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地灵气流转变化,又是极为玄妙深广的造化之功,非方真高人布下几个法阵就可招聚引动,彻底改变山川灵机。
对于方真修士而言,天地灵气虽不能直接作为修炼之用,但却是极佳的辅佐,要是运用得当,无论是炼丹炼器、施法感应、法阵禁制等等,皆可以用天地灵气助益功成。
且方真修士大多要寻远离人烟之地清修,无论是避人耳目、防止阴物窥察,还是省得发生什么以外波及无辜,也需要法阵禁制庇护自保。如果不能善加运用天地灵气,光凭修士自己施法为续,恐怕大半功夫都要耗在这上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聚灵阵对于方真修士而言,如同凡俗家中柴米油盐一般不可或缺,且识者极多,已经成为一种显传之法。
但聚灵阵的变化却并不是很多,毕竟法阵之道并非人人通晓,绝大多数修士所布聚灵阵,都是十分简陋粗糙,甚至留下“法阵越大聚灵越多”的说法。
这个说法不能算错,但一个囊括广大地域的法阵,需要多少功夫维护、耗费灵材几许?甚至法阵大到一定程度,其效用并不是对应增加,有可能大耗灵材与人力维护,都只有少许提升,乃至于入不敷出的程度。
更别说除却人烟稠密城廓之外,世上灵气充盈之地,自然是先到者先得,这也是方真修士渐渐开始聚众、守地传宗,成为后世今日的宗门传承。
而从古至今,为了天成灵地而爆发的争斗从来不少,反过来又增强修士间门户宗派之别,就此种种缘由而言,方真修士与凡夫俗子也差不了多少,各为所欲而争罢了。
毕竟不是哪个门派都像罗霄宗,拥有金阙云宫这么一片洞天福地,更何况玉皇顶也是世间超凡拔尘的仙山灵地。
天地灵气流变不息,其中一些汇聚变化尤为激烈之地,即便无人干扰,也会有异于常理的变化,而这就是秘境的由来。
总而言之,秘境对方真修士不尽然是好地方,自然伟力既可以向利益于世人的一方变化,也完全可以朝另一头演变,甚至利到极处反生祸殃。
秘境本身的存在就是不稳定的,天地灵气聚散流变,积数百载之功,说不定朝夕而散,恍若昙花一瞬。也许以方真修士的能力,可以令其稳定安然,可这需要极高深的修为法力。
就好比来往两岸的一叶扁舟,水面上狂风骇浪终日不息,舟船随时都会倾覆。而方真修士要扬帆掌舵、去往彼岸,稍有不慎便是船翻人亡的下场,更别说所见彼岸还有可能越来越远。
所以单独驾船破浪,是极为困难之举。而且无风无浪舟楫不行,若要前往彼岸,风浪还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按宫九素所说,并不是没有取巧的手段。
流变不定的天地灵气就是两岸之间的狂风骇浪,但放眼世间古今,总归是有风浪平静之时。如果舍得花力气、耗日子,可以趁风雨来临之前,先行打造坚固舟楫,待得风雨来到,风浪难侵舟船,却又能轻而易举渡过波涛。
若具体而言,就是要有预见秘境孕育化现的眼界,从而事先布下法阵禁制,同时在灵枢汇聚之初,加以适当引导,使得灵气符合法阵运转,从而打造出适宜栖身的秘境。
说是简单,但等真正去做,就会发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天地灵气看似平和,但引导不当、积蕴日久,天地灵气就会如同长堤之后蓄势待发的洪潮,就看是长堤先溃、还是洪潮淹过。
如果只是在别处,宫九素说不定还能布置法阵尝试此举,但癸阴泉更为特殊,要真是引导不当,让阴泉轰然爆发,别说静族寨子所处的深山幽谷,恐怕整个彩云国、乃至半个南境,皆会被浩荡阴泉覆灭。
这种祸事可不是区区几千过万的尸蛊兵能比拟的,阴泉所含的极寒阴气本属无形之物,一旦扩散,夺阳化阴,威势层叠累加。就像中境妖祸一般,不吞没方圆几千里地是绝不罢休的。
“这么恐怖?”静安仪吃了一惊,她不敢相信自己祖先居然与这种危险事物共存相处了长久岁月。
“所以我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位罗霄宗先人,有如此宏图伟略,居然能以山为图,事先布下大阵,化转天地灵气,周旋回流如百川归海,又散为云烟。”宫九素抬头仰望,眼神扫过周围一圈雄峻高峰,巍峨巨阵已是嵌入这片天地,也只有宫九素对罗霄宗法阵有极为敏锐的感应,才发现其中一丝端倪。
静安仪托着下巴沉思了一阵,然后说道:“其实……我们静族先祖,就是罗霄宗女祖静虚的门外别传。女祖静虚派遣弟子远赴南境深山,就是为了镇守癸阴泉,而这一脉传承首领,就是圣女。”
众人闻言皆流露出不同神色。洛八觉得这些都是新奇异闻,好奇之余不敢插嘴多话。白素芝则环抱托胸,同为女子,自己不禁与那罗霄女祖比较起来,却难免叹息。宫九素顶着郭岱面容,脸色微僵的怔在原地,不知道再想什么。
“等等。”唯一开口说话的是勾肠客,他问道:“不对啊,你们静族圣女,以前也是彩云国的圣女啊,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方真传承。而你们族中兵形蛊的来历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轮到静安仪不解了,她答道:“这个……以前静族势大,也不止这处寨子,就相当于蚕浦寨之前地位,静族圣女就是彩云国圣女,一点也不奇怪啊。至于兵形蛊,嗯……”
“入乡随俗。”宫九素说道:“你方才提到,静族先祖是罗霄宗女祖静虚的门外别传,那他们得到的罗霄秘传自然不会太多。而来到南境深处的静族先祖,又要立足山林,又要镇守阴泉,自然或多或少要效法当地土人巫蛊异法。
其实兵形蛊一脉,已经与方真修士炼制法器十分相近,估计这也是不同传承交互而成之果,因时因地制宜罢了。倒是圣女传承,应是另有玄机。”
“你是说圣女让癸阴泉消失的原因?”静安仪问道。
宫九素点点头,又问道:“我很好奇,听巴央爷所述,当年战斗激烈,几乎无人生还。你们静族人事后又找不到癸阴泉,如何知道是圣女让癸阴泉消失的?”
