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会总是这样帮他，想要对抗“天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成为“天意”，比那些漠视苍生，只求道途的彼岸更高的“天意”！
他们没有这样的路，可江豫有，系统的表现已经足以清楚地表明，规则的力量完全不是所谓彼岸能够对抗的。
规则以下，无论多强都是徒劳。“绝对成立”就代表着它不会被规则之外的任何东西所影响，只要一句话，众多彼岸就会在一瞬间沦为凡人，或就此超脱。
第326章 十年枯坐
碧游宫之内，一如既往的寂静，十年之内几乎没有爆发过法身之战，正邪两道也相对平静了许多。
是以这十年以来，江豫始终枯坐在此。整整十年没有移动过一分一毫。除了偶尔进入大殿的仙迹成员，这里连一只蚊虫都没有出现过。
这一年以来，除了修炼，江豫都在反复思考那个问题，那个每一个追逐传说境界的人都在反问的问题。
我是谁？谁是我？
他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其他法身，他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诸天万界存在他我。原本早已经被走出的路，对他而言却是走不通的路。
唯一有可能走通的，反而是陆大先生陆之平那样，断开诸天他我的联系，保留本我唯一。
而他也同样没有了无处不在的传说特征，却有了陆大先生剑光入微的特征。对每一份力量的掌控力微小到了最基本的构成粒子。
理论上来说，他甚至可以一剑斩断组成人体的基本粒子，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在原地。
十年静修，没能让他踏入更高境界，却已经在地仙站稳了脚跟。甚至不出三年，天仙可期。
无限宝石的融合让他本质就已经在某些部分接近了天仙，相当于对其他人紧闭的门对他打开了一道缝。这也让江豫晋升远比其他地仙更轻松得多。
真实界正是盛夏时节，阳光直射而下，让大地都多了几分燥热的感觉。江豫突然站起身来，一步踏出。
十年的枯坐似乎没给他带来任何改变，没苍老一分，没年轻一毫。伴随着缩地成寸的空间之力，天涯化为咫尺，转瞬即至。
天气说变就变，瞬间乌云漫天，大雨将至。一座古老的寺庙亮着烛火，在黑暗中无比清晰。江豫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庙内，没让那敲击木鱼的僧人出现半点惊讶。
“苏小友，果真还是走了这条路么？”
江豫轻声开口，哪怕他救下了顾小桑，孟奇依然选择十年枯坐，青灯古佛，来打磨心中的那口刀。用痛苦、孤寂、不甘、愤恨日夜煅烧那口刀，沉寂的越久，出刀之时就越是石破天惊。
“前辈理应知道贫僧为何如此。”孟奇神色枯槁，仿佛在这十年之间老了二十岁还不止。
江豫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孟奇这是为了什么。为了斩断过去未来，跳出棋子的身份。为了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静静坐在江豫身旁，一僧一道，并肩而立。破败的庙宇之中，只有笃、笃、笃的木鱼声传来，莫名让人升起安宁祥和之意。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摇摇欲坠的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孟奇和江豫都转过身去，淡淡的看着门外的人。
枯坐十年，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自有常人不能有的坚持，当然不会轻易再被外物所影响情绪。
江豫的双眼是淡漠，平静的对待一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孟奇则是疲惫和倦怠，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容映入眼帘，藕色衣裙飘飘，面容精致，轻声道：“贸然叨扰，还请道长与大师莫要见怪。大雨将至，我等恐遇妖兽，欲借宿一宿。”
孟奇平静的还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自便即可。”
随之走入的还有一位锦衣玉带，面容严肃却缺乏威严稳重的年轻人。另一位则是能够清晰感应到外景的境界，真元却无比混乱的中年人。
江豫只是静静看着，一言不发。虽然他对这十年以来江湖之事知之甚少，穿越前的记忆虽然依旧清晰，却多了一分陌生和疏离。
他在这无尽的诸天万界所停留的时间甚至比穿越前还要久的多，对那种平淡的普通生活愈发陌生起来，仿佛那是遥远的、没有实际体验的上一世。
这十年来他从未在江湖走动，本就并不响亮的名声也逐渐甚少有人知晓。大多数人只知道还存在这么一位法身，其他消息却是一无所知。
少女和身旁锦衣玉带的年轻人低声讨论着地榜之事，哪怕江豫没有刻意去听，超常的听力也让他们的对话句句飘入耳中。
十年前曾陪孟奇去见过的江芷微，可当时刚过外景不久的后辈，此时却已经是地榜第一的大宗师了。时光总是最无情，对世间皆是一视同仁。
短短十年，整个江湖仿佛都已一代新人换旧人。变得愈发陌生起来，只有天榜的法身们一如既往，除了苏无名踏入地仙，再无过大的变动。
