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恕罪，实在是城主势大，晚辈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江豫若有所思的道：“若城主有意反叛人族，翰墨城岂能屹立至今？”
对面的黑衣人摘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二十七八岁的面容，似乎是知道自己这点拙劣的能力根本瞒不住天级高人，索性坦诚一些，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前辈有所不知，自从顾泉成为城主之后，虽然再也没有妖族攻入城池，但正面应战的士兵死伤却越来越惨重。他这个地级的高手简直就像不存在一样，没半点用处。”
他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前任城主，也就是我的哥哥，就这么死在了战斗之中。因为顾泉组织了一次所谓对妖族的反攻，逃回来的只有几十个人，最后也全部成为了他的亲信。”
江豫沉吟片刻道：“老道自有安排，此地不宜久留，居士请回吧。”
“前辈……”那年轻男子顿时大急，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江豫袖袍一挥，将他送到了城中某个隐秘的角落。
“初出茅庐的菜鸟，连基础的察言观色自我判断能力都异常缺乏，说的大概是真的，但不排除有人可以引诱他释放出虚假消息。”
江豫在内心自语，随即再次心神沉寂，开始感悟天地之间的不同之处。
……
一夜转瞬即逝，在狂风呼啸声中，江豫结束了感悟，站起身来，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尘，对着门外道。
“城主久等了，既已在门外，为何踌躇不前？”
房门被推开，熟悉的壮汉身影走了进来，依旧背着那把烧红烙铁一般的炙热长刀，哈哈笑着爽朗道。
“晚辈当然是怕影响前辈修行，若是前辈出了岔子，晚辈可就是人族的罪人了。”
顾泉言语之间比起昨日更轻松了许多，那种豪气爽朗的壮汉形象让人下意识的就觉得可信。毕竟谁会认为一个莽夫是工于心计的人呢？
“不知居士此来有何贵干？老道又能帮得上什么？”江豫捋了捋白须，微笑着问道。
顾泉面色阴沉了下来，似乎在压抑着愤怒，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道：“枯源妖王似乎是察觉到了前辈的存在，目前正在不计代价的恢复。”
江豫失笑道：“若他不急于恢复，恐怕会亡于老道之手，又何谈覆灭人族？居士此来是要老道随行？”
顾泉拱手行了一礼道：“前辈慧眼如炬，即便重伤之下的天级，晚辈也绝非一合之敌。”
江豫做了个请的手势：“烦请居士带路，人族存亡之战，老道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顾泉似乎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道：“前辈请，枯源妖王所在之地正在西北方，晚辈这就去集结士兵迎战。”
江豫颔首致意，目光遥遥看向西北方，仿佛跨越无数时空注视着枯源妖王所在之处，若有所思的道：“确实妖气浓郁，妖王之名不虚。”
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能量，仿佛洪荒猛兽一般充满侵略性，甚至还带有狂暴的感觉，但他其实没见过什么叫妖气。
第311章 种族之别
“自从枯源妖王降临，那里已经数百年渺无人烟了。”顾泉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悲悯之意。
江豫平和的眼神下隐隐散发着恐怖的压迫力，让一旁坐了许久城主之位的顾泉都心惊肉跳。
江豫给他的感觉是一种久居高位带来的带一点长辈的感觉的温和，但他彻底被激怒后，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前辈？”顾泉语气愈发恭敬，颤抖着勉强开口。明明江豫还保持着和善的微笑，他却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再次开口吐出哪怕一个字。
江豫的精神外映已经将方圆千里尽数纳入了感知范围，那些妖族的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在这个世界能抵抗法身的，只有另一位法身。
很可惜，他们的法身尚且没有彻底恢复，根本顾不得江豫这挑衅一般的举动。
江豫闭上眼睛，之前所察觉到的画面清晰的出现在意识之中。那是两个没有化形的小妖，最多不过外景水准。
可他们过的是人族奴隶伺候的纸醉金迷的生活，甚至可以随意的从来往的奴隶扯下滴着鲜血的肉条当做零食送入口中。
奴隶们的脸上充满着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突如其来的疼痛，双目黯淡无光，仿佛彻底化为了行尸走肉。
而这些作为奴隶的人族都是美丽的少女，作为曾经的武者，他们的肉比普通人族的肉更受到妖族的喜爱。
而那些没有价值的普通人族，则是对待家畜一般关在围栏里，在发馊的剩饭之中混入带有催情性质的药，让他们像野兽一般交配产子，以供应更多的口粮。
看着那些被折磨的失去神智，只残余兽性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有正常情绪的人不会愤怒。
可江豫没有吐出任何一个字，周围的所有人却像是被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在了身上，想要活动一下手指都成了奢望。
“前……前辈。”
顾泉再次挣扎着出声，江豫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稍稍压下心中的怒气。外景与法身完全是天差地别，尽管他生命层次提升的异常粗糙，但终究是达到了那个地步。
