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前,在祖安郊区的暗巷,你放纵蜘蛛,杀死了七十六个无辜的人。”拉克丝的声音仿佛伊诺的寒冰一般冰冷,“自那时起,你就已经不需审判,见者皆可杀了。”
“你——我未经审判!”
“死亡就是给你最好的审判!”
下一刻,在伊莉丝绝望的目标之中,一柄光铸巨剑在拉克丝的手里高高举起,从寒冰牢笼的缝隙处斩了进来。
伊莉丝还想挣扎,但她已是重伤的身躯哪怕蠕动,也避不开这煌煌一剑!
在复眼绝望的注视下这一柄光剑如断头台般斩下。
“啊——”
寒冰牢笼内,剧毒液体飞溅开来,将镜面一般的寒冰腐蚀得坑坑洼洼——哪怕在最后时刻,伊莉丝依旧抱着拖一个人下地狱的心思。
然而,在拉克丝和伊诺联手的情况下,她恶毒的心思完全没有得逞的机会,光剑终结了她罪恶的一切,哪怕她最后鼓起最后的力气自爆,结果也不过是污染了一片贫瘠的沙地而已。
当一切都平息之后,伊诺终于散去了寒冰牢笼,拉克丝扫了一眼其中的狼藉,随即转回身去,从斯卡拉什的行囊内拿出了引火之物。
丢出一根燃烧的木柴,拉克丝顺利地引燃了散布在附近的蛛丝,随着火焰升腾而起,一股烧焦羽毛的味道弥散开来。
片刻之后,火焰熄灭,拿到了恰丽喀尔的岩石傀儡俯下身子,迅速地挖了个坑,然后将这一片狼藉都扫进了坑内、填上了沙土。
做完了一切,拉克丝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
而在她身边,掩埋了一切的塞菲喀跳下了岩石傀儡,任岩石傀儡庞大的身躯自我崩溃、散做满地碎石,终于将佩剑递回到了拉克丝的手里。
和佩剑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从希维尔手里拿到的那柄十字刃。
……………………
“十字刃我不会用啊。”再次握住了佩剑的剑柄,拉克丝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她一面单手拎着沉重的恰丽喀尔、上下打量着,一面有些奇怪的开口问道,“你怎么把它拿来了,那个人呢?”
“不肖子孙,让她自生自灭去吧。”卡尔亚哼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复杂,“你能拿起恰丽喀尔就好——不求你会用,只要拿着它,就是相当重要的象征了。”
“重要的象征?”拉克丝愣了一下,“等等,你说它是恰丽喀尔?飞升武后瑟塔卡的武器?”
“没错,就时恰丽喀尔。”
“那个女人可以正常使用恰丽喀尔……她是武后的后裔,是恕瑞玛的皇室?!”拉克丝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只有皇室血脉能正常使用它吗?”
“所以我才说她是不肖子孙。”卡尔亚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我剥夺了她的血脉,之后就随她去吧。”
“……”
感觉有些奇怪的拉克丝试图转动这柄十字刃,但当她产生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十字刃却仿佛活过来一样,吞噬了她大量的魔力,让她整个人都身子一虚,差点抓握不住。
“现在的你还无法使用它。”卡尔亚叹了口气道,“背着它吧,等攀登巨神峰的时候,它会是你的助力。”
“那……霍洛克的遗物呢?”拉克丝一面找出一条绳索、将恰丽喀尔背在自己的背后,一面询问道,“伊泽瑞尔和那个恕瑞玛人怎么办?”
“走吧,去和他们聊聊。”卡尔亚似乎终于收拾好了心情,“我尊重霍洛克的意见,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需要考察。”
……………………
在伊泽瑞尔和卡萨丁的忐忑中,背着恰丽喀尔的拉克丝终于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伊莉丝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制裁。”拉克丝将冥界之刃握在手中,随即看向了面前的两个人,“而关于你们,我想也许我们可以简单聊聊。”
“我带了专业的拓印纸!”小黄毛从自己的背包夹缝里,掏出了几团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经和抹布差不多的灰白色纸张,“只要把这些东西上的纹路拓印下来带回去,我就能发表一篇可以造成轰动的论文了……”
伊泽瑞尔的反应让拉克丝很满意,所以她微微点头,转而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卡萨丁。
“我……”卡萨丁迟疑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希望能得到这柄剑。”
“为什么呢?”拉克丝重复了卡尔亚的问题,“为了钱?还是为了力量?”
“我能听懂一些古恕瑞玛语。”卡萨丁没有第一时间正面回答,“虽然我和伊泽瑞尔的行为不怎么礼貌,但似乎这柄剑的主人还是愿意将其作为一份奖励、赠予我们的。”.
“但我作为主人的朋友,也有理由考察一番,看看你们是否有资格承受这份善意。”拉克丝模仿着卡尔亚的口吻,继续追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这柄武器——如果是为了钱,我可以当场给你折现。”
“莪不要钱。”卡萨丁摇了摇头,“我要力量,可以复仇的力量。”
正在准备调配墨汁、拓印纹路的小黄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卡萨丁先生,你和我不是这么说的,你没有说过你在打着这些文物的主意!”
