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盯着地板上汗渍的反光。
真的假的？他现在都不敢确定自己知道的算不算真相。
最后，陆远还是准备跟麦迪实话实说。
“球队有意向用你去交易骑士的状元签。”他走到场边坐下，声音有些沉闷，像是感冒了一样。
麦迪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的身上。
“啥？！”他坐到陆远身边，伸手提了提裤腿。
“交易我？俩杰里没事吧？”（杰里-克劳斯，杰里-雷因斯多夫）
他倒是不怕，进入联盟四年，两个MVP，3个FMVP，两个得分王，最佳阵容一次没断过，不管去哪个队，都得把他当亲爹供起来。
但是麦迪知道，他这一切，都是教练一点点的培养出来的。
从杜克开始，一直到NBA。
“教练，你说，他们不会把我们全卖了吧？”麦迪好像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转头对陆远说道。
陆远听到麦迪这句话，混身一震。
麦迪说这话时嘴角还挂着笑。
“你说得对。“陆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他们确实准备把我们都卖了。“
麦迪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有意思。“麦迪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说他们敢吗？就我们这几个，加起来够换半支联盟了吧？“他歪着头，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要不要打个赌？“
他扯开运动服拉链，露出里面印着“三连冠“字样的纪念T恤。
汗碱在布料上画出一道扭曲的弧线，像是裂开的王冠。
“所以......“麦迪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们他妈的变成超市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漂亮！太漂亮了！“
他看向陆远：“猜猜看，教练，他们会用本换点什么东西回来？”
“会不会是一箱甜甜圈？”
陆远站起身来，抬头看着穹顶上的九面总冠军旗帜。
“是时候告诉他们一个道理了。”
“什么才是王朝的份量。”
陆远推门走进办公室时，杰里-克劳斯的脸正埋在一堆文件里，圆滚滚的身材几乎把真皮座椅塞得满满当当。
听到脚步声，克劳斯抬头，满脸堆笑，像个刚中了彩票的银行职员。
“陆！正要找你呢！”他热情地伸手示意陆远坐下，桌上的咖啡杯冒着热气，旁边摆着一份没签完的球员交易预案。
陆远没动。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扫过办公桌——传真机嗡嗡工作着，吐出一张张报价单；电脑屏幕亮着，某个Excel表格里密密麻麻标着球员名字和他们后面的“价值评估”。
最上面一行写的是“TRADE TARGETS”，赫然列着希尔、吉诺比利……甚至大本麦迪这些人的名字。
他嘴角抽了一下。
然后——
“砰！”
辞职报告被狠狠砸在桌面上，克劳斯的咖啡杯一颤，棕褐色的液体溅出来，烫得他慌忙缩手。
“F**K！”克劳斯低骂了一声，抓起餐巾纸擦拭衬衫袖口，脸上的笑容跟冻僵了似的，“陆，冷静点，什么事不能好好谈？”
陆远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还有克劳斯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被拉紧的钢丝，再碰一下就会断。
最后，克劳斯终于绷不住了，胖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挤出一句：“你认真的？”
陆远冷笑：“你以为我在跟你玩签字游戏？”
“杰里，你知道吗？”陆远忽然笑了，“这栋楼的空调太老旧了，换气系统总把你们会议室的对话送到更衣室。”
克劳斯的脸色瞬间变了。
空气凝固了两秒。
然后——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克劳斯假装整理领带，实际上是掩盖自己的慌张。
“陆，别闹了。”他强撑着笑容，“商业联盟就是这样，球员流动很正常……”
“流动？”陆远打断他，“你们是要把更衣室拆了按斤卖吧？”
他一步上前，抓起那份传真单举在克劳斯眼前，“骑士要特雷西？你们连谈都不跟我谈？”
克劳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汗珠子肉眼可见地从他额头渗出来。
“这……这不是还没定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雷因斯多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西装裤上还沾着停车场带进来的雨水。
“陆！”他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老大，“你不能现在走！至少要留到选秀大会结束！”
陆远连头都没回，依旧盯着克劳斯：“凭什么？”
“因为……”雷因斯多夫卡住了，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因为你是我们的冠军教头！球迷会怎么想？媒体会怎么写？”
