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岱坐在一块石头上,握着白虹剑凝神专注,剑上白虹吞吐不息,时短时长。信手一挥,白虹剑光轻而易举地将身前一块石头切开,甚至不闻交迸声响,仿佛是石头自行分离一般。
这几天夜里,郭岱都在跟关函谷修炼道法,有这样的高人指点,郭岱进境飞快,但也明白自身的缺陷与短处。
道门修仙的正法元神,是一切道法的根本,能够以元神内照自身、洗炼炉鼎,亦可外观万象、洞察阴阳,更是发动内外气机接合勾连的根本。
如果说杜老汉是天生灵根,那么但凡炼就元神的道门修士,就是将自我灵根塑造而成,甚至在未来修炼中不断锤炼,以至于贯通内外关窍。
武道元神则不同,因为修行根基有偏,武道元神并不能很好地接合内外气机,而是根据修士本人心性积习而有所偏重。
譬如道门法术中最基础的御器之法,郭岱就做不到像楚玉鸿一样,随便拿到一件法器就能上手御使。他目前就只能用自己手中的白虹剑,而且还不能尽展妙用。
“这也算祸福相依了。”关函谷当初说道:“白虹剑锋芒过甚,方真修士若要施法御器,必须豁尽全力、催谷神气,玄功根基、心境定力稍有不足,会被白虹剑耗空法力。而你的武道元神缺弊甚多,内外接合也不完善,白虹剑再有惊天锋芒,在你手上也就三尺白虹,甚至不能变化剑胎之形。如此一来,只要你神气不绝,凝神御器便有白虹锋芒在手,至于锋芒如何,但看你的修为了。”
郭岱此刻手中的短剑,其实是白虹剑的剑胎之形。就如同尚未出生的胎儿一般,锋芒尽敛。
但世上方真法器炼制成形后,就如同人身长成,除非另外施法御器,不会再有其他变化。而白虹剑则不同,原本完整的法剑之形已经有损,反化成剑胎。勉强打个比方,就是修士受伤后居然变成了小孩模样,修为还在,可人变小了。
“白虹剑难道受损了?”郭岱问关函谷。
“我不好这么说,因为作为三九之器,白虹剑的妙用并未削弱。”关函谷思忖着说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原因,白虹剑按说一直就在罗霄宗门内,为何就没有再度发现?我仅仅只能猜测,白虹剑本身的器型已经承受不住妙用锋芒。神剑有灵,为了自保而蜕形返胎,历经漫长岁月,终于慢慢恢复。而你十分幸运,亲历白虹剑重获新生的过程。”
“可是……这剑除了我师父,就只有楚玉鸿施法御使。”郭岱说道:“而楚玉鸿也会时不时借走参详。”
“没所谓,白虹剑炼制之妙,在于境界而非法力,她爱看便看,只是不要再借给别人了。”关函谷也不是很在意。
“你挺用功的嘛。”楚玉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郭岱收起白虹剑,问道:“你修炼,我也修炼,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下正好是朝阳初升的时分,郭岱看着从山峦间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说道:“是时候了。”
楚玉鸿问道:“什么时候?”
郭岱抬手指向下方的石屋,桂青子扶着杜老汉走出来。一贯醉酒昏沉的杜老汉,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活力,周遭气机蠢蠢欲动,如同发现猎物的野兽。
楚玉鸿见状便已明白,他还没上前询问,关函谷便从天而降,问道:“杜总匠,你准备好了?”
杜老汉抬头说道:“叫人帮忙的时候,不应该飞在天上说话吧?”
关函谷向来不羁,但听见杜老汉这话,居然乖乖落回地面,一翻手掌,出现一枚通体碧绿、波光晶莹的圆石。关函谷言道:“我已将符法与混元之精祭炼完毕,只待杜总匠妙手神铸,炼成力士金甲。”
杜老汉提了提手里的传家宝,说道:“我随时都能动手,就不知道关道长有何准备了。”
关函谷微笑着掉头,一转身,抬手指向北侧如屏风般的山壁。那里有一处洞窟,外界只有一条栈道相连。
“便请杜总匠前往此处,我已布下法阵,保证力士金甲顺利炼成。”关函谷说道。
杜老汉看了关函谷一眼:“如果炼制失败,混元之精失衡爆发,法阵能够免于山陵崩毁,能保我性命周全吗?”
