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失望了,白野的脸色竟然露出一个十分有兴趣的神情,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只要准备夜宵就行,我胃口大。”
他倒想亲眼见证一下。
伍贯军就像酒蒙子遇到老酒鬼,一拍大腿:“好好好!开整!”
完了。
办公室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只想抚额长叹。
......
京都的某个角落。
一大群人正有序的进入一个略显破败的招待所。
如果有今天在人艺礼堂的人来看看,就能发现他们正是程冲和白野闹分歧的‘导火索’。
稷山高台花鼓表演团。
领头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要怎么形容他的脸?
那是一张农民的脸,坚毅质朴,像一块经过风吹日晒的顽石。
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唐装,看起来很笔挺周正,但仔细瞧瞧衣袖末端,就能发现已经被洗的掉色了。
老人名叫苏传福,是这个高台花鼓表演团的团长,但对于他身后那50个演员来说,更像是他们的爷爷。
苏传福正在跟招待所的老板讲价,哪怕这里的房价在60元以下,他也有点负担不起。
两人相谈并不顺利。
苏传福嘴笨,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我们人多,打个折吧。”
老板摇头:“老爷子,我已经给你降了3块了,你体谅体谅我啊,都是小本生意!”
苏传福有点着急,他算了一下账,如果按照这个价格的话,那就待不了几天了。
身后有个姑娘走上前来,先是对老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接着说道:“大哥,要不这样,57块也行,你一个房间让我们多住几个人,行吗?”
老板奇怪的问道:“床就那么大,能住几个?”
姑娘继续保持着笑脸,说道:“我们可以睡板凳上。”
这时候老板才看到他们随身携带的家伙事儿,在大包小包之外,还有一条条的板凳。
那是他们表演高台花鼓,用来搭建‘高台’的道具,是用人力从老家背到京都来的。
“这...”
老板想拒绝,毕竟这么一间房住太多人,水电又怎么算?
还没等他开口,那姑娘就隐晦的朝身后招了招手。
‘噔噔噔’
迅速上来了七八个姑娘,围着老板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一个比一个叫的甜,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哎行行行!”
老板最后妥协了,无奈道:“就当我做慈善了,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一个房间住多少人我不管,可不能损坏我的东西,水电还得另算!”
“那是肯定的!”
“大哥您就放心吧,我们走的时候还会把卫生打扫干净的!”
“大哥您真好,要不等下我们就下来帮您做点活吧?”
“大哥您一定会发大财的!”
叽叽喳喳的感谢像不要钱的豆子一样往外丢,把老板弄的哭笑不得。
“好好好,帮忙就算了,你们上去看房去吧。”
在旁边的苏传福松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放松下来,又带着一些欣慰。
娃娃们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上楼看完房间后,姑娘们合计了一下,只向老板开了六间房,把人家听的险些后悔,又是说了一长串好话才答应下来。
甚至本来他们只准备开五间房——苏传福本想着跟男娃娃们挤一挤,只不过主意被否了。
孩子们心疼他,一定要让他单独住一间。
但要知道,这群人一共51个,30个姑娘20个少年,算下来一间几平米的小房间要住十个人。
也难怪人老板不乐意。
就没见过这么能省又这么能挤的!
人又多行李又多,你们晚上睡觉腿能伸直?
要不是看着那些姑娘灌‘迷魂汤’的份上,老板真的想反悔。
他觉得再怎么着也得开十多间房。
血亏。
不过这群孩子确实人好,把行李放回房间收拾好,就着白开水吃了几个馒头之后,立马下楼忙活起来——
真就扫地的扫地,抹桌子的抹桌子。
把老板都整的不好意思了。
只有三个孩子没有下来,他们正坐在苏传福的房间里说话。
其中就有那个最开始挺身而出的那个姑娘,名叫马丽丽。
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分别叫王伟和严婷。
他们是这50个孩子的大姐大和大哥大。
马丽丽问道:“爷,咱们今天为什么不买票回家啊?这又多住一晚上,花一晚上的钱。”
“是啊。”王伟也问道,“我看您从表演完就有心事,在想啥呢?”
苏传福叹了口气,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严婷很担忧,说道:“您还在想开幕式的事儿?”
第119章 将遇良才
苏传福终于点头。
脸上表情不多,但看向他们三个眼神却充满了愧疚。
三个孩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团长在想些什么。
上一次奥运会开幕式,他也如今天这般,带着表演团赴京,期望着能被选中,而且比这一次带的人更多,足足一百来个。
为此表演团缩衣减食,凑了好久才凑出车马费。
可惜世事总不如人意,苏传福带着一百来个孩子,别说被选上奥运会开幕式了,连展示都没有展示过。
因为他们去晚了一步。
到京都的时候,人家早就找齐了人手,该招的已经招满。
本想着这一次有经验了,提早准备提早过来,可是结果......
此时正不知道在哪里聚会的程冲永远也不知道,她的几句话会带来什么。
对于一个在底层挣扎的表演团来说,那些话无异于是一场残酷的刑罚。
苏传福嘴上不说,可心里犹如刀割。
三个孩子明白了一切,所以才会红了眼睛。
马丽丽哽咽的说道:“您可千万不要为难自己...本来...本来您身体就不太好...”
严婷想说点什么,但嘴唇颤抖说不出来。
王伟腮帮子咬的鼓鼓的,强忍着说道:“对啊,选不上就选不上,咱回去继续过日子就好了,要是没有您把我们从村里带出来,现在......”
苏传福的花鼓团有一个跟其他表演团不太一样的地方。
不但是表演团,也是一个小型艺术学校。
但进他的学校,一分钱都不用出。
不管是学费还是生活费,都不用。
这个六十岁的老人,一个人全部担着了,从来没有诉过一声苦。
一如他那张石头一样的长相。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些人连几十块的招待所都住不起,已经惨的不能再惨,这也叫担当?
不是这样的,得看跟什么比较。
跟他们以前比起来,这已经是苏传福能做到的极限,也已经是好日子了。
在农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
那种生活才是真正的苦日子。
苏传福扯动着脸笑了一下,反而安慰起他们来。
“我没事,这不算什么,我今晚不走是准备再去试一试。”
马丽丽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您准备去试什么?”
苏传福脑海中浮现今天在礼堂时的那个年轻人,说道:“那个叫白野的老师,我想去找他。”
三个孩子愣住,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王伟说道:“您要去找他求情?”
苏传福摇头:“不是求情,是想问问我们有没有机会,哪怕不要咱这个花鼓节目,他总需要人手的吧?
你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县里,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可以见识一下大舞台,都好啊......”
老人笑着看向他们,就像看着未来。
......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50个孩子待在招待所,由马丽丽他们管,苏传福谁也没带上,一个人朝着凤巢赶去。
他在白天的时候就打听过了,那里是开幕式领导们的办公地点。
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没关系,先去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就在大门口候着,总能见到的。
......
另一边,办公室。
那叫一个烟雾缭绕,仿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