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死亡。”
“什么？”
“他的骨灰混在那副‘铭记死亡’的油画里，诺，就挂在我的办公室。当我教导你如何驾驭‘梦境之主’时，他也在彩虹桥的那一端微笑。”洛奇真诚地说。
西蒙凝视着斯堪的纳维亚的神灵，天真又狼狈的神灵也在回应他。
“你看。”洛奇说，“我是多么爱你，西蒙·罗伊德，睿智无双、聪明无匹、狡猾过人、明智之至的洛奇·阿尔贝格，在你身上倾注了整整一年的心血……”
是啊，怎么能否认他在以神的方式行事呢？西蒙想，他把我们生活中丑陋、恶心和彻头彻尾邪恶的事物转化为高高在上的概念，直到人类思想所能设计的巅峰。
一切都是洛奇的错，他就是这样的神。
哪怕在一个人最心怀感激的时候，也要憎恨他；而哪怕在最恨他的时候，也仍然要感激他。
“你的话前后矛盾。”林安撕碎渔网，洛奇的真身暴露，他已无路可逃，“不是说坑害我家队长是为了赚零花钱么。”
“这不冲突，我做了那么多，凭什么不能收取报酬？”洛奇忽然变得得意洋洋，“西蒙，和我合作杀死Alpha-002的幽灵吧！我一会儿再来救你！”
林安伸出亚舍拉赐福的手掌，一把握住喋喋不休的苍蝇，洛奇发出“吱”的锐利尖啸。
“反正我好容易得来的四分之一的神力也要交代在这了，不如干脆和你爆了！日后给我等着，林安！”
神力？
林安眯了眯眼，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索地捏碎洛奇的身躯，血雾弥漫，后者尖叫着化成一团烂乎乎的肉泥。
“噗！”
熊孩子的本体彻底碎成肉渣，令人烦躁的尖叫终于停止。
洛奇死了。
林安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有空回身查看西蒙的情况。
希望他不要被洛奇那番自以为是的话影响。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过于残酷的真相浮出水面，使人信仰的一切彻底崩塌，完全失去人形的天使在林安眼前骤然展开数十对深灰色的翅膀，每根羽毛下方，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队长，你的污染程度……”
超过了80%。
这段话的尾巴僵在林安的喉头，因为他的身躯一阵僵硬。
邪眼！
林安连忙让系统搜寻着“脱离邪眼”的方法，钟塔的寒冷呼应着沙利叶的冷酷，奇异蜂鸣在后方响起。
刹那之际，世界屏住呼吸。
从无数双邪眼的倒影中，林安只见一阵剧烈的光芒爆发，向他袭来。
扑通扑通的心脏在他的胸骨内跳动，血管咝咝作响，在耳畔又化作层层迭起的宏伟呼唤。
那道强烈的光芒照出林安的灵魂，犹如在钢铁留下痕迹的火焰，纷至沓来的诡异在脑海中化作天马行空的低语。
所谓的神力，果然指的是提灯女神的力量。林安想，这对我没有效果……
这一瞬间，他只觉略微如芒在背。
诡异的不适感迅速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舒适……
好困……
声音和热量如此原始，它灼烧着视网膜，将黑夜变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白天，空气中弥漫着破碎的现实——木头、玻璃、钢铁——燃烧的文明结晶在火热的华尔兹中翩翩起舞。
可这一切都在不断离林安远去，困意越来越浓，他渐渐抬不起眼皮。
朦胧的雾气、摇晃的芦苇丛、呼唤……
林安进入了深层的梦乡。
席卷一切的爆炸中，新巴比伦塔的基层地板碎裂，熟睡的林安向下坠落。
…………
安娜堡大学的博物馆，古代展区的工作人员休息室。
如同从噩梦醒来，金发的矮小男孩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哼哼声，杂乱无章的意识回溯，却被中途打断，消散在时间的长河。
男孩觉得他应该记起点什么，然而过往除了空白，唯有虚无。
他抬起头，直勾勾望着自己玻璃展柜倒映出来的面容，梦幻的大眼睛空洞而迷茫，久久无法回神。
“我、我是谁？”男孩喃喃自语。
感谢虛空无色万象返空的打赏，感谢葵秋旅、天影x无名的月票，感谢各位的推荐票和订阅
第219章月1号
第219章 4月1号
第219章 4月1号
“叩叩叩。”
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敲了敲博物馆员工休息室的门，她的气质儒雅温和，鼻梁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金棕色长发高高盘起，穿着一身连体裙装。
假如基金会有人在此，定会认出她正是研究部长西格洛·佩德森。
“会长，我进来了。”
迟迟无人应声，西格洛推门而入，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只有两张沙发和一盏茶几，金发的男孩躲在离门最远的扶手，紧张地望着她。
西格洛有些奇怪，但不敢多言，她将手中抱的一沓文件和一只超轻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一丝不苟地报告道。
“我已经帮你回复完了基金会的邮件，并向约翰·亚瑟·威廉姆斯提出了离开的申请。阿尔贝格先生，是时候做最后的准备了。”
男孩警惕地望着她，西格洛皱起眉头。
