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三人立刻出了门,向着第三家的位置驶去。
“第三家就是那早餐铺了,”何队长边开车边解释道,“前面是临街店铺,背后就是他家的小楼。”
何队长下了车,用力拉开落地的卷闸门。
吱嘎一声巨响,光线一点点顺着逐渐敞开的缝隙照进来。三人弯腰走进去,里面黑乎乎的,掌柜两口子因为家中变故早就无心经营了。
何队长帮任逸两人拉开电闸,进门的灶台上一片凌乱,没用完的食材迎面扑来一股酸臭的腐烂味道。
“唉,好好的早餐铺,居然变成了这样。”传真环顾四周,惋惜道。
任逸走到后门处,拉开虚掩着的门栓道:“接下来,我们要从受害人家中寻找跟‘佛’有关的物品。”
“如果没有,那就是我猜测方向有误,咱们赶紧回归正道;如果有——那就立刻赶到寺庙,不能给凶手反应的时间。”
三人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冲上楼梯,在空无一人的二层小楼里四处翻找。
虽然这是个做小生意的家庭,但家中却丝毫找不到供奉香火的痕迹。
没有香炉,没有佛像,掌柜两口子的抽屉里,连条手串都没有……
三人找了一大圈,各自回到客厅中,摇了摇头。
“没有啊,家里全都找遍了,”何队长有些焦急道,“会不会是找错方向了?降临纪元之后,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很多人都会供奉佛像。手串就更是遍地都是了。咱们要不要再想想……”
“受害者的房间也看了吗?”任逸不死心道。
“不信你来看看。”传真往身后一指,一间很简洁的小屋立刻出现在任逸眼前。
一眼就能望到底,除了一张床和立在墙边的大衣柜,确实什么都没有。
任逸不死心地闯进屋子,四下翻看,连床头的枕头都翻了个面。
还是什么都没有……任逸暗自皱了皱眉,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咱们是不是找错线索了?”传真思索道。
“你说过,她出事前经常往外跑?”突然,任逸唰地抬起头,直愣愣盯着何队长道。
何队长不明所以,“是啊。”
任逸大步转身向墙角走去,一把拉开木头大衣柜的两扇门。
任逸将半个身子都探进衣柜里,片刻之后,一股若有若无的、沉稳舒适的幽香缓缓飘到任逸面前。
“传真,你来一下。”任逸回头招手道,“你来闻闻,这是不是寺庙里烧的檀香味?”
“啊?”何队长大惊,“难道,真让你猜中了?”
传真大步走了过去,皱着眉头。
“确实是。”片刻之后传真道,“你看,这里甚至还有没有抖干净的香灰。”
他拎出夹杂在一片衣物中的一件呢绒大衣。
果然,肩膀的毛领子上沾着一片片一碰就碎的白色细微碎屑。
“冬天的衣服不会经常换洗,尤其是厚重的外衣。”任逸看着那件衣服道,“她如果经常出入寺庙,佛殿中燃烧的檀香味很容易浸到衣服里。”
“我的推测是有道理的,凶手应该是寺庙里的和尚,或者有长期参拜习惯的香客。”
“她们跟凶手根本不是情侣关系,而是在寺庙里偶然遇见。”
“郑丽莎因为穷困潦倒只能出卖身体,心里积压了很多痛苦,经常去庙里烧香求得解脱。”
“同样,早餐店老板的女儿因为长年抑郁,经常去庙中拜佛,甚至还说出过要出家这种话。”
“那个总是相亲的单身母亲为了找个合适的姻缘,肯定也求神拜佛多次。”
“那个出轨的女人,或许因为内疚经常去庙里悔过,想求得内心的平静……”
任逸说得头头是道。
“她们的生活没有任何交点,唯一的交点就是那座寺庙!”
“那为什么凶手的身高每次都对不上呢?”何队长急道,“难道凶手们成群结队去庙里拜佛?那也太可怕了……”
“那是因为,他是个能力者。”任逸道。
“什么能力我还不清楚,但凶手绝对只有一个。”
“现在立刻赶去你们说的那座南谷寺。”
“那座寺庙是很有名没错,”何队长挠了挠头,“可是已经荒废十几年了,里面根本就没有和尚。”
“嗯?”任逸难以置信,荒废了?难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头绪就这么断了?