就如同蚂蚁面对人一般渺小，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顾泉松了一口气，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江豫点点头道：“劳烦居士带路，老道客随主便。”
他自然不是真的需要顾泉带路，这点距离他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到达。但回想起昨夜那个年轻人送来的警告，顾泉又确实有着很多破绽，江豫还是决定一路随行。
顾泉态度愈发恭敬起来，但他那副粗鲁大汉的形象配上一张无比谨慎的脸，总能让江豫看出几分滑稽的感觉。
但回想起妖族驻地的人，他无论如何都露不出半点笑容。这个世界总是让他下意识回想起李信的经历，甚至他们比魔还要残忍。
魔对待人的态度不过是杀戮或者引诱其堕落，但妖族则是完全将人当做予取予求的粮仓和奴隶。
士兵集结的速度超乎想象，还没到半个时辰，数百士兵就已经在城门口排列成队。虽然身上的铠甲都已经破损严重，但江豫没在任何一个人眼里看到退缩，只是有的人通红着眼。
心灵之力随时笼罩着整座翰墨城，江豫自然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
“你就不要去了，这次城主召集士兵是预备突袭妖族驻地，而翰墨城也需要留守。”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拍了拍一旁一个三十多岁年轻人的肩膀。
“可是这是我们人族生死存亡之战，我就算躲在这里，又能躲到什么时候？等未来我的孩子在围栏里戳着我的脊梁骂我懦夫吗？”年轻人低下头去，哽咽着道。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们有天级的前辈在。如果你死在战场上，你的孩子就没有父亲，你的妻子就没有丈夫。你和我不一样，我的一家子，早就在那群混蛋妖怪的肚子里了。”
他努力装作释然的模样，但却别过头去，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他努力的深呼吸几次，强行控制身体将语气中的那份酸涩压了下去，继续道。
“我杀三个就为他们报了仇，死也算不上亏。要是那群和尚们说的是真的，说不定我也能算一世积善，下辈子能和他们再当一回家人。可是你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我不是人吗？”年轻人固执的道。
胡子拉碴的大叔狠狠灌了一口酒道：“我本来就没什么资质可言，能达到人级中游都是妖怪爪子上滚出来的实力，我留下也没什么作用，但是你在和平年代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要是这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未来。”年轻人眷恋的瞧了一眼街角那个转身离去的窈窕背影，回头对着他道。
“我是和你不一样，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时代出生的孩子是不会有未来的。如果不是不知哪里又出了一位天级，现在的我们只会成为妖怪的粪便吧。”
另一个人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这个年轻人了，随时可能在某一次战斗中的武者，顾忌自然不会那么多。
“如果我死在了战场上，城主大人也会照顾好她和孩子的吧。”年轻人低语了一句，随即苦笑了一声。
战斗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想着战死的可能了。不是他太过悲观，而是原本遍布整个世界的人族，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座完整的城。
哪怕有确切的消息说翰墨城又降临了一位天级的前辈，很多人也依然不抱希望。在这个功法和招式都远不及真实界的地方，妖族的身体优势彻底展现出来。
同样的境界下，要四五个人族强者围攻才能解决一个妖族，甚至一不小心还会被带走几位。
年轻人的父母就死在了这样的掩护之中，为了抵抗敌人的临死反扑，更确切地说，为了他能安全的逃脱……
第312章 一气化三清
那个年轻人叫罗元，江豫记得很清楚。但他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缩影，在妖族接连不断的入侵下，类似的惨剧早已发生了数以亿计。
而江豫虽然来了，却也终究来晚了。但在无比强大的心灵力量的作用下，他的情绪尽数被遮掩，仿佛一汪幽深的池水，没起半分波澜。
车队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在大部分物资都储存于芥子环的情况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定律失去了效果。
虽说是大军，可真正携带的也不过三千多人，这几乎是整个翰墨城一半以上达到人级的高手了。
一个比地球庞大十几倍的世界，等同开窍级别和更高境界的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五千多人，存活下来的普通人只会更少，这几乎可以说接近了灭族的边缘。
就像一个大国真正能够战斗的兵力只有五千，哪怕在和平时期，他也必然难以保存如此辽阔的国土。
坐在顾泉特地为他准备的马车上，江豫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则是以心灵将整个军队笼罩在内，随时观察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他的大脑无论是思考、归类还是回忆都达到了远超第三阶基因锁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人类目前能做到的运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
