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青子伸手指向从刚才起就倚着墙边默不出声的郭岱,说道:“是这位郭公子给我买的。还有这位楚公子,也都是好心人。”
郭岱现在没工夫管别的事,他看上去就像楚玉鸿的护卫般一言不发,实际上正专心体悟方才出现的《白虹真解》。
倒是楚玉鸿看见杜老汉,一脸疑惑不解。等桂青子将杜老汉扶到桌旁坐下,揭开布袋中的木箱,里面装着几柄锤子与工具。
杜老汉伸手点指,对虎爷说道:“当初我被你唬骗来到这,还以为就待十天半个月。没想到还要桂青子将传家宝带来,估计我这把老骨头是要埋在这了。”
虎爷面对杜老汉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连忙端茶倒水:“杜总匠辛苦了,现在传家宝拿回来了,估计也更方便了吧?”
“哼!这可不好说。”杜老汉得寸进尺:“你赶紧叫人下山去买十年份以上的好酒,没有酒我干不动活!”
“没问题,好酒管饱!”虎爷当即招呼人去下山多买好酒。
楚玉鸿则探着脖子看向杜老汉那套传家宝,发现其中居然有好几样法器,隐约可以感应到阵阵法器灵光。但杜老汉本人却无半分方真修为,真是奇哉怪也。
心念一动,楚玉鸿猛地伸手抓住杜老汉手腕,对方“哎呀”一声叫唤,虎爷和桂青子都吓了一跳。楚玉鸿则伸手阻止他们,为杜老汉把脉良久。
“原来如此。”楚玉鸿低头看向杜老汉,说道:“原来你是天生灵根之人,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
杜老汉好似酒醒了大半,一把将手腕抽回。带着恨意说道:“怎么?你们这些方真修士不是很羡慕吗?”
“天生灵根之人,具备各种各样的异能天赋,祸福难料,甚至多有幼年夭折之辈,遑论方真修行。”楚玉鸿说道:“方才我为你把脉,发觉你灵根气机聚于双目。如果我猜测没错,你自幼便可看见阴灵鬼物、透视外物,乃至于肉眼难察的细微之物都可一目了然。但凡夫心念定力难容如此庞杂无量,即便有照见万象的法眼之能,身心也难以承担,反受其累。
你之所以擅长制作衣甲,便是因为天生灵根赋予的异能,让你对器物细微构成有着超乎常人的掌握。更重要的是,天生灵根之人,心念一专便可御使法器,你拥有这套传家宝,说明你家先祖也有人具备类似的天生灵根,甚至就是方真修士。”
杜老汉脸色阴沉,说道:“你觉得我想有这样的天赋吗?我自幼所见异于常人,甚至可以提前窥知他人生死。而他们死后魂灵居然还与我纠缠不休,这样的日子你能体会吗?”
“这就是你终日醉酒的原因?”楚玉鸿说道:“当你醉酒之后,酒气侵扰心神,致使灵根气机不能发动如常,这样就能让你免于阴物缠绕和法眼之累。我说得没错吧?”
杜老汉点点头,楚玉鸿继续说道:“难怪你跟任何人都相处不来,却可以和桂青子一块。你应该是无法透视她吧?如此反而能得一丝安宁。”
杜老汉与桂青子闻言,都对楚玉鸿投来疑惑之色,只是眼下还有旁人在侧,楚玉鸿不打算讲述分明。
虎爷见气氛不对,立马说道:“没想到哇!杜总匠不愧是我华岗会的中流砥柱,白某过去真是小瞧了。”
楚玉鸿则一言道破:“虎爷,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莫说临漪城,放眼东南两境,擅长制作兵甲的匠人还少了?为何偏偏是请杜老汉来做你华岗会的总匠?怕不是得到高人指点吧?”
虎爷浓眉一挑,拳头一紧,真的就像弓背炸毛的老虎,要扑咬而来。但他很快就放松身子,说道:“楚仙长不必如此,杜总匠在我华岗会也算得偿所愿。造化炉加上杜总匠,堪称巧夺天工。若是有需求,仙长开口便是。”
“我先看看你们炼制的符金。”楚玉鸿按下性子,先不追究太过深入,以免对方防备。
虎爷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去拿符金,就剩下屋中几人。
“老爷子,我从来都不知道……”桂青子站在杜老汉身边,垂泪欲滴。
杜老汉就像石雕坐着,一动不动。像他这样被阴物魂灵和各种奇异景象折磨大半辈子的人,心智既坚定又脆弱。坚定是因为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活法,脆弱则是长久摧残下,心防终究有其底限。一旦被突破,便会彻底沉沦,陷入癫狂,耗尽生机而亡。
“郭岱,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楚玉鸿忽然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郭岱轻轻按着太阳穴,对杜老汉问道:“刚才你们用造化炉在炼制什么东西?”
