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拒绝，他想咆哮，他想站起来，维护自己作为一名球队老板最后的尊严。
“七。”
但是，当他看到陆远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他所有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眼前的这两个人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个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六。”
尊严？在自由和财富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五。”
……
“三。”
“我……我接受！我接受！”
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那一刻，科汗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像一个溺水者呼出最后一口气一样，喊出了这两个字（I accept，是两个字没错吧）。
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尖锐，嘶哑，充满了绝望。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彻底瘫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奢华璀璨的水晶吊灯，仿佛想从那折射的光芒中，看到自己已经逝去的，纸醉金迷的过去。
他自由了。
但他也一无所有了。
大卫·陈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打印得整整齐齐的收购意向书，推到了科汗的面前，旁边还体贴地放着一支沉甸甸的万宝龙签字笔。
“那么，科汗先生，请签字吧。”他的声音，像一个宣布手术成功的医生，冷静而专业。
……
半个小时后，克里斯·科汗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酒店房间。
他来的时候，还是金州勇士队的老板，一个自以为是的猎人，满心盘算着如何敲诈勒索，如何大发一笔横财。
他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前老板，一个被彻底击败的猎物，口袋里揣着一张即将兑现，却又让他感到无比屈辱的收购意向书。
房间里，大卫·陈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文件，将它们一一归入公文包，动作依旧优雅而高效。
“老板，三亿五千万，比我们团队昨晚预估的最高心理价位，还高出了三千万美元。”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特有的不解，“以他当时的状态，我们完全可以把价格压到三亿以下。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对于大卫·陈来说，这次谈判毫无挑战性，甚至有些乏味。
他刚刚在席卷全球的次贷危机中，通过构建和做空总风险敞口超过千亿美元的复杂金融衍生品，为陆远赚取了百亿级别的惊人利润。
现在来处理这么一个“几亿美元”的小买卖，他感觉就像一个习惯了驾驶星际战舰的将军，被拉去用弹弓打麻雀，多少有些提不起劲，甚至觉得多付三千万都是一种对自己专业能力的侮辱。
“不，这个价格正好。”
陆远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象征着世界金融和权力中心的城市，眼神深邃得如同夜空。
“我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交易，不能在价格上过多纠缠，以免夜长梦多。联盟里想买球队的人不少，科汗虽然走投无路，但万一他狗急跳墙，把消息捅出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竞争。”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最信任的这把刀。
“而且，大卫，你要记住，有时候多花一点钱，买到的不仅仅是资产本身。”
“给科汗留下一笔足够他下半辈子继续挥霍的钱，他才会彻底闭上嘴，带着他的秘密，乖乖地从公众视野里消失。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历史遗留问题，没有任何手尾的金州勇士队。这三千万，买的是速度，是清净，是未来我们不用再为科汗这个名字而烦心。”
“我明白了。”大卫·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他知道，他的老板，考虑的永远比他更长远，更宏大。
他看到的是财务报表上的数字，而陆远看到的，是整个棋盘的布局。
“好了，球队的事情，算是解决了第一步。”陆远端起桌上那杯已经融化了冰块的威士忌，将杯中剩余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现在，去办第二件事。”
大卫·陈立刻站直了身体，等待着新的指令。
陆远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已经越过他，投向了窗外更远的地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西海岸那片沐浴在阳光下的土地。
“联系奥克兰市政府，帮我约见他们的市长罗纳德·戴拉姆斯。”
“我要跟他，谈一谈甲骨文球馆的未来。”
第354章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纽约的清晨，阳光透过酒店顶层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将中央公园的翠绿和曼哈顿的钢铁森林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谈判的硝烟味，以及一丝淡淡的威士忌香气。
大卫·陈站在陆远面前，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但镜片后的眼神里，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波动。
他刚刚通过加密线路，将一份份指令发送给他在华尔街的团队。
一场针对金州勇士队的，闪电般的收购战已经全面打响。
法务、财务、审计，一支由华尔街最顶尖人材组成的钢铁洪流，正以小时为单位，高效而冷酷地肢解着克里斯·科汗那早已腐朽的商业帝国。
“老板，所有的前期工作已经启动。”大卫·陈汇报道，声音平稳，“按照计划，我们最快可以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所有法律文件的签署，一周内走完联盟的审批流程。但是，有一个问题。”
“说。”陆远正站在窗前，看着脚下这座被誉为世界中心的城市，眼神平静。
“谁来做这支球队的门面？”大卫·陈推了推眼镜，一针见血，“收购一支NBA球队，会引起整个北美体育界和财经界的巨大关注。媒体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他们会挖掘新老板的一切，他的背景，他的财富来源，他的一举一动。您现在的身份有些敏感，如果突然被曝出您才是那个斥资数亿美金买下勇士队的神秘富豪，这会引发一场无法控制的舆论风暴。这不符合我们的初衷。”
陆远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看着自己最信任的这把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所以，我需要一个代理人。”他缓缓说道，“一个足够年轻，足够聪明，拥有华尔街精英背景，能够完美解释这笔巨额财富来源，并且能够镇住场面，处理好一切商业事务的……傀儡。”
大卫·陈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是个聪明人，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他瞬间就明白了陆远的意思。
他的心脏，那颗在面对千亿级别金融博弈时都能保持绝对冷静的心脏，此刻却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成为一支NBA球队的名义老板？
这……这已经超出了他对自己职业生涯的任何一种想象。
他是一个操盘手，一个藏在幕后的将军，习惯于在数字和代码的世界里运筹帷幄。
