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摇头:“朕说过了,朕对奇闻轶事向来敬而远之。”
碧衣蝉上前几步,拱手道:“这块地方曾经属于成汉,又被桓温攻下。”
“臣在建康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发现一本殷浩的札记。其中的一个故事,臣直到如今也忘不掉。”
“传闻桓温刚刚攻下蜀地后,朝廷为他摆下庆功宴。文武百官都来向他道贺,并询问他战无不胜的秘诀是什么。”
“殷浩与桓温素来不和,那次宴席上,他滴酒未沾。”
“桓温说话时,他就仔细地听着,想要听听他究竟会不会说出些狂悖忤逆之语。”
“可是桓温大醉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反倒一个劲儿地叹气,面有愁容。”
“殷浩清清楚楚地听见,桓温说道,‘这世上只有一棵竹子啊’。”
“并且,殷浩似乎觉得桓温的语气在颤抖。”
“众人都没当回事,只是笑道,桓公竟然也尚玄谈。”
“那天桓温喝得不省人事,只能靠侍者的搀扶才能行走。那种时候,他还一个劲儿地说,‘世上只有一棵竹子’。”
“殷浩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将这事记在心里。”
“后来的很多年里,殷浩越想越觉得怪异,这绝对不是一句酒话,而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
“桓温灭蜀后,威名大振。他屡次要求北伐,朝中大臣们无法直接阻止,于是朝廷便将这事交给了殷浩,命他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出师北伐,以抑制桓温。”
说到这里,碧衣蝉诡谲地笑了一下。
“殷浩在札记中写着,出兵之前,桓温曾信誓旦旦、面色从容对他说,‘此战你必定不能成功’。”
“殷浩当时心中忽然一毛,竟当真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大军出发前,殷浩坠落马下,时人皆以为不吉。”
“殷浩大败而归。”
“桓温上疏历数其罪状,殷浩因此被贬为庶人,流放东阳信安。”
“殷浩带着家小启程前往信安的那天,桓温竟出城相送。临走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殷浩道,‘我说得如何?’”
“仿佛,一切结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后来,殷浩总觉得这里面一切的发展都是受到桓温摆布的。流放信安后,他整日在空中书写‘咄咄怪事’。”
“很久之后,桓温为了显示其大度,再次向朝廷举荐殷浩。殷浩心中颇为感激,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为了防止有误,他反复确认检查,可结果呢……桓温却收到一封空信。”
“桓温大失所望,从此再也不提举荐之事。”
“此事之后,殷浩郁郁而终。”
碧衣蝉说罢,诡谲一笑。
苻坚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碧衣蝉抬起头,“重要的是,殷浩的意思是。”
“殷浩的意思是,桓温在蜀地得了什么秘术,能使世上的事遂了自己的心愿。”
“臣对此事耿耿于怀,去了一趟蜀地。臣可以肯定的是,殷浩并不是在无端怀疑。”
“蜀地如今就在陛下手里。不考虑一下吗?”
苻坚听罢,淡淡挥了挥手。
“或许是殷浩反复拆开检查,将信弄丢了,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错误出在自己身上,所以终日疑神疑鬼。又或许是桓温说谎,找个理由不启用殷浩罢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阳燧神
“道长,道长?”
任逸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只手推醒。
睁开眼,立刻就看见老余、李春生、刘大姐等人乌黑的脸环绕着他。
再一看,天已经红日高悬,早是另一个中午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任逸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老余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俺们找好的那块地方,昨晚突然爆炸了!也不知咋回事,大火呼呼的……”
对,我干的。任逸尴尬。
“没办法啦!只能另外找个好地方。”
“道长,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老余腼腆地环视身后的流民们,走上前道,“经过这么些事俺们算是明白了,路上太艰难了!没有你俺们根本撑不下去啊!您要是愿意,俺们再花钱雇您,给我们找块好地方住下……”
任逸思索一番,反正昨晚这事是他的责任,再带他们走一段也没什么。何况人家说了,给钱呢。
现在这群人有车、有枪,倒不用他太操心。
“行吧。”任逸点点头,“我正好要走,愿意的话就跟上。”
“好嘞!”众人们互看一眼,立刻颠颠地跟了上来。
老余轻车熟路地爬上副驾驶座,任逸在前面开着,后边黄尘滚滚,邬四海的几辆装甲吉普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拉着众人锅碗瓢盆的大货,呼啦呼啦一大串阵势颇为壮观。走在路上,还真没人惹。
任逸从反光镜里看一眼,不禁有些恍惚。
“这阵仗跟镖局太像了……”
“其实,我这规模也开得起一个镖局了。”
“道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突然,老余从副驾驶凑上来神秘兮兮道。
“怎么?”任逸握着方向盘,斜看了他一眼。
“道长,阳燧神虽然神通广大,但信不得啊!那是……那词怎么说的?饮鸩止渴啊!”