“就是当初在寨中养伤的合扬所说,他也是罗霄宗弟子,所言不至于有假吧?”静安仪理所当然的言道。
在场除了勾肠客不了解合炼妖身这桩旧事,就连洛八与白素芝都有所耳闻。宫九素叹了口气说道:“道友有所不知,合扬虽然是罗霄宗弟子,但他后来犯下极大罪过,已经被诛杀了。”
话虽这么说,可宫九素内心忧虑更甚,因为她已经从关函谷那里了解到,合扬当年不仅没死,而且还一直在暗处潜伏,说不定眼下还在某处兴风作浪。
静安仪听到这话,脸色掩饰不住惊疑,但她毕竟在深山幽谷中生活太久,虽有耳闻中境大乱、妖祸横行,可根本不清楚究竟是何种状况,遑论罗霄宗的丑闻。
“对了,不是说除了合扬,还有一名方真修士吗?巴央爷可曾了解他的身份?”宫九素问道。
静安仪摇头道:“其实你别看巴央爷如今打理寨子上下,据说当年在他之前还有不少能人,都曾拜会过合扬他们,可惜陆陆续续都辞世了。关于当年事情到底如何,也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宫九素皱眉道:“我观此深山幽谷的水土风貌,不像是瘴疠疫病遍布之地啊?老人居此理应长寿安康才对,怎会只剩下巴央爷他们几个老人?”
“是吗?可我父亲也走得很早,不过他是误服毒草、腑脏如绞,不得不自解而去。”静安仪说道。
方真修士中毒而死的情况并非没有,尤其像彩云国这种瘴疠密布之地,生长了许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毒草毒花。如果找不到相应解毒之方,修士也很可能中毒毙亡。
可凡是有胆量行走南境山林,不要轻易采摘花草食用,理应是方真修士的常识才对。更不可能是尝草试毒,毕竟如今不是上古之岁,辨别毒性方法很多,实在不行就让牲畜先吃,何至于亲身犯险?
宫九素看着静安仪,忽然觉得此女之父的来历恐不简单,癸阴泉消失之后,还会前来静族寨子,并且与当地女子诞育后代,想必居停时日不短。加上中毒身亡这点,不排除此人是用毒用药的高手。
如果真是静安仪父亲暗中害死静族寨子中,知晓当年旧事之人,结合其中毒身亡、自解而去的说法,此人要么是被胁迫做事,要么达成目标后诈死远遁。
而静安仪父亲为何要这么做?他到底要隐瞒什么秘密?是合扬派他前来的吗?就如今所知来看,静族人似乎很清楚合扬的来历,要隐瞒的并非合扬,而是另一名在激战中幸存的方真修士。
此人无论是出现在癸阴泉外,还是合扬身边,都足够令宫九素疑心。或者说,癸阴泉只是这名修士用来接近合扬的手段?那他接近合扬又为了什么?
按照时间上的推算,癸阴泉消失后十年左右,就是合炼妖身事发,此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宫九素全力发动推演之功,但此法不可凭空捏造臆测,各个事件之间存在太多未知因素,宫九素也只是停留在几个关键要点处思索。
“罢了,现在想这些也难得结果,还是先找到癸阴泉再说。”宫九素收拾心念,言道:“我可以尝试施法找到癸阴泉,但能不能进去我不能保证。”
“为什么?”静安仪问道。
“因为我不知道那个秘境内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宫九素说道:“即便有女祖静虚久远前排布下的法阵,影响一个秘境形成的原因实在太多,这些年又会有怎样的变化都不好说。万一内中只充斥着极寒阴气,那别说进去,我恐怕还要将秘境门户重新封印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闻法修道
剑光腾升间,青虹灵动洒脱,在空中千回百折,似是在布下玄妙法阵,又像是在勾勒高深符咒。深山幽谷上方,与周寰山峰平齐空中,剑光如针线穿插,盘旋不定。
郭岱曾设想过,当自己将罗霄宗三门传承完全贯通之后,会有何等修为,又有怎样一番气象?罗霄宗真传弟子中,大多是专修符法阵中一门,悟性绝佳者,参悟另外两门玄妙。但若论真正透彻符法阵三门者,纵观古今,恐也难有一手之数。
而由九宫太素图化生而出的宫九素,对罗霄宗道法传承可谓是无师自通、过眼则明,若还有谁能悟透符法阵三门传承,非宫九素莫属。
比起普通方真修士,宫九素掌控混元金身,依靠九宫太素图,拥有绝伦无双的推演之功。以神御剑开阖感应,罡风层云看似不动,却与周围山峰呼应脉动,凝聚莫大无形威势。
伴随剑光过处,符咒隐于虚空不现,天地灵气随之勾招联结,渐成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