江豫微微叹了口气，距离孟奇反抗棋手的那天已经近在咫尺，以他的心性也难免生出几分忐忑不安。
如果孟奇成功了，是不是他的胜机也会多上那么一分？
但孟奇眼中的疲惫苦楚没有减弱半分，笃、笃、笃的木鱼声也依然在耳边以完全相同的间隔响起，不早一分，不晚一秒。
十年之前，他还是意气风发，邪魔九道闻之色变的“狂刀”苏孟，十年之后，他却成为了无人问津的破庙孤僧。
再次关闭的殿门突然被敲响，孟奇蕴含着心灰意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施主请进，此地不禁魔道。”
魔道？
穆云乐下意识的警惕起来，长剑随时准备出鞘。身受重伤的梁九洲努力想要御敌，可殿门推开，走进来的人却让他瞳孔下意识放大。
那是一名身披轻纱，妖娆妩媚的女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周身都是为了勾人所生。哪怕穆云乐是个女人，此时也难免有些口干舌燥。
“当代……欢喜菩萨？”
王同催发浩然正气勉力控制身体抵御着欢喜菩萨无意识散发出来的媚意，免得在倾慕的女侠面前露出丑态。
可欢喜菩萨只是踏入庙内前殿，身体便僵在了那里，一双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江豫身旁的孟奇，竟然流露出几分恐惧之意。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失踪了吗？”
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神色之间竟然带着几分畏惧之色。
第327章 破釜沉舟
穆云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个看不出任何实力的灰袍孤僧，怎么会让当今黑榜赫赫有名的欢喜菩萨都流露出畏惧之色？
如此强大的人，为何会在这里枯坐不知多少岁月？当年的他，在江湖之中又是否拥有着不下于如今地榜高人的威望和名声？
孟奇神色依旧疲惫，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经难以引起他的注意，只是默默敲击着木鱼，清净之意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平和下来，抵消着欢喜菩萨的影响。
欢喜菩萨紧盯着面前这个失踪了十年的煞星，一时竟然连贸然逃跑的想法都难以升起。
身为大宗师，他自然知道仓皇逃跑等于将弱点送上别人的刀锋，与寻死无异。可面前的“狂刀”苏孟只是静坐，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出手？”
她下意识做出戒备的姿态，脱口而出道。这也是王同、梁九洲和穆云乐的疑问，欢喜菩萨的表现证明这灰袍僧人至少也有匹敌她的实力，可他为什么不出手？
孟奇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缓缓转头，双目没有一丝以往的意气风发与英武阳刚，只是平淡的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欢喜菩萨死死盯着面前那枯槁的灰袍僧人，可无论他如何警惕，孟奇依旧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若是苏孟动手，她逃走的把握不到一成，更不要提一旁还有个不知深浅的道人。
穆云乐愣了愣，看了一眼对欢喜菩萨的到来毫无波澜的灰袍僧人，突然升起是不是大师慈悲为怀，不忍痛下杀手的念头。
欢喜菩萨没有过多停留，后退两步就要离开。可无论她试图用什么方法调理，一息之后都会莫名其妙的回到原地。
她紧盯着苏孟，揣测着他既不动手，又不放自己离开的原因。目光转移到那一身灰色的僧袍上，欢喜菩萨灵光一闪，打开“药囊”，将随身携带的采补对象都放了出来。
苏孟依然在敲击着木鱼，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欢喜菩萨轻轻挪动脚步缓慢后退，这次只是凡人般的行走，却没有再如鬼魅般的回到原地。
云消雨散，阳光重新照射在她身上，带来阵阵暖意。那种似鬼似神的恐怖和虚幻感被现实所替代，她不敢再停留，架起遁光仓皇逃走。
眼看着地榜第八，黑榜第二的大宗师被孟奇吓得仓皇逃窜，穆云乐和王同都升起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什么时候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破败寺庙里的僧人都有这等实力了？这还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江湖吗？
梁九洲更是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穆云乐和王同终究只是开窍小辈，对欢喜菩萨的实力只是听闻而缺乏实感。他却能够清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实力，他这个所谓的大侠在对方面前连一招都走不过。
比起那两个晚辈，他更能清楚地体会到让欢喜菩萨连出手都不敢的灰袍僧人究竟有多可怕，不禁愈发尊敬的行了一礼。
“不知大师法号？”
孟奇还了一礼，微微叹了口气道：“贫僧真定。”
