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
“嗯……覆盖地球？”叶铭说着摇头：“别纠结这个，而且就技术前景而言，这次的冷核聚变成功有更多的标志——它意味着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二维展开技术实现更多的操作。”
“譬如？”
“譬如二维超导，譬如将尺度再缩小，我们进行原子层面的展开，创造出可以自由控制的原子，还譬如我们可以利用这次的能量传递技术，实现往高维空间输送能量……”
“当然，最直观的还是，我们可以实现能源的小型化。”叶铭一边慢慢地说着，嘴角也浮起笑意：“假以时日，一旦技术成熟，我们就能够造出移动的人造奇点母舰——那才是最有用。你这次上月球，看了如今的人造奇点规划地，知道现在要搞这种大工程需要多少空间的，对吧？”
牛主任轻轻呼了口气，重重点头。
这次他上月球，除了视察广寒基地，太约防御中心之外，也去看了超级加速器项目和人造奇点的规划——和叶铭走的地方高度重合。
毕竟，他也和叶铭一样，这是他的第一次上天，总是好奇的。
他也知道，叶铭这半年乃至一年来，除了推动维度物理理论之外，工程方面的精力主要放在两个领域，超级加速器，以及人造奇点。
前者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武器系统，后者则是人类扩大文明影响力的关键。
如今所有的设计都已经完成，且整个地球工业体系都投入了进来不说，国核也派了大量的工程师抵达月球，以修建氦三电站来满足人造奇点以及加速器的能量需求。
如果真如叶铭所言，二维反应堆的技术如果成熟了，能够将二维冷核聚变小型化，那……实现移动的人造奇点就不再是梦想——甚至还可以实现曲率飞行。
试想一下，假设一艘飞船，可以进行改变曲率的超光速飞行的同时，还能够停下来之后开启人造奇点，源源不断地将物资乃至生物跨越亿万光年进行传递……那将是多么伟大的前景？
就不说宇宙殖民这些了，哪怕是人类做“传统”的星际贸易，这玩意也是大杀器啊！
“那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牛主任目光灼灼地望向叶铭，他知道，叶铭向来在新技术的运用上很激进，既然叶铭嘴里冒出了“假以时日”这种话，就意味着目前技术还有困难，无法大规模的运用。
听到困难二字，叶铭的表情便慎重了起来，沉默几秒后他轻轻地呼了口气：“主要还是散热问题。”
“散热？”
“嗯，散热。”叶铭抿了抿嘴，轻轻点头：“目前我们可以通过引擎的方式来释放能量，而且冷核聚变引擎本身的温度也不高，因此可以不用太过于考虑热量沉积的问题。但如果要将聚变运用在能源上，散热问题就很现实了。”
牛主任眉头微微皱起了来：“散热不好会怎么样？”
“你可以理解为会热寂——相对而言，我们创造的二维空间，本质上是一个孤立的系统，它是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且该系统相对三维宇宙而言更加有限，更容易抵达极限熵，而当熵到了极限的时候，就会热寂。”
“额……”牛主任小心地看着叶铭：“你有解决的办法对吧？”
“目前还没有很好的办法。”
“……”
叶铭笑了起来，他现在没有很好的办法，不表示他没有思路，但一切还要等到月球上的超级加速器和二维空间膜生成器完成，可以将更大质量的三维物质二维化之后才能进行验证。
……
离开飞船，叶铭与牛主任回到办公室，两人闲聊中便聊到了苍蓝星人飞船已经启航的事，然后又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与有目星人，或者说科多族人的贸易谈判问题。
与有目星的贸易谈判，叶铭除了和对面的大长老聊过一次，其余的几乎都是由CNY以及太约商务部门在联系和谈判。
叶铭知道的最新情况，便是上次牛主任告诉他的，对方开出了一大批清单过来。
“目前的综合考虑是，我们发一批物资过去的同时，也派遣部分商务代表和外交人员过去。”牛主任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微笑道：“估计科多族人觉得没见到咱们的真人有点心不安吧。”
“派人过去？”叶铭微微一怔，随即明悟：“是了，苍蓝星人肯定也对那边的环境做了适应性改造，既然科多族人都能够适应那边的环境，那么人类显然也可以适应。”