老余苦着脸道。
“你借用它的力量,早晚会被反噬的!”
任逸脑子里轰地一声。
阳燧神?
老余竟然说……阳燧神?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
任逸想起昨晚自己利用启光会的秘咒召唤那神秘的降临者,难道那就是老余口中的“阳燧神”?
老余怎么会知道启光会的消息?
而且……竟然称它为“神”?
难道自己苦苦寻找的线索竟然就在身边?还是说,启光会的根基其实比他想象中庞大,老余也是其中之一……
任逸脸色一阵煞白,一时竟想不出一句话。
老余没察觉到他的震惊,已经苦口婆心道:“哎!道长,你知不知道启光会的来历是什么?”
“……似乎是东汉时期的一群异域僧人。”任逸平复心情,勉强道。
老余点点头:“对,当时汉明帝给他们修了一座寺,叫做‘来归寺’,遗址就在俺老家附近!”
……原来是这样?
“那片空地荒废两千年了,寸草不生!不知怎么的,一直散发着发出腐烂的臭气。”
“土地一直焦枯,温度永远高于别处,伸手一摸,都是烫的!任何动植物都无法存活……”
“到了晚上,我们都不敢从那里路过。一直有怪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像来自地狱的呼喊,曾经有人试图听清话中的内容,导致精神失常!”
“据说,这声音一直响了两千年了!”
“虽然那寺早就荒废了,可一直流传着那群僧人的传说。”
“他们信仰的神叫做‘阳燧神’……”老余絮絮叨叨地讲起来。
任逸暗中点头,这些说法跟启光会倒是一致,老余的话确实有些可信度。
“……他们说,阳燧神诞生于黑暗,这俺倒是能理解,太阳是从黑夜里升起来的嘛,”老余笑道,“但是他们说,黑暗还生下了咱们这群人,咱们跟阳燧神是亲兄弟呢!”
“哈哈,道长你说有意思不?”
任逸耳朵嗡地一声,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脸色苍白,满脑子只剩一句话:
黑暗还生下了人类,人类跟神是亲兄弟!
他意识恍惚,仿佛被狠狠揍了一拳,仅凭着本能握住方向盘……
这说法,居然跟“肿胀圣女”信徒们的教义出奇地一致!
难道,这套说法并非虚言,而是确有其事?
“关于来归寺,还有一个很古老的故事。”老余继续讲述。
“他们不是带来了一口棺材吗?一直埋在地底,谁也不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
“寺庙僧人全都逃了之后,官府进来查封。”
“据说,那是一具诡异的尸体。被天雷火焚烧过,样貌异于常人,也是他们西域人的长相。你想想,焦黑的脸上两只绿眼睛死不瞑目,这得有多吓人。”
“更恐怖的是,官府查验时,那具尸体竟然活了过来!”
“俺听人家见多识广的老人说,这也是‘来归’的另一层含义,复活,或者说永生。”
“有人推测,他们之所以带着那具尸体,是想要将‘阳燧神’降到那具烧焦的尸体上!”
“但不知怎么失败了,那具尸体虽然活了过来,但据说没有神志,是个残次品。”
降神?任逸一愣,有点像谢雨霏口中“盟主”的状态啊。
只不过,如今的技术成熟了很多,盟主是个与常人无异的大活人,还能处理政务呢。
说不定,他真是“神”的孩子?
“当时正值东汉末年,群雄割据,那活死人据说被信奉诡道的张陵带走了。”
“被张陵带走了?”任逸皱眉。
四大名著里任逸最熟悉的就是《三国》了,张陵不就是汉中诸侯张鲁的爷爷?
老余点点头,“啊对,就是创立五斗米道那个……这些都是俺们村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俺记得清楚。”
任逸看了一眼地图,这里貌似就离古时候的汉中很近!
说不定,启光会的发源地就是这里……
与其像没头苍蝇似的瞎转,不如撞撞运气!一座庙都能留下这么多传说,我就不信一具活死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有了这信息,说不定就能判断谢雨霏的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