梁九洲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能有这样的实力，又是那个熟悉的法号，是他？难道是他？！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个他还是名不见经传开窍武者的时候，听着对方天下传扬的威名，心生憧憬。
孟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缓慢起身对着江豫恭敬道：“前辈，是时候了。”
前辈？他叫那个道人前辈？能让当初名震天下的狂刀苏孟称呼一声前辈的道人寥寥无几，云鹤、苏无名等人一一被几人排除，穆云乐脱口而出。
“剑破寰宇，江豫前辈？”
江豫微微颔首没有开口，迈步上前推开庙门，孟奇则是抬手取出一面浑圆的镜子，将其交到了穆云乐的手中，平静道。
“还请施主代我将此宝交还大周皇帝高览，只称十年之借，理应奉还便可。”
穆云乐有些措手不及，他们这些地榜前列以及法身大人物的世界，怎么会让她这样一个人榜小辈插手？
“可晚辈实力低微，若是路遇邪魔九道外景之人拦路……”她罕见的失了自信，有些支支吾吾的开口。
孟奇摇了摇头平静的道：“此去一路平安，施主尽可安心。”
江豫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这句话之后，小幅度的因果命运被调动，原本一路上会威胁到穆云乐的难关都因为各种因缘际会消失或离开。
孟奇双手合十抬头对着江豫道：“还请前辈先行一步，晚辈另有要事。”
江豫顿了顿，将一柄木质小剑交给他，微微点头没有多言。他知道孟奇要去做什么，自然不会阻拦。穆云乐好奇地瞪大眼睛，想要看看法身高人是如何离开的。
可一阵微风吹过，原地的人影突兀的消失不见，如鬼似魅。她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整个庙内没有留下任何江豫的痕迹，似乎在他们眼前的一直都是个鬼魂。
再次现身，已是仙迹之景。将自身气机温养了十年的贴身木剑赠与对方，是让孟奇在事不可为之事能够通过因果联系借来自己一剑之力。
江豫并未再盘膝而坐，只是静静站在三清神像之下，气息圆融，似与神像已融为一体。
你们不是要试探我是不是三清做减求空的产物么？那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是，若是真出了事，自有道德天尊替他承担。
接替因果，放三清成就道果，此乃成道之恩！三清怎会不全力相助？
三清印在他的内景之中浮沉，周身不断由开辟转至寂灭，如一方方大界在内景洞天之中不断生灭。
孟奇有反抗棋手，以命相搏的决心，他又怎会缺乏勇气？最多不过一死，他早就不是第一次体会死亡了。
死便死矣，何惧之有？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可江豫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无比愕然的提示。
“第一次死亡任务，前往灵山，击杀太上神剑江芷微，琴仙阮玉书，大晋皇帝赵恒。成功奖励指定神兵炼制机会，失败抹杀。”
第328章“天意”弄人
六道轮回之主竟然无耻如斯，在江豫明确帮助孟奇的情况下，竟然给他发布了杀死孟奇生死之交的死亡任务。
态度再明确不过，要么杀了孟奇的生死之交与他划清界限，乖乖做好一枚听话的棋子。要么舍生取义，为了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希望去死。
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一个曾经在小说中看到过的人去死，就是看遍整个世界，又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
很多人或许会喊出那样的口号，可当死亡的恐惧真的笼罩身体，当长刀真的在喉咙上留下血痕，当生命逐渐不属于自己，又会如何呢？
江豫突然有些想笑，他游走诸天万界，弥补了不知多少世界的遗憾。可是在这个世界，如果没了系统，他什么都做不了。
真正做下这一切的，究竟是他，还是系统？
“这种无力感，还是那么让人讨厌啊。”
自从前往漫威世界之后，他始终都是站在明面上最强的那一批。可是如今比起高高在上的彼岸，比起颠倒因果，逆转时空的“天意”，他又算什么？
终究还是要借助系统的力量？还是要指望道德天尊？
不，这次不会了，孟奇能斩断因果跳出樊笼，他为什么不能？因果之法，他也不是没有。决死之心，他也并不缺乏。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产生了依赖系统的想法？是在盗墓世界第一次将人传送回原世界？是在龙族世界第一次将龙王带回去？还是在无限恐怖世界第一次借助系统屏蔽主神？
他那自始至终淡然的双眼突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重新拥有了生气。何时失了意气？这一次，全无外力，只凭己身，又有何不敢直面天意！！！
江豫大步向前，走出大殿来到仙迹坊，借助中央玉柱联通六道的能力，他的身体径直消失在原地，降临在西游世界。
他不是冲和，不是“灵宝天尊”，也不是孟奇所想的那个连六道都能屏蔽的大能。这一刻，他只是江豫。
何来多磨难？挥剑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