关函谷说道:“贫道会尽力而为。”
杜老汉也不知道信没信对方,摆了摆手便往栈道走去。
此时传来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虎爷匆忙赶来,满头是汗地对关函谷说道:“关道长,不好了!大风军的人杀来了!”
关函谷眉头一皱,仰天抬手,掐算一阵,喃喃说道:“居然在这个时候来捣乱?但我分明已动手扰乱天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道长,别算啦!我们该怎么办?”虎爷焦急问道。
关函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机,但转瞬即逝:“你们华岗会本来就是举旗起义出身,这些年应该没少练兵吧?就算不比朝廷大军,利用周遭山头地势,阻挡一下总归可以吧?大风军也是乌合之众,你们以前也交过手的。”
虎爷问道:“道、道长不打算帮我们吗?”
关函谷答道:“力士金甲的事情不能拖!我今天帮你、明天帮你,那我自己还要不要干事了?造化炉炼制符金是我给你们的福缘,能不能消受得起那是你们的事。如果你们觉得守不住,聚众离开让给大风军也可,我没所谓。”
“不不不,我们华岗会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那不就得了,你是华岗会的领头,你自己判断情况便是。”关函谷对杜老汉言道:“待会儿杜总匠闭关炼器,至少三五天功夫不能出来,而我需要在一旁专心护法。一旦受到惊扰,混元之精爆发出来的力量,恐怕能震碎方圆山陵。我是不怕啊,就不知道你们能否承受得起。”
虎爷擦了擦汗水,立马镇静下来:“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人马,祝关道长与杜总匠炼器成功。”说完,他飞奔着离开了。
等虎爷离开后,关函谷脸上却多了几分忧虑之色,他看向郭岱说道:“你去帮帮华岗会,我总觉得大风军突然袭来另有隐情。”
“刚才你不还是铁面无私的样子?”郭岱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我怎么帮?”
“没所谓,大风军来多少杀多少便是。你不是习惯收钱卖命吗?事成之后让华岗会给你钱、给你符金就行。”关函谷言道。
“战阵杀伐我可未必擅长,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去便是。”郭岱也没反驳。
楚玉鸿闻言走了过来,指着自己茫然问道:“那我呢?”
关函谷随口回了一句:“你该干嘛干嘛去!”
楚玉鸿最怕关函谷,被说得不敢回话。
杜老汉在一旁与桂青子道别,关函谷看了看桂青子,抬手虚弹。便见桂青子身上散出一阵星辉,消失不见。他说道:“你身上的禁制我已经解除了,你便留在洞门外护持。这柄祭阳令你先拿着,别说我没给你法器防身。”
祭阳令是一根两尺短杖,杖头是一颗金灿灿的宝珠,散发着淡淡光晕,宛如日轮,自有一股阳和中正之气。桂青子一下子还不敢相信,朝杜老汉看了一眼,得到对方示意才收下。
郭岱看着关函谷的背影,此人虽然言行不羁,甚至多有愤世之辞,可秉性慈悲。也不知道是关函谷本来如此,还是重玄老祖神气托舍后的结果。
……
郭岱没花多少功夫便追上虎爷的队伍。
华岗会当年本来就是一支由矿工匠人组成的起义军,虽说后来被招安,可是保留在山中的势力并未解散。华岗会能够屹立不倒,也是向南境诸国提供铁器有关,造化炉所在的山间谷地,只是华岗会的据点驻地之一。
虎爷得到消息,便是从这些山头据点用烽火传讯得知。郭岱从虎爷那里了解到,原来大风军与华岗会算是“比邻而居”,但两者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横贯三境交界的风华群山,主要就是由华岗会、大风军所瓜分。而华岗会在位置上更靠近人烟,大风军的营地则时常遭受妖怪袭扰。所以大风军一直谋求向南扩张,特别是华岗会还占有风华群山多处矿脉,可谓是富得流油。
“其实在这之前,大风军也不会派大股人马进犯我华岗会的地盘。”虎爷指着路旁险峻地势:“这种地方根本没法行进大军,只能靠方真修士和武功高手穿梭。而关道长来了之后,就暗中协助我们击退过好几次这样的袭击。”
郭岱听着虎爷的讲述,内心却是暗想道:“要是关函谷尽展实力,大风军估计留不下几个活口。”
虎爷带领着几百人出发,一路在山中行进。中途还会有别的人马加入,那是华岗会的其他驻地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