杜老汉叹了口气,说:“混元之精。”
“那是什么东西?”楚玉鸿也露出不解。
“一种蕴含浩瀚天地灵气的容器。”杜老汉缓声解释道:“说炼制也不对,因为这东西不是炼制出来的,是借造化炉自天地间提炼精粹而成。出炉之后就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湛清碧绿。”
楚玉鸿脸色变得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弄这种东西要干什么?方真修士调摄内外气机接合,这是施法根本。混元之精又不是什么外丹饵药,修士无法直接吸收服用。”
“力士金甲。”杜老汉说道:“我来华岗会就是协助他们制作这个东西。混元之精是力士金甲的根本,而我想要完成后续工作,就要有家传法器。”
正当楚玉鸿惊愕之际,门外传来一道清越之声:“杜老汉,就这样把贫道的谋划抖出来,会不会太没道义了。”
伴随质问之语,一名身披麻袍、背负长剑的道人迈步而至。身形几闪便已抵至近前,顿时气机压迫,逼得在场众人一时难以呼吸。
郭岱见状身形一闪,拦住麻袍道人去路,沉声喝道:“停步!”
麻袍道人确实停下脚步,脚掌按落地面瞬间,压迫气机骤然爆散,所有压力灌向身前郭岱一人。
轰——
郭岱身形连退数步,每退一步,在坚硬石砖表面都留下半寸深的脚印,借势引导雄浑压力散于大地。他每退一步,整座石砌厅堂内中就像有闷雷滚滚,经久不息。
“好!”麻袍道人夸道:“好个硬骨!”
“噗——”郭岱无暇接口,连退七步后,张嘴喷出一道血箭,竟是七窍流血。
麻袍道人浑不在意,望向郭岱身后惊愕未定的楚玉鸿,看见他身上的星织道装,明白道:“原来是璇玑门的道友,只是不知这般遮掩形容,究竟有何用意啊?”
言毕便抬手掐算,灵光一闪即逝。原本清越淡然之色转而多了三分冷肃,盯着楚玉鸿缓缓抬手。
楚玉鸿岂是易与?当即祭起罗盘,周身星辉闪耀,衣袂翻飞。
“哦?”麻袍道人啧啧言道:“意风亭的三垣泰定,居然会落到你这个小辈身上……嗯,也对!”
捻指一弹,星辉倒转,楚玉鸿周身牵动气机竟然不受控制,反被麻袍道人摄走。
“不可能……”楚玉鸿吓得身子发颤,手中罗盘三垣泰定也拿不稳。眼见星辉凝聚麻袍道人指尖,汇成星河剑光,直奔自己而来。
星河剑光奔驰半途,白虹利芒横扫,将剑光击碎。剑光激散四周,石砌厅堂被划出无数斑驳剑痕,几欲将此间粉碎。
麻袍道人维持着并指出剑的动作,就见郭岱手中短剑吞吐三尺白虹,强撑伤体站直身子。随即一剑直出,刺向麻袍道人周身要害。
几道裂帛之声,麻袍道人身形连退,三尺白虹险险掠过,将衣袍刺破,幸而未伤自身。
显然麻袍道人也未预料到郭岱有此实力,站定身形后心念电闪。见郭岱又是一剑刺来,谋定后动,身形一闪,抬手拿住郭岱手腕,喝道:“你这柄剑——”
话声未尽,郭岱五指一松,短剑离手,却是另外一手接住,反手再刺。
三尺白虹破风无声,杀招又狠又辣,几乎要将麻袍道人一双招子废掉。敛眉间,麻袍道人一掌轰出,正中郭岱胸腑。
“咦?还穿着软甲?”麻袍道人说了一句,几招朴质掌法,逼得郭岱双臂酸软、中路大开。接着抬手拿住郭岱双臂,劲力一吐,将短剑震脱,三尺白虹消散不见。
孰料麻袍道人还未停手,横肘一格,竟是将郭岱双臂生生折断!
“感觉如何?”麻袍道人淡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