可惜,拉克丝和卡萨丁都没有搭理他。
“你的仇人是谁?”拉克丝抱起肩膀道,“作为报酬,或许我可以帮你完成复仇。”
“我的仇人是……虚空。”在看见了复仇的可能后,卡萨丁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选择将一切和盘托出,“虚空和追随它的信徒毁掉了我的一切,我的家庭、我的亲人都被虚空所吞噬,我要这柄剑,它能让我在艾卡西亚的绝境之中,发起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复仇。”
卡萨丁的话让拉克丝不由得想起了巴凯,她可以清楚地看出,卡萨丁不是一个强大的人,这种情况下,让他使用这柄具有空间能力的冥界之刃,那后果恐怕会如塞菲喀一样凄惨而绝望。
然而,就在她打算开口拒绝的时候,卡尔亚却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比惊讶的答案。
“给他。”
“这份力量他真的可以掌握吗?”拉克丝迟疑道,“如果无法掌握,那巴凯的悲剧就将重演!”
“他的命运已然和这柄武器息息相关了。”卡尔亚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道,“以我的了解,如果霍洛克知道的话,他也会很满意的。”
拉克丝眨了眨眼睛,心中依旧有所迟疑,但出于对卡尔亚的信任,她还是将短剑递出、交给了卡萨丁。
在一旁拓印的小黄毛见状直接凑了过来,也想弄个护手带回去——然而,这一次卡尔亚却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就凭他那句开门咒语,我没当场打死他已经是看在霍洛克的面子上了,还想要护手?让他爬!”
……………………
太阳跃出了地平线。
这片小小的绿洲之中,气温终于渐渐开始升高了起来。
伊泽瑞尔在拓印完了恰丽喀尔、冥界之刃和两个护手上的纹路之后,咧着嘴巴、依依不舍地将这些东西都交还了拉克丝。
恰丽喀尔再次被拉克丝背在了背上。
冥界之刃也被她再次交给了卡萨丁。
剩下的两个护手,则是被拉克丝和伊诺每人一个地戴在了手腕上。
戴上了霍洛克的护手,无论拉克丝还是伊诺,心里的感觉都有点微妙。
“戴着吧。”察觉到了这两个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心思,卡尔亚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而且,按照恕瑞玛部族的传统,拿着族人死去后留下的遗物继续战斗,本就是常见的事情。”
“那我们还要不要去那处山坳了?”
“不去了,不去了,直接去卜莽吧。”卡尔亚停顿了一下,语气终于再次变回了之前那贱兮兮的模样,“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
“从现在开始,你恐怕要一路步行,跟着斯卡拉什用双腿走路了。”
“为什么?”拉克丝难以置信道,“有斯卡拉什不骑,我干嘛要用双腿走?”
“因为斯卡拉什承受不住恰丽喀尔的重量。”卡尔亚哈哈大笑道,“你能背负恰丽喀尔,是因为你本就迈入了超凡者的行列,所以只要不想着使用这柄武器,就可以背得动它——但斯卡拉什可不行,对于它来说,这柄小小的十字刃可谓重于泰山!”
听卡尔亚这么说,拉克丝彻底傻眼了,她尝试着攀扯绳索、骑到斯卡拉什的背上,却无奈地发现,斯卡拉什的确驮不动自己了,只要自己一往上攀,斯卡拉什的身子就开始往旁边坠……
回到了地面上,拉克丝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转过头去,看向了似乎还处于被打击的状态之中、依旧有些回不过神的希维尔,向卡尔亚疑惑地问道:“那她为什么能带着恰丽喀尔骑骆驼?”
“武后血脉嘛,没办法的事情。”
“对,你剥夺了她的血脉之力。”拉克丝终于察觉到了之前让自己感觉无比别扭的关键,“等一下,你为什么有能力剥夺她的血脉之力?我想想,你好像讲过血脉魔力剥夺的方式——伊诺,你还记得么?”
“同血剥夺。”最近被理论课折磨得够呛的伊诺第一时间给出了答复,“卡尔亚只能剥夺别人和卡尔亚同源的血脉之力!”
“所以说,她的血脉也出自于……”
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拉克丝和伊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0342】 循序渐进的锻炼
“都是些陈年往事啦。”在拉克丝和伊诺的沉默之中,卡尔亚用云淡风轻一般的语气开口道,“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没有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呢——”
“但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摄政王其实是摄政亲王。”拉克丝有些无奈地捂住了额头,“怪不得摄政王金羽那么管用……”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伊诺已经不知不觉地完全被卡尔亚所提供的信息茧房所包裹住了——摄政王就是摄政亲王这件事,其实在恕瑞玛的历史之中算不得什么隐秘。
瑟塔卡作为“恕瑞玛正统的顶流”,和她有关系的人向来是考古研究的重点。
所以,虽然恕瑞玛人未必知道这位摄政亲王就是恕瑞玛死神、就是恕瑞玛大学的校长,但他们却很清楚,飞升武后和摄政亲王就是恕瑞玛皇室的血脉来源,是力量和智慧的代表。
而因为有卡尔亚这个“恕瑞玛通”,拉克丝和伊诺向来是不会主动查阅关于恕瑞玛的信息的,有什么就问卡尔亚好了——于是,在卡尔亚的有意回避下,她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的老师居然就是那位飞升武后的丈夫、恕瑞玛的唯一亲王!