陆远短促地笑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陆！”克劳斯猛地站起来，椅子撞翻了一摞文件，“你至少考虑清楚！你的合同还有一年，你今年的薪资可比大部分的球员都要高啊！”
“老子不要了！”
克劳斯僵在原地，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噪音。
陆远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斥着商人算计的办公室，转身推开门。
他迈步走向球员通道，身后传来克劳斯暴怒的咆哮：“拦住他！”
但没有人动。
训练馆的灯光照在陆远身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了整整半条公牛队的历史走廊。
远处，更衣室的门开了。
所有的公牛球员，不管有合同的，没合同的，在外度假的，在家宅着的，除了已经宣布退役的科尔和阿姆斯特朗，剩下的人全都出现在了更衣室里。
麦迪靠在门框上，挑眉问道：
“怎么样？他们跪下了没？”
陆远耸耸肩：“我给了他们一个跪的机会。”
“但是他们没抓住。”
麦迪怪叫了一声，看向身后的队友们。
“兄弟们，有好戏看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鲍勃-瑞恩的诺基亚3310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第五次响起时，这个身高一米九三的大胡子主编才从威士忌酒瓶旁边摸到手机。
“瑞恩...“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背景音里还能听见汽车引擎的轰鸣。
鲍勃抹了把脸，花白胡子上的威士忌滴滴答答落在被单上：“见鬼...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陆远辞职了！官方消息！“
“什么？！“鲍勃像被电击般从床上弹起来，右膝盖狠狠撞上床尾柱也浑然不觉，“你他妈喝多了吧？他们刚刚完成三连冠！“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我这会儿就在印刷厂！联盟通知刚送到，克劳斯安排九点新闻发布会！TNT的转播车已经在联合中心门口排队了！“
鲍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的疼痛这才慢半拍地传导到大脑。床头台灯被他手肘扫到地上，玻璃灯罩摔得粉碎。
“见鬼...见鬼...“鲍勃左手攥着电话，右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半包万宝路、打火机、还有...对了，眼镜。他戴上眼镜时，听见妻子在身后迷迷糊糊地抱怨。
“鲍勃...又是该死的篮球...“
“亲爱的，芝加哥的天要塌了。“鲍勃捡起地上的睡袍往身上裹，“王朝教头走了。“
二十分钟后，当鲍勃冒着初秋的冷雨冲进论坛报大厦时，三楼体育部的灯已经全部亮着。电梯还没升到三楼，他就能听见编辑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
“老大！“他的助理凯文-哈里斯连西装外套都没穿整齐，举着几张传真纸冲向电梯口，“联盟传真！公牛队官方声明！还有更糟的...“
鲍勃一把抢过纸张。第一张是公牛队抬头的官方声明，措辞官方得像是在宣布某个板凳球员转会：
「经双方友好协商，芝加哥公牛队主教练陆远即日起不再担任球队职务...」
后面的溢美之词鲍勃直接略过。但最后那段话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陆远先生为球队带来了四个辉煌的赛季，在2000-2003年期间创造出又一个传奇的王朝时代...“
“又一个王朝...他们居然敢用这个词？“鲍勃冷笑，眼睛扫到最后落款处并排的克劳斯和雷因斯多夫签名，“这群白痴，他们知道芝加哥人会怎么想吗？“
“不只这个，“凯文吞了口唾沫，指向另一张纸，“我刚接到体育台朋友的电话，有人拍到陆远今早出现在奥黑尔机场...“
鲍勃猛地抬头：“去哪？“
“迈阿密。”
编辑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手头工作，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老式电视机——本地WGN电视台正在插播新闻，画面上的联合中心入口已经被几十家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鲍勃揉着太阳穴：“快给我连线马克-斯特恩，我需要联盟那边的反应...“
“已经打了十二个电话了，“体育新闻组的小伙子擦了擦汗，“NBA办公室根本不接...“
鲍勃把传真拍在桌上，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透过落地窗，他能看见密歇根大道对面电子广告牌上，公牛王朝辉煌瞬间的集锦仍在循环播放。
那是三天前总决赛夺冠的庆祝视频，画面里的陆远被队员们高高抛起，背景是漫天彩带。
而现在...
办公桌上，鲍勃的IBM电脑屏幕亮着，MSN新闻主页上已经跳出快讯：《震惊！公牛王朝功勋教练突然离职》。
评论区以每分钟十几条的速度炸锅。
「这绝对是克劳斯又在搞鬼！」
「陆教练和格兰特都走了，公牛还能剩什么？」
「下赛季看活塞和湖人了...」
电话突然响起。
鲍勃按下免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