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关函谷对华岗会独占符金一点也不在意。”楚玉鸿这下算是彻底无话可说了:“混元之精、力士金甲,关函谷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杜老汉朝桂青子摆摆手:“给我拿壶酒来。”
郭岱看着杜老汉大口大口喝酒,眼神有些深沉,“你要帮助关函谷打造力士金甲,不可能是靠打铁缝线吧?”
杜老汉眼神浑浊,白了郭岱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我让桂青子回去拿传家宝作甚?这套法器能够塑造、改易物性,让符金与混元之精接合自如。其实这件事也可以直接让造化炉完成,但关道长说那要难上许多。待他亲自见证我打造力士金甲的过程,或许可以让造化炉一步到位,直接炼制力士金甲。”
“难道……他要打造不止一件力士金甲?”楚玉鸿站起身来问道。
杜老汉略带醉意地说道:“难不成要我这个老头没日没夜地干下去啊?他不知还能活多少年,我可熬不过他。”
“他、他难道要造反不成?”楚玉鸿心焦气急道。
杜老汉冷笑一声:“就这破世道,他造谁的反?”
郭岱没心思想关函谷要不要造反,他一直盯着杜老汉,问道:“你天生灵根,能够御使家传法器,那你的法力从何而来?”
“天生灵根,法力当然是自吸收天地灵气、在炉鼎经络中转化而来。”楚玉鸿替杜老汉解释,但他猛然醒悟道:“你的身体还能承受这样的御器施法吗?”
方真修士虽然未必都讲究炉鼎坚强、肉身不朽,但在修炼过程中,神气运行本就在护持肉身炉鼎、百骸经络。所以施展法力的过程间,一般不会损及修士自身。
而像杜老汉这样天生灵根,又没有修炼道法,施法御器自然鼓荡内外气机,对其筋骨腑脏必有损伤、败坏气血。加上杜老汉常年酗酒,身子骨早就衰弱得不成样了,要是贸然施法御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杜老汉扶着酒壶,闷不做声。桂青子在一旁,抓着杜老汉的衣袖,低声道:“老爷子,你不要做什么力士金甲好不好……”
“傻妞!”杜老汉一弹桂青子脑门,说道:“我这辈子浑浑噩噩也过够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关道长这是赏识我,所以才让我来华岗会。说实话,我倒是要多谢你,照顾了我这臭老头好些年。还是说你们妖精都这么好心的?”
桂青子眨了眨眼,问道:“老爷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杜老汉看了楚玉鸿一眼,说道:“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反倒是因为看不透,所以我才明白你定非凡人。再怎么说,我家祖上也是有方真修士的,多多少少明白。世间妖精鬼怪,本就于人间红尘隐现。我也算开眼了。”
郭岱问楚玉鸿:“你就没什么灵丹妙药帮助他吗?”
楚玉鸿无能为力地说道:“方真修士炼制的外丹饵药,大多不是为凡夫俗子所用。若无修行根基化转药力,延生保命的灵丹,立刻会变成致命剧毒。这一点你应该能够体会。”
郭岱默然无声,杜老汉坦然言道:“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的家人全都死于妖祸,剩下我一个孤寡老人,没有半个亲眷,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老汉我醉了大半辈子,只有现在最是清醒,我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也很明白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们都不用劝我了。”
楚玉鸿还想说什么,却被郭岱一把拖住手臂,带出了石屋。
“让桂青子跟杜老汉好好道别,我们别多管了。”郭岱说道。
楚玉鸿张口欲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紧接着眼眶微微发红,立马背过身去,不让郭岱看见自己流泪。
“生离死别,我是体会过的。”郭岱说道:“多谢你刚才面对关函谷还替我求情。”
楚玉鸿终究没有转过身来,似是心中有极大积郁,拂袖远去。
第二十章 仙灵九宝
圆月当空,寰宇澄澈,山间谷地流风回荡。巨大如塔的造化炉火光黯淡,更像是一盏照亮路途的灯火,并无白昼时那般巍峨气象。
本该日夜轮值的造化炉守卫此刻都已不见,关函谷亲临华岗会,不需要其他人来守护造化炉,这是此地不成文的规矩。
关函谷依旧那身麻衣道袍,抬头看着造化炉,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直到他无端开口说道:
“既然来了,就不要这样躲躲藏藏。如此隐匿潜行,若是被人察觉,直接打死都不算过分的。”
一阵五色鳞光散去,郭岱身形出现在关函谷身后不远处,他抱拳说道:“罗霄宗弟子郭岱,拜见前辈。”
关函谷没有即刻回应,朝着造化炉虚弹一指,炉火明焰缓缓落下,如同一个琉璃碗罩住两人,隔绝内外声息。
“如此,倒不怕他人窥探了。”关函谷语调声音一变,除了他本人的清越之声,还多了一重沉稳敦朴的声音:“你还认自己是罗霄宗弟子,不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郭岱说道:“前辈之前所用掌法,是罗霄宗的《含藏手》。我曾见恩师范青施展过,只是前辈掌法精妙得多。”
“范青?可惜罗霄宗弟子我也不曾尽识。”关函谷问道:“既然你也懂《含藏手》,为何武学路数与我罗霄宗全然不似?”