就如拉克丝所感慨的,摄政王金羽能不好用吗?
“恕瑞玛帝国都已经完蛋了,摄政王和摄政亲王,其实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卡尔亚摆出一副这些都是细节的模样,“相较而言,在诸多身份之中,我还是更喜欢恕瑞玛大学校长的身份——好了好了,别纠结这些事情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还要继续出发呢。”
“可是,那个姑娘怎么办?”拉克丝指向了一旁回过神来、正在救助自己麾下佣兵的希维尔,“她可是你的血脉后裔……”
“如果论起血脉的话,还记得在密银城那個最终被判处绞刑的科多拉么?”在拉克丝和伊诺同时点头之后,卡尔亚终于呵呵一笑,“他和你的亲缘关系,远比我和她近得多……提起血脉,你也许会想起父亲、母亲、兄长,但实际上,对于长生者而言,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
拉克丝和伊诺都沉默了,虽然卡尔亚的语气仿佛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寂寥之情却溢于言表。
“对于凡夫俗子来说,血脉是最重要的纽带。”卡尔亚顿了顿,又勉强继续解释了一句,“但于我而言,血脉联系甚至不如师生传承来的稳定可靠……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话题,尤其是关于长生者所带来的社会关系变化问题,只有等你攀登完巨神峰,才会有和我类似的认知——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该出发了。”
拉克丝和伊诺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显然,卡尔亚已经不愿意继续和她们说了。
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如果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把卡尔亚问得急了,最终就只会得到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然后当天的课后练习翻倍。
无奈之下,拉克丝和伊诺也只能对视一眼,默契的摇摇头,然后开始收拾起了行囊。
……………………
当日上三竿、沙漠里的温度开始迅速升高的时候,绿洲内的三伙人终于在沉默之中分道扬镳了。
虽然失去了自己的那头骆驼,但机智的卡萨丁拿出了自制的萝纳卜骆驼零食,顺利地勾引到了之前伊莉丝所骑乘的那一头骆驼。
在挖出了一条简易引水渠、带着它痛饮了一番绿洲咸水湖的咸水,并趁着这个机会给骆驼进行了一套全面按摩之后,他终于成功地驯服了这头骆驼。
有了骆驼作为驮兽,他终于可以脱去了沉重的机甲,将其收纳好之后和行囊一起,搭在骆驼的背上了。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终于叫上了小黄毛,两个人在确认了方向之后,向拉克丝和伊诺道别、转道西北,开始向着纳施拉美的方向前进。
也正是在他们出发的时候,拉克丝和伊诺也同步启程。
因为拉克丝和伊诺需要轮班背着恰丽喀尔、徒步行走的缘故,斯卡拉什的负载明显降低了很多。
再加上刚刚在绿洲吃饱喝足的缘故,这头斯卡拉什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连带着行走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以至于骑在斯卡拉什背上的那个人还需要时不时地拽动缰绳,给它限速。
可以预见的,从这里到卜莽,拉克丝和伊诺的旅程将会相当艰难。
至于希维尔……她在经历了一次堪称惨痛的打击之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开始收拢起了队伍。
那些被岩石傀儡抡出去的佣兵们虽然情况糟糕,狼狈至极,但大多没有生命危险,希维尔将他们从沙地里掘出来,暂时就地驻扎了下来。
期间希维尔也思考过,要不要去再和那个夺走了自己血脉馈赠的人谈谈,但这个倔强的姑娘最终选择了咬紧牙关、重新集结队伍。
虽然失去了恰丽喀尔让她肉疼无比,但这可并不足以让她主动摇尾乞怜——老娘可是纳施拉美最顶流的佣兵,哪怕没有恰丽喀尔,也一样是一方大佬!
希维尔想好了,在这片绿洲里,等自己和佣兵们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到了日暮时分,自己就带队返回。
一次的失败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一路走来、摸爬滚打的希维尔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失败没有经历过?
相较于小时候父母双亡、只能在集市里捡拾烂菜生存;相较于之前被人背叛、差点渴死在沙漠之中;相较于在敌众我寡的局势下掀翻首领的统治、几乎死于乱刃之下……这种不痛不痒的失败,又算了什么?
希维尔可不是温室里的娇花!
……………………
从那片无名绿洲到卜莽,由于需要减速步行,原定三天的行程被硬生生拉长到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