但线索已经明确指向了这里,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看看。
“等一下,”传真突然打断道,“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咱们不能这样去,在咱们面前,凶手或许根本不会现身。只有这一个机会,我们绝不能打草惊蛇。”
“什么意思?”任逸不解。
“这件事情,或许我来做最合适。”传真道。
“听我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钓鱼
何队长开车载着两人,晃晃悠悠向着城边一条已经被荒草掩埋的小路驶去。
远远的,一座破庙果然出现在绿色山丘脚下,在不断随着车窗摇晃的枝叶中越靠越近。
“屋顶瓦片被风吹落了不少,梁柱也都没有上色维护,确实没有僧人居住管理的样子。”任逸靠着车窗,暗中打量着逐渐靠近的寺庙。
“但是通往山门的小路上没有落叶和杂草,果然有人在定期打扫。”
应该就是凶手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任逸屏息凝神,手里的《南华经》簌簌翻动,一把黑色折扇出现在任逸面前。
啪地一声甩开扇子,任逸的身影迅速变淡,直到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就按你的计划办。”任逸回头,低声对后面的传真说道,“你来当诱饵,我暗中观察。”
后座的传真点了点头,他外国人的样貌在任逸眼中突然扭曲,立刻变成了任游的模样。
任逸吓了一跳,“……你又变成我爸干吗?受害者都是女人,我爸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他想下手也得敢啊!”
传真委屈道,“不是啊,贫僧这个能力其实是一种幻觉,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
“在你眼里,我是你爸;但凶手一直在等待下一个动手的对象,所以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瘦弱可怜的女人。”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越听越别扭呢……
“好吧好吧。咱们抓紧时间。”任逸不再看他,赶紧下车。
一路上身边跟着一个跟自己的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任逸怎么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两人一路走过荒草起伏的山路,破败的寺门逐渐在两人眼前放大。
任逸看着“任游”的背影缓缓走上台阶,在狭窄的正殿门口停下了。
正殿里面虽然很小,但点着不少蜡烛,映得一片明亮,一尊古朴的木质佛像高大威严地俯视着面前三个空荡荡的蒲团。
传真在香炉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开始酝酿演技,不一会就哽咽地抽泣起来。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任逸快速藏在香炉旁一根柱子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刻被这场景辣瞎了眼。
“一个一百八十斤的中年人在嘤嘤嘤,这个人居然还是我爹……”
任逸简直想把自己戳瞎。
“咳咳,大清早的,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家里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突然,殿外的台阶上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一道瘦长的黑影逆着光靠近大殿门口,挡住了门外的光。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槛外,影子在方格青砖上诡异地被放大。
来了!
任逸一惊,立刻转头。
“嗯?”跪在地上的传真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转头对远处的影子道,“请问您是?”
“咳咳……我也是来烧香的。”
他咳嗽了两声,用浑浊沙哑的声音说道。
脚步声越走越近,殿里的烛火很快就将他整个人照亮。
任逸看清了,那是一个驼背老人,大约有七十多岁的年纪了,满头花白,皮肤像柑橘一样褶皱、布满老年斑。穿着一身破旧灰衣,手里提着装香烛的布袋子也沾满油污。
“最近我为了装人设,《肘后备急方》倒是看了不少。看他脸色青黑枯瘦……健康状态很不好啊。”任逸在柱子后面探出脑袋来,仔细地盯着那人。
老人佝偻着来到传真身边,在香案上熟练地摆弄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很快香炉里腾起一阵阵缭绕的香雾。
香味飘了过来,任逸唰地想起那件绒大衣,“就是这个味道!”
老人在传真旁边的另一个蒲团上跪下,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开始虔诚地叩拜。
“唉,我丈夫在外面做生意,这两年一直不景气。”
大殿中安静了很久之后,传真摆出一脸疲惫的神情道。
“为了维持周转,他居然瞒着我找荒野上的人借了高利贷。”
他迅速入戏,边说边哭哭啼啼地抹眼泪。
任逸在一旁叹为观止,演技说来就来啊,当和尚真是屈才了。
在老人眼里,传真此刻的样子是个穿着白色风衣、扎低马尾的年轻妇女人,但在任逸眼里他还是任游的样子。
演技是不错,只是这个画面有点辣眼睛……
“三天前,荒野上的人把我们家砸了个稀巴烂,值钱的东西全都抢走了,我这才知道他在外面欠债的事情……”
传真哭得越来越熟练。
听他顶着亲爹的脸说这么精神分裂的内容,任逸在旁边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如果再还不上钱,我的两个孩子就要被卖到黑市上了。”
“可我们家哪有钱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只能来这里求佛祖保佑,帮我渡过难关。”
“要是实在没办法,我们全家只能寻死了。”
“我连耗子药都买好了。可我一想到要把这东西偷偷下到我孩子的饭菜里,我就不忍心啊!”
传真一头扑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的眼睛和耳朵做错了什么要受这份罪……”任逸在柱子后面痛苦得无声大喊。
“唉,你也是可怜人。”旁边的老人拜完,摇着头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