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不介意聊聊自己的后事，您可以直言不讳。”
“都说了要走流程的……”蓝君贤揉了揉额头，体验到了熊队所谓的“不好对付”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年轻人，聪明得有点儿过头啊。
蓝君贤当然可以选择强势主导这次谈话，对姜潜的想法置之不理。这很容易，但那会让他与这位人才之间的羁绊荡然无存。
他的目的，不只是公事公办，还包括收服对方，最好是能带回东海培养起来。
蓝君贤看向姜潜手腕上的绷带，打算给人才一点儿提示：“你的身份牌，是带毒生物吧？你与孔雀蜘蛛交过手，医师却没有在伱的伤口中检测到中毒的迹象。”
“——你具备克制毒素的能力。”
姜潜坦然点头。
到了性命攸关的节骨眼，没必要隐瞒。
“很好，这就是你活命的根本。”蓝君贤继续道，“如果你对毒素的感知足够灵敏，甚至可以自行检查下体内是否存在含毒异物。”
“正如你所说，你初次进入超物种世界，是收了孔雀蜘蛛的邀请函。那么理论上，你的身体内是会自然结成一个卵囊的。这种手段与孔雀蜘蛛的‘权柄’有关，它连接着你的重要器官和神经组织，活体内很难摘除。”
“我的办法，就是利用你自身的耐毒性，以毒攻毒，控制或延缓卵囊的生长。”
姜潜凝注着眼前的儒雅中年人。
对方的表情神态、肢体语言，都不存在开玩笑的迹象。
并且对方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见过太多被破茧而出的尸体。”
“当然，要以毒素抑制卵囊，还需要人体方面的专家和毒素科学家的辅助，以及充分的强效毒素。我想你刚成为持牌者，应该还未积累到足够丰富和强效的毒素吧？因此我需要申请使用这部分资源，配合完成你的手术。”
“总之，我会尽快争取上级的批准，而你要做的，是全力配合我将罪魁祸首归案。你同意吗？”
短暂的沉默。
“需要我怎么配合你将孔雀蜘蛛归案？”姜潜问。
蓝君贤怎么也没想到，姜潜的着眼点不在自己的手术，而落在了这件事上。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确认自身的“可利用价值”——惯用这样的思维模式，可见他是个不轻信承诺，善于独立思考的狠人。
蓝君贤不再避讳：
“突破口在于你身上的茧。我说过，它连接着你的重要器官和神经系统，但同时，也会受到孔雀蜘蛛的意识影响。理论上讲，如果有办法掌控那只茧，说不定就能实现你与孔雀蜘蛛的短暂通感。然后，我们再利用你的视角定位她、完成猎捕。”
“当然，我说的是最理想的可能性，这件事相当危险，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因此我们的首要目标还是保证你活命。”
姜潜缓缓点头：“我懂了，多谢。”
“不必客气。”
正当蓝君贤准备松口气时，姜潜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请问孔雀蜘蛛处于七态中的哪一等级？”
“四态·完全体。”蓝君贤沉吟道。
“而我只是一态·认知体。”
果然如此，我和小妮子之间横亘这两个层级的战力，她一言不合就能轻易抹杀我……姜潜若有所思道：“我大概明白，您所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含义了。”
蓝君贤注意到，哪怕姜潜知悉了自己与孔雀蜘蛛之间的实力落差，他的情绪依然保持在一种相对平稳的状态。
既没有畏缩泄气，也不见急躁，依然在客观考虑方案实现的可能。
这种状态很反人类，但却让蓝君贤十分欣赏。
以至于在阐述接下来的话题时，他是带着热情在和姜潜探讨的：
“不，你还没完全明白。恰恰因为你处在一态·认知体，才具备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也才有了放手一搏的价值！”
这话极具煽动性。
姜潜看向蓝君贤，等待对方的下文。
后者则风度翩翩地起身，手探向空中，看似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当是时，空气中迅速浮现出由透明液体凝聚起的“立体结构”：圆柱体，并被六个横切面区隔为七段。
“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价值不止一个亿。”
第25章 七态能量的构建规律
价值一个亿的内容，就讲给我一个人听……我配吗？
姜潜打开了他的笔记本，洗耳恭听。
蓝君贤似乎对姜潜认真听讲的态度很满意。
微微一笑，开始侃侃而谈：
“假如自下而上代表着持牌者从一态到七态的‘实力容量’，那么你认为什么样的结构，是更加稳固、扎实的？”
“圆锥体，圆柱体？底面积要大，重心越下沉越稳固。”姜潜答道。
“说得没错，反正不是倒锥体。”蓝君贤耸了耸肩，继而道，“决定着持牌者实力底蕴的，不是等级提升的速度和高度，是能量结构的稳定性。”
“首先，持牌者所处在七态等级中的任意位置，其实力的‘垂直空间’都是被严格限定的，每一态的向上晋升，都必须通过进化副本来完成。但横向的边界，也就是每一态层级的横截面，都存在着人为拓展的可能。”
