天骄这辆车仅有三个人能够启动，它的原主人、楚天骄……和楚子航！
楚子航倒挡起步，又向前冲去。无论他如何操纵，引擎始终无法将车身推动哪怕一米。一个无形的领域将这里包裹，那是八足天马的言灵。
楚天骄抬手掷出了手中的日本刀，刀锋直指八足天马的头颅。雨水笼罩的领域瞬间破碎，迈巴赫轰鸣着将车身推离了这里。与此同时，奥丁再次出枪，淡金色的流星撞在楚天骄的胸口，再次炸起大片的血液。
这个男人在普通人的世界扮演的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司机。而在另一个世界，他是挥刀屠龙的英雄。
因为他的任务，因为他的职业，他失去了家庭，妻子带着儿子改嫁。在某天，他靠在迈巴赫上等着楚子航放学的时候，是否也会因为另一辆来接楚子航的豪车而黯然神伤？
楚子航懂了，他理解这个男人了。但那是楚天骄用生命换来的，他不在了。
冲出尼伯龙根的迈巴赫猛踩刹车，他回头看过去，雨夜中的高架路一片平静，仿佛之前只是一场梦，但车门洞穿的空洞和消失的日本刀无一不在告诉他，那个男人不在了，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了。
雨淋透了他的身子，却远不如他的心寒冷。
路明非沉默着听完这个在小说中无比俗套的故事，但带给他的感觉却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悔恨。楚子航自始至终都是孤独的人，远比他要孤独。
孤独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倒霉，另一种则是希望别人幸福，因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略觉得温暖。
第171章 直面奥丁
那双黄金瞳流露着怒火和恨意，恨奥丁，也恨懦弱的自己。楚子航无数次的希望能回到那一天晚上的雨夜，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出另一侧的刀扑上去和父亲一同战斗。
哪怕这只是赴死，可这样的死亡一点都不难接受。
江豫骤然感受到了楚子航的存在，这一次无比清晰，却异常虚弱。这段让楚子航终生难忘的记忆刺激到了他的精神，让他的人类之心强行冲破了青铜面具的束缚展露出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虚弱和痛苦。奥丁不在尼伯龙根内，他无法再次束缚楚子航，所以他醒了，坐在八足天马上醒了。
多可笑，这是当年他父亲跃起劈斩的对手，如今却成了他的身份。
“是你……”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空无一人的城市顶端响起，楚子航感受着另一个“自己”共享的记忆，怔怔出神。
江豫摇了摇头从那种感应之中暂时挣脱，看着路明非道：“总有什么你自己的事是值得你拼上命去做的，永远不要留下无法弥补的悔恨，他会纠缠你一生。”
“师兄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咱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交心的程度吧。”
路明非低下头轻声开口，让江豫看不出他的心思，实际上路明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莫名的悲伤。他不是个很能共情的人，但不知为何，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这一点戳在了他的弱点上。
什么都不能阻止你做想做的事，哪怕……哪怕是命运！
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改变那该死的命运吗？如果还依照悲剧继续下去，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路明非突然抬头对上江豫的双眼，狠狠点头。他的记忆里，还没有一个朋友这样真心实意的对待他。在他的记忆中，楚子航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甚至于在来到卡塞尔学院的那一天，江豫表明出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有点受宠若惊。如果不是这个场合，他或许会感动到稀里哗啦，但他发现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楚子航这样的人，说节哀真的好吗？比起这两个字，他或许更想再见到自己的父亲吧，哪怕是尸体。
“我回去了。”
路明非吐出两个字来，转身逃一般的离开了餐厅。江豫看着留下的一堆鸡骨头，沉默不语。他倒并不是对此表示无语，而是正在感受楚子航的状态。
就在他穿越到这里之前的那一天，正好是暴雨，正在前往车站的楚子航被暴雨笼罩在内。他再次在尼伯龙根中看到了那个死死刻在脑子里的身影，奥丁！