“恩师辞世后,我便在江湖行走,与师兄一同斩妖除怪……”郭岱大略讲述一番前事。
“罗霄宗分崩离析、门人散离,是我之过。”关函谷长叹一声,神情全然不像白天所见的那样超群卓绝。
郭岱不禁发问道:“前辈修为高绝,不知究竟是门中哪位尊长?”
关函谷沉吟半晌,说道:“我乃重玄。”
郭岱闻言当即跪倒在地,“弟子不知是重玄老祖亲临,还请恕罪。”
重玄老祖乃是罗霄宗内一位辈分奇高的尊长,郭岱也仅是听师父范青提起过。
在中境妖祸之前,玄黄洲方真道有正法七真的说法,是指七位方真修为高绝、堪称宗师的修士前辈。重玄老祖便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七真之首。
重玄老祖不理宗门俗务已久,一意专心于仙道。传言他老人家并不是常年在洞府枯坐清修,而是行走红尘之中,行医货药,变化形貌指点凡夫。就连罗霄宗好几位掌门护法,都是重玄老祖点化入道,直至在门中修行日久后方才领悟。足见老祖修为之高深。
不过关于重玄老祖最晚的消息,至少都是在中境妖祸爆发前十几年了。
所以在中境妖祸爆发、罗霄宗多位尊长殒身,乃至于宗门分裂之后,不少门人弟子都曾揣测这位重玄老祖的状况。有的人认为重玄老祖早已飞升;有的人则认为老祖寿元已尽,十几年前便已坐化仙逝;其他恶语妄言则更不必提了。
“老祖……怎会是这般状况?”郭岱又生疑惑。
关函谷、或者重玄老祖说道:“此非是我原身炉鼎,昔日我遭受祸劫,被邪修败类联手围攻,不得已避劫自封。由于伤势过重,需要修养形神数十年。伤势稍缓后,发现自封之地被邪修以法阵加持重重封印,短日内难以破封。几经努力后,一缕神气脱出封印,却得知玄黄蒙劫、罗霄分崩。
那时我便已明白,这是那伙邪修败类长久以来之布局,更清楚这一缕神气脱出之后,法阵封印松动必定引起对方警惕,无法回返,只得尽力远遁。机缘巧合之下,我感应到一名修炼罗霄正法的弟子,伤重濒死,于是便将这缕神气寄托在他之肉身炉鼎。此人便是你眼前所见的关函谷了。”
郭岱闻言后震惊不已,沉声问道:“难道皇都出现的异空黑漩、中境妖祸,甚至罗霄宗分崩离析,都是这群邪修败类的图谋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眼下修为尚浅,不知道这些事,对你来说更安全。”重玄老祖说道。
郭岱谨慎地微微点头,毕竟对方连正法七真之首都敢围攻暗害,还有引来天外妖邪这种罪大恶极之事,其背后势力之大、修为之高深,绝不是郭岱所能抗衡的。
“你的剑,让我一观。”重玄老祖问道。
郭岱没有丝毫疑惑,将短剑捧上。
重玄老祖没有立刻接走,而是微微笑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万一我不是重玄老祖,而是哪路鬼神邪修,那么你此举将是连最后一丝生机也舍弃了。”
郭岱眨了眨眼,只得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