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不表态。”郭岱言道:“我既不支持南境独立的主张,但也不反对。这并非首鼠两端、随意摇摆,这件事,我无意牵涉其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妖法
听完郭岱这么说,澈闻真人心思似乎安定了些许,但还是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那要是南境沥锋会希望郭道友有所作为……”
“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何时轮到他人置喙?”郭岱板起脸说道。
澈闻真人点点头,说道:“应是如此、应是如此。对了,鉴宝会即将召开,不如郭道友随我一同检验会场如何?”
郭岱问道:“会场还需要另外检验?”
“这一次东洲鉴宝会是多年停办后再次召开,公主殿下希望能举办得盛大热闹一些,也让天下修士知晓太玄宫底蕴,所以有些特别安排。”澈闻真人说道。
郭岱暗地里却是摇头:“大难临头,还在琢磨这些虚头巴脑,玉鸿公主身边的人也不懂得劝几句吗?”
“那烦请真人带路。”郭岱也没计较太多,反正青衡道杏坛会变故如在昨日,太玄宫记不住教训,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
得到郭岱的答复,澈闻真人随即带领郭岱出城,一路向东而行,以他们两人脚力,转眼来到海边。
抬眼望去,正好今天风高云淡,碧海青天好似连成一片,潮水向岸边缓缓涌来,浪花交叠,在脚边碎成白沫,随即在沙砾间消融无迹。
郭岱看见北侧浩江入海口还有船只出海,料想是从江都下游的码头出发,但看航向是要往海中而去。
“我们是要出海吗?”郭岱问道:“鉴宝会的会场在海上?”
澈闻真人答道:“不错,毕竟江都此前甫经战祸,玄天六合阵也难以再立。为了保证不会过分波及江都,鉴宝会特地安排在海上的会场召开。等到正式举办,太玄宫会安排船只送方真同道前往,要是修为足够能够踏波渡海,当然可以自行前往。”
郭岱发动元神感应,发现距离海岸约三十余里的海面上,似乎有一艘巨型船舰,气机感应好比是一座巍峨岛屿耸立海上,论规模气象,丝毫不比蹑云飞槎逊色。
“太玄宫哪里来的人力物力打造这么一艘大船?”郭岱心中暗道,只见一旁澈闻真人扬袖祭出一枚榄核,在水面上变成一艘小船,说道:
“郭道友请上船。”
郭岱登上小船,颇有兴致地四处观瞧。这艘榄核变化的小船自带竹篷小间,内中可容三五人,几案上也摆放着杯盏。
“难怪真人可以打造出蹑云飞槎此等不凡之物,原来是有独到传承。”郭岱说道。
澈闻真人施法让小船自行离岸行驶,微笑道:“哪里的话,这艘榄核舟是家师所传法器。贫道至今尚未参透完全,蹑云飞槎更是太玄宫众多同道合力。”
“真人的传承,我也很好奇。”郭岱说道:“听说真人出身天心派?”
“小门小派,不值一提。”澈闻真人说道。
与罗霄宗、青衡道这种方真宗门相比,天心派的确是小门小派,但实际上除却极少数大派,方真门派的规模都不会特别大,不可能动辄数百上千门人。
像天心派这样的方真宗门,外界所知往往也就是历代掌门或主事人物。澈闻真人的师尊是云崖子,可以说澈闻真人专于搜集、整理方真经籍功诀与残章古卷的能耐,完全得云崖子真传。
天心派本身并没有十分高深独特的神功妙法,但历代门人都有搜集流落江湖的残缺功诀和方真经籍的习惯,并且进行整理、分类,更重要的是尝试对其修补。
修补残缺功诀,往往就是需要高深的修为,与能够贯通修行始终的眼力。天心派为此搜集整理了大量功诀经籍,不仅成为后来重组江都太玄宫所需要的典籍藏书基础,也因为天心派澈闻真人的加入,吸引了许多方真门派。
过去天心派搜集到的残缺功诀,在经过修补后并不会藏私不显,只要有方真同道上门求取,一般都会得到完善的功诀。更难得的是天心派不仅送功诀,还会给上门求取功诀的方真同道以指点提醒。
因为不论如何,这些经过修补的残缺功诀,终究未必会是功诀最初原样,至于是变得更完善了,还是依旧有所不足,只要没有原典对照,恐怕谁都不能肯定。天心派所做也只是尽历代门人所能,而且为了功诀完善,很多时候所做的修补,也仅是保证能可参悟修炼,不会追求功诀如何高深。
但光是这样,天心派历代传承积累的功诀经籍,已经相当丰厚,足可堪比部分大派。而因为与方真同道结缘甚多,天心派的人缘也是方真道的一绝。甚至天心派自家藏纳大量经籍,也没有人会上门窃夺,反正好声好气又不是求取不到。哪怕真有邪修败类杀上门来,也会有一大帮方真同道前来救场助拳。
“我想,令师云崖子能够指点烈山明琼的修行,原因也是在于此吧?”郭岱问道。
澈闻真人微微一愣,然后说道:“郭道友是说妖修之法吗?其实师尊他老人家也并不算对妖修之法领悟甚深。只不过天心派藏纳收集功诀经籍种类繁多,其中确实有过一些异类修行之法,但根据本门先人查验考究,发现这些异类修行功诀,多有错讹。后来师尊也仅是摸索出一条类似法门,真正将其完善俱足的,还是师姐她自己。”
“那不知当时妖修之法,是否与如今灵根修法相近?”郭岱问道。
“是有相近之处,但其实远不如郭道友所创灵根修法这般完备。”澈闻真人说道:“师尊当年最为不解之处,其实是为何妖物修炼会有内丹。”
郭岱颔首道:“不错。我传授灵根修法《丹枢篇》中,有一段修行便是要凝炼神气为丹元,一些同道将其视为金丹道法,实则二者大为不同。金丹道法乃是以外丹作比,并非真在修士肉身炉鼎内炼出一枚金丹。”
“师尊当初也是这么说的,而且在他看来,妖物的内丹之说,其实是反过来借用金丹道法来作比,实际上并不是所有妖物都修炼出一枚内丹。”澈闻真人言道:“妖物内丹,无非是神气假合显像之物,并非真实有形有质之物。当然,也确实有些妖物的内丹就是实有之物。”
郭岱问道:“哦?莫非令师实际考究过?”