“嗯，而且按照基本的外交原则，两边如果确定了外交和贸易关系，那肯定要互相派遣使者的。所以这次去的飞船，我们除了要送人过去之外，可能也要把他们的人接一点过来。”
叶铭点头，随后噗的笑骂起来：“娘的，以前看科幻片，都是外星人开着飞碟跑到地球上来，完了人类要么跪舔，要么就跟个土著一样用土办法和人干仗……”
牛主任哈哈大笑：“你说的是播放音乐？”
“哈哈哈哈！差不多！但没想到现实却是，咱们跑去人家的星系，还要把人接过来……”
“是啊……而且还要给人建大使馆。”牛主任说着长长地呼了口气，他回头望向地球共同体的数据管理大楼——此时大楼已经修好，来自上百个国家的官员和技术人员已经入驻。
“你说，随着咱们接触的文明越多，今后会不会专门修一座外交城市？”
“我觉得……可以修。”叶铭眯着眼，只不过他望向的是太空：“宇宙是如此浩瀚，文明是如此之多……就算是苍蓝星人，他们所到之处也不及宇宙的万一——就算宇宙中大爆炸膨胀过程中也存在所谓的宜居带，当人类探索完宇宙的那一天，所遇见的文明理论上也会不计其数。”
“哈哈，有没有可能咱们会遇到一个超级牛逼的文明？”
叶铭笑着摇头：“不知道，反正咱们的目的就是成为超级文明嘛……”
牛主任感慨点头，随后直直地看了叶铭几秒，直到后者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他才微微一笑：“你就没有想过，要亲眼看到那一天？”
叶铭微微一怔，马上便听出了牛主任话中的话，他立刻咳了一声：“老牛，我肯定是不支持数字生命计划的。”
“那万一别人……或者后人搞成功了呢？”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说着叶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轻声道：“你知道我佩服苍蓝星人的一点是什么吗？”
“嗯？”牛主任一愣：“他们有什么值得你佩服的？”
“他们就算面临灭族的危机，也坚持着某些准则——你应该知道，苍蓝星人，特别是圣星人，他们比我们更有条件实现意识的上传。”
牛主任略一思索：“你的意思指将意识上传到智脑中？”
“是的。我问过乌达，他们是否可以将意识上传到智脑。”
“乌达回答是肯定的，但表示，这是不允许的。同样的，他们也不允许克隆——因为这样会导致整个族群彻底失去自然繁衍的能力，从而不可控地走向毁灭。”叶铭说着顿了顿：“当然，我认为是，他们应该还有自然繁衍和恢复族群的能力和希望，还没有面临绝境。”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能够意识到，永生，对族群的生物意义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时间将会变得不再宝贵。”
“时间不在宝贵，那么……你说，我们的追求还有什么意义？”叶铭坚定地摇头：“只有一代一代地将希望延续下去，追求才有意义，人类也才有意义。”
牛主任沉默良久后点头：“所以，咱们动作要快点。”
“是啊，一万年太久，要只争朝夕啊！”
……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体，人类共同体与有目星人的谈判是谨慎的，也是大跨步的——这看似矛盾，但实际上并不矛盾。
一方面，人类需要迫切地获得有目星人的协助——即便他们的“战力”面对执行者而言，聊胜于无，但助助威总是可以的，甚至提供点帮助也行嘛！而另一方面，人类也需要对近距离接触有目星人提供缓冲的时间。
于是，九月中旬，“共体”开始陆续公布了与有目星人的各项协议。这些协议，包括人类与有目星的和平友好，以及商品贸易往来等。
在协议公布的同时，由有目星人制作的宣传短篇以及对其星球和文明的介绍也纷纷通过外交机器人传到了人类世界。
要接受一个种族，当然是要先熟悉一个种族。
好在苍蓝星人的面孔早在一年之前就被人类所熟知，算是给了人类一个视觉上接受的缓冲时间。
因此，当共体最后宣布人类将会与有目星建立起第一个大使级的外交关系时，整个人类社会的情绪普遍高涨且支持。
毕竟……这是一场由人类起主导地位的外交合作。它不是人类被强敌按着脑袋签署的，是人类主动发起，且彰显了人类影响力和意志的外交。
简而言之，这是人类“大地球”气质的体现——有人戏称为“大球沙文主义”。
于是九月下旬，由一艘寻星号，一艘运输舰以及一艘资源舰组成的舰队在西昌太空城顺利起飞，载着人类的商品以及外交使团前往三角座星系。
第536章 外交天团