走到台前，面对聚光灯和媒体的长枪短炮，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挑战。
“老板，我……”他想说些什么，或许是谦虚，或许是推辞。
但陆远没有给他机会。
“大卫，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陆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次贷危机中你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现在，我需要你扮演一个新的角色。从今天起，你就是金州勇士队的新老板，大卫·陈先生。一个在金融危机中抓住机会，一战成名的华尔街新贵，因为热爱篮球，所以决定投资一支球队。这个故事合情合理，完美无缺。”
陆远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那根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你的任务，不仅仅是当一个签名和微笑的门面。科汗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球队需要重建，生意需要打理。第一件事，就是那个破旧的甲骨文球馆。”
陆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科汗和奥克兰市政府关于球馆的协议一团糟。翻新工程的欠款，未来收益的分成，各种条款都对我们不利。我需要你去和他们谈，重新谈！我要一份全新的，对我们绝对有利的场馆协议。无论是翻新，扩建，还是未来的商业开发权，我都要拿到主动权。”
“这会是一场艰苦的谈判。”陆远看着他，“对手是精明狡猾的政客和官僚，他们会想尽办法从你这个‘华尔街来的有钱小子’身上多榨取一些油水。你有信心吗？”
大卫·陈深吸了一口气，镜片后的那丝波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静和锐利。
他扶了扶眼镜，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能让他进入战斗状态。
“老板，跟华尔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比起来，一群市政府的官僚，还不算最难对付的。”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会带着我的团队去奥克兰。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会为您带回一份全新的，让您满意的协议。”
“很好。”陆远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勇士队的新老板。奥克兰的战场，交给你了。”
“是，老板。”
大卫·陈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而坚定。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陆远藏在幕后的操盘手，他将以金州勇士队新主人的身份，走向那个风云变幻的舞台。
而陆远，在完成了这步至关重要的布局之后，也悄然离开了纽约。
他没有返回芝加哥，而是独自一人，登上了一架飞往西海岸的航班。
目的地，洛杉矶。
大卫·陈的战场在奥克兰的市议会大厅，在谈判桌上，在那些充满了法律陷阱和商业算计的文件里。
而陆远的战场，在一个更需要智慧、耐心和诚意的地方。
他要去为他即将建立的王朝，请来第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一个真正的，能够镇住整个联盟的，传奇人物。
……
奥克兰市议会大厅，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长条形的会议桌一侧，坐着以市长罗纳德·戴拉姆斯为首的一众市政府官员。
他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白人男性，穿着千篇一律的深色西装，脸上带着政客特有的，那种混合着傲慢与审视的表情。
他们看着对面，就像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而在会议桌的另一侧，坐着的，是以大卫·陈为首的“勇士队新主人”团队。
与市政府那边老气横秋的氛围截然不同，大卫·陈这边，是一群散发着蓬勃锐气的年轻人。
他们清一色的定制西装，手边放着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眼神专注而锐利。
他们是华尔街真正的精英，是从那个人类金融智慧顶峰的金字塔里，被大卫·陈亲自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分析师、律师和谈判专家。
当大卫·陈以金州勇士队新任老板的身份，向奥克兰市政府提出，要求就甲骨文球馆的现有协议进行全面重新谈判时，整个市议会都炸开了锅。
“重新谈判？陈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一名分管体育事务的副市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我们和科汗先生的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具有法律效力。你们买下了球队，自然也要继承这份协议。难道华尔街的精英们，连这点最基本的商业常识都不懂吗？”
他身边的官员们发出一阵低沉的哄笑，看向大卫·陈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在他们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亚裔年轻人，不过是一个靠投机赚了点钱的暴发户。
他或许懂金融，但他绝对不懂政治，更不懂和政府打交道的规矩。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百种方法，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好好上一课。
大卫·陈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嘲讽，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轻轻敲击着。
他没有动怒，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对方的笑声渐渐平息，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首先，请允许我纠正一点。”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今天坐在这里，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他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市长戴拉姆斯。
“根据我们法务团队的审核，贵方与科汗先生签署的协议中，存在着超过十七处法律漏洞和模糊条款。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是关于球馆翻新工程的成本核算与收益分成。科汗先生利用这些漏洞，在过去五年里，至少逃避了应向奥克兰市支付的三千二百万美元的收益分成。这笔钱，足以构成商业欺诈。”
“其次，”他话锋一转，调出了另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团队在过去一周里，对甲骨文球馆进行的全面安全与商业价值评估报告。报告显示，球馆现有的消防系统、电力系统和结构支撑，均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完全不符合加州最新的建筑安全标准。按照这份报告，我们完全有理由向联盟和保险公司申请，在新赛季暂停使用甲骨文球馆，直到所有安全隐患被彻底排除。”
“暂停使用？”市长戴拉姆斯脸色一变。
“是的，暂停使用。”大卫·陈的语气依旧冰冷，“这意味着，新赛季金州勇士队的主场，可能会暂时搬到圣何塞，甚至是萨克拉门托。我不知道，如果勇士队离开奥克兰，哪怕只是一个赛季，会对奥克兰市的酒店、餐饮、交通以及相关的就业岗位，造成多大的损失。我的分析师告诉我，这个数字，大概在八千万到一亿美元之间。当然，这还不包括因此而带来的，城市形象上的巨大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