他毫不犹豫的取下村雨，如多年前的父亲一样挥刀成圆，雨水呈扇形散开，炸弹般的火焰轰然爆开。蒸发的雨水将周围都笼罩在雾气之中，但奥丁依旧安然无恙。
上千度的高温，在奥丁面前如稚童玩闹一般被轻易抵挡，没有带起丝毫的波澜。
“你又回来了。”
古井无波的语气，仿佛丝毫不在意闯入者的攻击。奥丁坐在八足天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子航。
楚子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并非惧怕，而是激动。他等这一天太久了，哪怕知道自己不是奥丁的对手，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第二次逃开。
而且这一次，没有那个男人，他也逃不掉。无形的领域再次张开，将他束缚在其中。楚子航直冲奥丁，刀锋的弧线自上而下劈斩过去，如往事重演。
奥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并非攻击，而是格挡。村雨被昆古尼尔的枪身强行拦住，楚子航觉得自己像是砍在了一面铁壁上。
他这一刀已经是拼尽全力，反震的力量让他几乎握不稳刀柄。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手臂如何疼痛，刀身一转横斩过去。可这一刀再次被挡住，并非昆古尼尔，而是空气。
奥丁的周围升起一圈无形的墙壁，将村雨阻挡在外。高昂的吟诵声从楚子航口中响起，言灵·君焰再度爆发。高度压缩的火焰瞬间将奥丁包裹，楚子航喘息着后跃脱离火焰的范围。
他的体表悄无声息的出现一片片龙鳞，将全身包裹在内，爆血。他不惜血统失控，换来足以对抗纯血龙类的力量。
可奥丁是龙王，爆血之下也依旧无法伤害到他。楚子航不断地从各个角度斩出手中的村雨，但无论哪里，都无法突破那面空气墙。
奥丁依旧坐在那里，像是观赏一场演出的君王。楚子航没有耐心再缓慢的试探下去了，他的爆血一直开到了三度。
体表的龙化特征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死侍而非混血种，奥丁嘲讽的发出笑声，摇头高高在上的点评。
“你已经是个死侍了。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呢？你可以比他们强大的多。”
楚子航依旧一言不发，他将君焰用在了村雨上。极致的高温让流线的刀身都开始扭曲起来，这柄炼金武器都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三度暴血之下上万的温度狠狠撕裂了奥丁面前的空气墙，却依旧无法在昆古尼尔的枪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奥丁出枪了，仍旧是面对楚天骄的方式。枪尖带着淡金色的流光化作一片流星向着楚子航刺出，楚子航没有试图躲避，他挥刀格挡。
多年前的记忆告诉他，这一招躲不过，他要试试能否接下。可那一道道流光灵巧地避开了他笼罩在扭曲空气中的村雨，在他身上炸开。
极致的高温蒸发了更多的雨水，让四周的水雾越来越浓郁。楚子航被狠狠击飞了出去，在地上几个翻滚才勉强稳住平衡。村雨刺入了地面，让他翻滚的身体停了下来。
他现在距离奥丁足有二十米，正是当年楚天骄面对奥丁时的距离。那高大的身影被雾气笼罩，只在他瞳孔中投映出黑色的轮廓。
刀身的君焰难以再继续维持，化为高度压缩的火焰直冲奥丁。可那道火焰就像坠落的陨石，只有短短一瞬的闪烁便消失不见。
水雾散去，奥丁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仿佛生生握灭了那滔天的火焰。
第172章 课堂（二合一）
楚子航的意识苏醒了，但依旧没能挣脱奥丁的炼金面具，他不得不日复一日的待在空无一人、遍地死侍的城市中静静眺望。
奥丁在为他戴上青铜面具之后就离开了，或许是去了阿瓦隆，或许是去了其他尼伯龙根。
江豫很清楚，路明非一路的经历都是路鸣泽和校长为他安排好的，甚至楚天骄的迈巴赫所谓的“老板”，其实就是路明非。芬格尔在路明非逃走之后说过，楚天骄的任务也是当路明非的保姆。
那里面录入的声音大概是在某个英语课被诺玛捕捉到的，这对一个遍布全球的人工智能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
这个衰仔除了衰，没有任何东西是他自己的。当多年以后他成了那个光鲜亮丽的学生会会长路明非，是否会觉得镜子中映出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某个陌生的人。
在路鸣泽为他规划的道路中，奥丁已经是接近关底的boss了。可他毕竟也是一位高贵的龙王，拥有的力量甚至超越了赫尔佐格版本的白王。
这位内定好的boss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他抹除了楚子航，让路明非被迫叛逃，将阿卜杜拉·阿巴斯送入卡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