“这嘛……天心派有不得残害含灵众生的戒律,所以师尊也不可能为此,特地去杀伤妖物、剖尸取丹。”澈闻真人言道:“不过师尊有幸,曾在罗霄宗玉皇顶拜见过镇山灵瑞七丈金。”
“七丈金?镇山灵瑞?”郭岱还真没听说过这名头。
澈闻真人解释道:“郭道友也许不清楚,传说罗霄宗开山祖师道陵君当年在玉皇顶清修炼丹,丹成之际龙虎降伏。虎也许是山林之虎,但龙便是指这七丈金。
其实七丈金并不是真龙,而是一条七丈长的金鳞大蟒,极通人性、寿数绵长,但并不像后世妖修能变化人形,而是以原身盘踞在道陵君昔日开凿炼气洞外,被罗霄宗后世弟子尊为镇山灵瑞。”
郭岱听说道陵君有降龙伏虎之功,想到的却不是寻常野兽老虎。既然是传说,而且距今太过久远,就难免会有隐喻意指,也许所伏之虎其实是暗指曾与道陵君斗法的寅成公。
而澈闻真人继续侃侃而谈:“七丈金这个名字是它自己给自己起的,据师尊所言,这位镇山灵瑞能够直接与方真修士元神交感,所以当师尊前去拜访请教妖丹奥秘与异类修行时,七丈金向师尊传授了许多外人不知的玄机。也是因此,师尊对妖修之法有了大概领悟,融摄过往天心派功诀精要,统统传授给师姐。”
“原来如此。”郭岱忽然想到一事,问道:“既然传说道陵君祖师降龙伏虎,那这世间真的有龙吗?”
“郭道友所问,贫道也问过师尊。”澈闻真人说道:“从古至今,玄黄洲方真道就不乏真龙的各种传说,追溯远古也有图腾、彩绘,但从未有人真正见过龙。
七丈金修为高深,但师尊曾言,它其实是一种天生异种,并不是普通的蟒蛇,更不是单纯修炼到这种程度的,而是它与生俱来便有悠长寿数。七丈金的妖丹则是一枚具有形质的蛇珠,一旦将其祭出,周围气机窒凝、炽热如炼,
至于世间真龙,反正玄黄洲以东自古被称为龙腾海,也不知是真的有龙,还是世人对沧海波涛的敬畏之辞。”
“看来七丈金确有不凡之处,否则不会被罗霄宗门人敬为镇山灵瑞。”郭岱说道:“既是如此,那么想必在玉皇顶一役中,七丈金也殒落其中了。”
澈闻真人叹道:“师尊跟我说过,七丈金本就曾随道陵君伐山破庙、诛邪伐伪。道陵君诛戮异类甚多,但其实并无恨忌异类之心,对七丈金和降服异类的指点与庇荫丝毫不少,只不过当时世间妖异族类横行造祸、灾殃不绝,所以七丈金亲自绞杀的强横妖异也很多。
后来道陵君飞升,七丈金便留在玉皇顶中清修,那时世道尚未完全平靖,一些曾败在道陵君或罗霄门人手下的仇敌反攻玉皇顶,百年间杀伐不少,也是多得七丈金屡展神威,逼得那些妖异族类惊惧万分。道陵君降龙伏虎的传说,也是从那个时候出现的。”
郭岱听完之后也大概明白,七丈金其实算得上是妖修之祖了。并不是能够变化人身才算是妖修,元神大成、清明无碍,便是妖修之果。七丈金受道陵君之恩,守护罗霄宗玉皇顶两千年,能守此愿心,足可证明七丈金道心之坚定不移。
而后来崇明君能够另外指点烈山明琼修行,想必也向镇山灵瑞七丈金请教过异类修行,结合天心派云崖子所悟,从而总结出一门能够传授各族类妖异的修行之法。
所以关函谷看似能轻易仿照妖修之法创出灵根修法,实则包涵了七丈金两千年修悟之功,与天心派历代搜整功诀经籍之果,最终一枝两开花,才有了妖修之法与灵根修法。
“对了……既然郭道友所创灵根修法中,也有凝炼丹元一说,那灵根修士也会有内丹吗?”澈闻真人好奇问道。
郭岱笑了笑,然后抬手翻掌朝天,掌心出现一枚五光十色的灵丹,照得小船内中如同琉璃世界斑斓夺目。郭岱问道:“真人是说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