“经历危机、艰苦严峻的训练、极限运动等诸如此类的高刺激活动，都是证明有效的拓宽‘横截面’的手段。总结起来就是：去做挑战生理、精神极限的事。”
“这纵向恒定、横向可塑的法则，就是持牌者七态能量的构建规律。”
蓝君贤放慢语速，确保姜潜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正因如此，每一位持牌者的能量结构都不尽相同。‘七态能量结构’包含着持牌者的经历阅历，乃至生活方式，囊括了每一段成长，每一次生死危机。”
“足够稳健的能量结构，其上升的通道会越来越顺畅，像这样……”
凝聚在空气中的水体呈现出了底座夯实、上窄下宽的山体结构。
“相反的，有失稳固的能量结构不仅会导致持牌者上行无力、虚有其表，而且升的越高，堕落为异变者的风险就越高。”
随着蓝君贤的讲解，凝聚在空气中的水体再次变化，重新聚拢成各层级宽窄不一的紊乱结构。
像一堆胡乱堆叠的积木，仿佛稍有风吹草动，便能让它坍塌瓦解。
很形象的举例，姜潜一看便懂了。
“能量结构的坍塌，是导致异变的直接原因。异变者的能量结构不再生长，基因也无法得到延续，他们必须通过不断猎取他人能量，来维持自身的平衡。孔雀蜘蛛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蓝君贤借此机会向姜潜科普。
正常进化的持牌者、能量结构坍塌的异变者，这对姜潜来说又是一组新概念。
这暂时不重要。
重要的是，姜潜已经意识到了蓝君贤想要告诉他的是什么——希望。
“说到这儿，我猜你已经看懂了。”
蓝君贤指了指重新凝聚成匀称圆柱形态的水体，看向姜潜：“告诉我，这其中哪一层是最重要的。”
“最底层。”姜潜的目光逐渐清明，“一态·认知体。”
只有底座的横向范围足够宽广，这座能量结构的山体才能承受足够的高度，哪怕高耸入云，也依旧不可撼动……姜潜在心中总结道。
“是的。一态的横向范围，直接决定了持牌者职业生涯的高度，和稳定性。一态，是认知的发端，意味着无限可能。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去拓宽你能量基底的横向范围了。伱应该能理解吧？”
“理解。”
“还记得怎么拓宽基底的横向范围吗？”
“经历危机、艰苦严峻的训练、极限运动，挑战生理和精神的极限。”姜潜不假思索地回答。
蓝君贤郑重其事地点头：“很少有人会在一态·认知体阶段，有幸经历到你正在经历的事。在我看来，你至少已经死过两次了。”
“挺过去，活下来。就算是那些出身名门、坐拥大量资源加持的世家子弟们，也都将被你甩进尘埃里，对着你的背影望洋兴叹。”
“持牌者的根基，只能靠血和汗去拓宽。这是背景势力、家族助力无法赐予的历练。”
“所以，与其说你正在遭遇人生罕有的重大危机，不如说，你正面临着一次你持牌者生涯中绝无仅有的机遇，来构建一个绝对稳固的基底。”
说罢，蓝君贤目光坚定地望向姜潜。
和小妮子不同，蓝君贤的讲解更为生动严谨，并富有极强的煽动性。
如果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训练有素”！
姜潜长舒一口气，忍住了上缴钱包的冲动……
“谢谢，对我这个濒死之人仍抱期待，可惜我付不出学费。”
“哈哈，不需要。能与合适的人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是非常高级的情绪体验。”
蓝君贤整了整西装，重新坐回座位。
悬浮在空气中的水体倏然散去，无踪无痕。
控水么？不，比控水更高级，他的能力可直接从气体中凝练液态水……姜潜暗叹。
“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吗？”蓝君贤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姜潜犹豫了一下。
礼貌地问：“如果我的遗体支离破碎，或者状态太糟糕，能不能就别通知家属来认领了？我是说，一旦结果难以挽回的话。”
听到这种问题，蓝君贤的笑容僵住，他怀疑自己刚才的课都白讲了。
也不能都怪眼前这货太死性。
怎么说呢？都是人之常情。
“我会尽量满足你。”
“谢谢，我没问题了。”
“那轮到我了，”蓝君贤轻叹一声，煞有介事地端正了姿态，道，“虽然你尚未脱离生命危险，但我们还是要以严格程序确认你的意向：姜潜，身为新晋持牌者，你是否选择加入官方，成为官方持牌者队伍的一员？”
该来的总是要来。
加入官方为人民服务，还是当一个快乐散修？
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姜潜是没理由说“不”的。
孔雀蜘蛛一日不除，他和家人的生存都将面临威胁，对方是等级远高于自己的四态·完全体，除了官方，他一时也很难找到其他有实力又讲规矩的组织能够提供这份保障。
他需要背靠官方这颗大树。
“我选择加入官方，为人民服务。”
“非常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蓝君贤干脆利落地起身，拎起笔录：
“等我的消息，准备手术，希望在此之前你还活着。”
说罢，留给姜潜一个风度翩然的背影。
整个安全屋再次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