“请别忘了，2038年4月1号，星期三阁下让我们正式收回遗产基金会放置于迪特里市的七大遗物，以及十六小遗物……”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直到一言不发。
沉默弥漫在狭窄的空间，洛奇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实在沉不住气地问道。
“你是谁？”
“哦？”
西格洛没有马上回答，她试探性向洛奇迈出一步，后者将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了。
“你的名字叫洛奇·阿尔贝格。”她说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洛奇……？”
男孩咬着大拇指，曾经满是玩味之色的脸庞只剩迷茫。
“原来我叫洛奇，可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呢？我还这么小，我应该有爸爸妈妈才对！阿姨，我的父母呢？”
西格洛这次的沉默更久了，随后她伸出手，古斯堪的纳维亚语的文字漫天飞舞，洛奇惊讶地望着它们，像是孩子第一次看见烟花般兴奋不已。
“哇，好厉害！”
“我明白怎么一回事了。”西格洛收回能量，奇异的弧度在她严厉的嘴角浮现，“那个人毁掉了你原本的身体，导致你失去记忆，否则，平常你十分厌恶这些‘忠贞和慈悲的誓言’。”
“真的吗？”洛奇看到似曾相识的文字后，双手撑着身体往前挪了一点点，“意思是有人和我结仇了？阿姨，你好像和我很熟，你能替我报仇吗？”
西格洛俯视着男孩白皙漂亮的脸蛋，半晌，她忽然甩出一根绳子缠住洛奇的脖子，粗暴地将他拉到身边，随后伸手掐住他的喉咙，将他举到半空。
“唔唔——”
男孩拼命蹬腿挣扎，却无能为力。
“很好，神力也一并失去了，辐射值降低了差不多10%。”西格洛淡淡笑道，“可惜，你的性格还是这么恶劣，令人讨厌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你为什么欺负我！等我爸妈来了，信不信我让他们对付你！”洛奇的眼神先是恐惧，随后愤愤不平地威胁道，“快点放开我，你个老女人！谁来，救命啊！”
“真是无可救药的坏种。”西格洛冷哼一声，“星期五的情报果然没错，只要任由你进入那座特殊的钟塔探索，以你的个性，绝对会惹怒那位存在，随后永远丧失记忆。”
“啊！你也想害我！”洛奇大叫道。
“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落入我们守序派的掌控，恶作剧之神。”
西格洛放下洛奇，他捂着差点窒息的喉咙，拼命咳嗽。
“咳咳，你想做什么，老女人！”
听到这个蔑称，西格洛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去，打得洛奇倒飞而出，后背撞在墙壁上，骨头发出咔咔咔折断的响声。
他滑落下来，趴在沙发的把手，嘴角流出鲜血，眼神一下子清澈了不少，惊恐地望着盘发的女人。
“洛奇，放心吧，只有犯错时我们才揍你。”西格洛揉了揉拳头，语重心长地说。
男孩捂着疼痛的伤口，意外发现断裂的肋骨和破碎的内脏缓缓复原。
饶是如此，他不想再挨一次她的巴掌了。
“你——们？”
“回到西洲后，共有3名源头级和15名神话级准备排队‘教育’你。”西格洛毫不在意他的感受，“直到你死亡，或者彻底悔改为止。”
洛奇眼前一黑，也就是说，还有十八个像西格恩一样的人等着扇他巴掌？
他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罪行！
“可我没有半点记忆了，我该怎么悔改啊？”洛奇颤抖地问道。
“呵呵。”西格洛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把它当做一场精彩的戏剧，这是你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不对吗？只是这次，你是唯一的演员而已。”
洛奇忍不住张大嘴巴，这意思岂不是他基本上必死无疑了？
而且是被一群人围殴致死……
“感谢【黑都】的无冕女皇，让我们终于有了惩戒你的方式。”西格洛拉起洛奇的手臂，将他拽出员工休息室，“已经是4月1号，是时候结束这场漫长又无聊的任务了。”
洛奇很想推开她，可他那对纤弱的手臂却完全无能为力。
安娜堡大学的博物馆早已熄灯，黑暗笼罩了展厅，就像他从今以后的人生。
…………
林安梦见过这里无数次。
但每次他都站在一副混沌图像的边缘，像个旁观者似的感受着眼前模糊的场景。
不知为何，他知道这里对他而言一定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尽管他也说不清自己曾几何时亲身参与其中，但这份光景隐约唤起了一段遥远的、真假参半的记忆。
祭祀场景再度出现，林安静默地看着规整走来的人影，它们比上次看到时更加清晰了。
头顶的月光苍白，光线迷蒙，化作喷涌出奇异光泽的星云。
它正在以流转的方式起舞，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变换位置，超出了人类所能认知的极限，带着来自宇宙之外的缥缈与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