省交，量子智能专业阶梯教室。
下午一点四十，教室里便已座无虚席，如果细心辨认，除了本专业的学生之外，还混杂了其他专业乃至其他学校前来蹭课的学生。
上课铃尚未响起，但大家还是很好地保持着纪律，没有大声喧哗，只是在小声地交谈着，同时几乎所有人也都期待地望向门口。
“等会要不要问伊塔老师？”
“问呗，当然要问。”
“那谁开口？”
“谁举手谁开口。”
“万一她老人家装看不见呢？”
“怎么可能？伊老师从来都很好说话的好不好。”
就在众人的轻声交流中，伊塔便踩着上课铃声出现在了门口——她的步调之精准，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她刚走进门便控制了上课铃。
作为省交唯一的全科讲师，伊塔一直保持着朴素的“机器人”形象——要知道，最新的仿生材料已经可以做到让机器人管家拥有以假乱真的皮肤和外表了。
但伊塔老师却从来没有搞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直我行我素，一看就是机器人模样——虽然大家公认，她在人类的情感方面，比市面上的那些机器人，乃至西塔管家都要优秀太多，甚至可以完全模仿人类。
只不过今天的伊塔老师，一看就特别优雅，特别是走路，姿势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迟滞感，更像是一个穿着金属外套的人类女性在行走。
伊塔不紧不慢地走到讲台前，她的面部显示器模拟出了两个微笑的弯月：“大家在聊什么呢？”
前排一个马屁精立刻接嘴道：“在聊伊老师今天特别漂亮！”
“撒谎，我只是趁国庆假期换了一下关节。”伊塔说着抬起手腕，做了个曲臂的动作，咯咯地笑了起来：“用了苍蓝星人最新的仿生肌肉技术，今后就可以和你们掰手腕了。”
教室里立刻传来阵阵笑声，以前和伊塔老师开玩笑的时候，大家总想和她掰一下手腕——这是难得的接触她的机会，只不过每次她都以关节不好而理由拒绝了。
“好，准备上课。”
这时，台下一个男生突然举起手来。
“齐明宇，有什么事吗？”
“伊塔老师，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我们想问问……”这位叫齐明宇的男生咽了咽口水，这才鼓起勇气道：“我们都知道，您是人类外交使团的一员，那么在您看来，现在站在讲台上的您，和此时正在寻星号上的您，是一样的吗？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同呢？”
随着男生的问题，整个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伊塔，期待着她的答案。
——原因很简单，在这些与伊塔朝夕相处的学生看来，伊塔老师已经彻底脱离了“低级”的人工智能范畴，从而体现出了数字生命的形态和完整的人格。
原因很简单，鸭子理论就能描述。
伊塔的所有行为，包括逻辑，反应，情感判定都与人类一模一样，那她肯定就具有人类的人格嘛！
而作为量子智能专业的学生们，当然还会进行更深一层的思考。
大家都知道，叶铭院士在创造伊塔老师的时候，就在伊塔老师的机械体内设计有单独的运算核心。
那么，当伊塔老师化出了“分身”之后，还会“复制”她目前的人格吗？
……
脑机中心，叶铭办公室。
“这届学生真难带。”
伊塔的声音在叶铭脑海中响起，同时穿着黑色小西服的卡通少女教师虚拟形象也在显示器上跳跃而出。
“怎么了？”叶铭看着显示器，在脑海中问道。
“他们想问我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叶铭微微一怔，随即好奇起来：“怎么说？”
于是伊塔便将学生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叶铭嘴角浮起笑意，但随后便沉默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就连那些学生都已经“知道”，她其实完全可以算“数字生命”了——你看学生们都已经用“人格”来描述了——那么伊塔本人，显然也是知道的。
但由于某种忌讳，无论是伊塔也好，还是叶铭也好，从来都没有在正式场合承认过伊塔是数字生命。
时至今日，公开的口径，都是伊塔是叶铭的科学助手，只是调校得很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