有关顾泉的种种线索在脑海中再次拼接出来，江豫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透过木质的轿子看向顾泉的方向。
正在队伍前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顾泉突然感觉到某种窥视感，浑身泛起暗金色，如同铜浇铁铸一般的躯体似乎给了他一些安全感，随即舌绽春雷吼道。
“谁在此窥视，可敢出来一见？”
江豫收回目光，体内真元运转，配合着近乎无穷的力量悄然运转。
由升华之后的影分身之术、艾克恩之形和无限恐怖兑换的身外化身融入一气化三清之后，这门大神通融合了这三种分身术，彻底兼容了他们的全部优点。
三道清气自眉心祖窍冲出，在江豫的遮掩之下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调整方向之后，他们的路线转变为从南向北，而三道清气则是向着北、东、西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道清气在远离之后，化为一身僧侣装束，唇红齿白的年轻僧人。这是江豫融合如来神掌与古一法师的模板带来的能力所斩出的佛身。
第二道清气则是化为一道身着金甲，手持一口刀，威风凛凛的天神模样。由李信一念神魔之中神的部分与天帝玉册的部分表面运功路线所斩出的神身。
第三道清气缓慢下降，在地面形成一个一身道袍，纤尘不染的潇洒道士。明明他不足七尺，站在那里却仿佛一柄直冲天际的利剑。
他体内的组成复杂却又融洽，截天七剑、诛仙四剑的剑经、元始金章、灵宝总经、道德玉录、八九玄功……
仙迹几乎一切道门的功法都被包含其中，以截天七剑为主干，形成一株虚幻却又茁壮的“道树”。
而就在江豫难以感知的无限恐怖世界，他的分身突然被一团黑紫色的雾气包裹，中洲队的成员下意识的将他保护在中央，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四周。
一双猩红的眼睛，扭曲却不乏美感的双角，狰狞可怖的黑色战甲，暗紫色与红色的纹路在缝隙处交织亮起。在江豫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同样斩出了魔身。
“道”、“佛”、“魔”、“神”，以及他本体所代表的“人”！
三道化身与一个本体，从四个方向徒步向着妖族的驻地前进，仿佛江豫一人就足以将无比庞大的妖族驻地包围在中央。
而顾泉只是短暂的停留后，便察觉到那股窥视感消失不见，几次试探确认对方真的离开过后，才再次启程向着目标的方向赶去。
“也不知道这次战争能不能赢，人族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罗元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道。
“是啊，我们已经输不起了。翰墨城是人族最后一座大城，一旦再次失败，想逃也无处可逃了。”旁边的大胡子壮汉随口回答了一句。
虽然妖族带来的是毁灭和杀戮，却也并不是全无好处。仅存的人类彻底摒弃了彼此的间隙，为了生存全心全意的合作了起来。
哪怕他们两个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但只要称得上是人族的一员，两人都能够全心全意的将自己的命交到对方的手里。
“城主说过，那个天级前辈恐怕比镇守通道的四位天级还要更强。这是我们人族几百年以来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如果再不抓住机会，恐怕真的会灭亡的吧。”
罗元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般的如此说道。
这一支队伍看似集结了人族仅剩高手的五分之三，可真正抱着胜利的心态来的，恐怕一个都没有。
不是江豫的实力不够强，而是接连的溃败让他们内心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在亲眼看到胜利到来之前，谁也不敢抱有希望。所有人都害怕，害怕那来之不易的曙光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他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来，是为了战死而来。
两人随口闲聊着，不时的将目光投向中央的轿子上。简陋的队伍一目了然，能有资格坐在那里休生养息预备战斗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前辈了。
罗元心中一直埋藏着一个隐隐的忧虑，如果这个所谓的天级是假的呢？如果他本来就是枯源妖王所伪装的呢？那他们来这里无疑是送餐上门。
天级的妖王，如果真的精心伪装，瞒过如今才地级的顾泉城主再容易不过了。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带着苦涩心道：“枯源妖王要是想破城，哪里需要什么伪装，他直接打上翰墨城也无人能挡。”
可不知为何，他内心依旧带着某种不安，越是接近妖族驻地，这份不安的预感也随之越发强烈。
这种预感在无数次生死战斗中救了他的命，可这一次他不得不去，他们都不得不去。罗元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目力尽头的地平线，继续跟着队伍埋头赶路。
第313章 妖王苏醒
妖气弥漫，乌云遍布，灰色的云将整个天空遮盖，整片大地几乎可以称得上寸草不生。被放逐在异空间数千年的妖族肆意的发泄着它们的愤怒。
这无关对错，只是两个种族为了生存空间和资源的战争，也是无法避免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