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要我帮忙吗?”楚玉鸿掀开窗帘,冒出头来问道。
郭岱双臂下垂,十指不由自主般微微颤动,任谁看了都像是吓得发抖。
“哈哈!怕了吧!”地鬼六单手挥着钢刀说道:“你放心,车里的那一男一女,咱们弟兄一定帮你好好照顾着!男的剁掉菇儿,卖去青楼当龟奴,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轮着伺候弟兄们……对了,谁能先把这家伙打倒的,我让他第一个上!哈哈哈……”
面对大风军这污言秽语,楚玉鸿皱了皱眉头,正要端出三垣泰定好好教训这伙口无遮拦的家伙,郭岱却抬手示意,别让他掺和。
“你一个人能对付这么多?”楚玉鸿也有点质疑,郭岱是擅长拼杀,可是以一敌百,光靠一腔悍勇可不够。
郭岱依旧没有开口答话,双肩一松,整个人都松软下来,仿佛根本处于另一种安适的环境,全然不顾被围的事实。
“妈的,上!”地鬼六看见这副情景,心里反而更加没底。他可是吃过郭岱的亏,贸然上前拼杀,死得肯定更惨,所以他立刻招呼大风军的人动手。
郭岱深纳一气,眼看几名大风军扑至近前,随手一拨,拍开几柄兵刃,横臂扫过,骨折脆响声接连不断。也不管是击碎颅骨还是打断脖子,总之就是一个错身的功夫,最先冲上前去的十几名大风军眨眼间倒地,生死不明。
地鬼六吓得拿刀的手都在发抖,连连喊道:“上!都上!咱们人多,拼都能拼死他!”
大风军彼此对视相觑,有一两个上的,就有三五个、七八个,转眼间上百人叫喊着、挥舞着兵刃,毫无阵列可言地朝着郭岱冲去。
“街头斗殴、乡村火并吗?”楚玉鸿一手撑着下巴,苦笑着说道。
“楚公子,我们真的不用去帮郭公子吗?”桂青子手里把玩着毛线团问道。
楚玉鸿看着郭岱的背影,说道:“不用,他已是今非昔比,不再是那种背后暗袭的江湖武人了。”
虽然不知道郭岱究竟有什么样的经历,可楚玉鸿毕竟有方真修士的眼界,明显察觉到郭岱身上气机远异于从前。
以前的郭岱,虽然身负道门正宗的玄功根基,可为人处事更多是偏于取巧阴险。如今郭岱面对大风军上百人包围,根本没有选择退却,而是迎头而上,这样的气度,方能入楚玉鸿之眼。
重拳、猛掌,一招一式朴质无华,凭借混元金身的强悍膂力,郭岱根本不用跟大风军玩什么花哨伎俩。拳锋轰去,肉躯好似草包般飞开;掌刀扫过,兵刃摧折、肢体断裂;鞭腿掠地,有如镰刀铡草而过,兵众纷纷倒地。
砍过来的刀锋、刺近身的枪矛,郭岱只当做是春雨绵绵,扬手一挥、阵容大乱,猿臂圈匝、提抡翻飞,战圈中央只剩下横飞血肉、乱溅刀兵。
当大风军倒下三四十人时,后排兵众大多不是很敢冲杀了。当死伤超过一半时,仅存大风军已经开始转身逃窜。但这样依旧逃不过郭岱手掷兵刃狙杀。
仅仅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现场便已只剩下数十具尸体和十多名哀嚎抽搐的大风军。郭岱脚底淌着血水肉泥,就像漫步在青草遍野的初春庄园,欣赏着这幅残酷景象。
至于地鬼六,在他转身欲逃的刹那,郭岱便已扔出一支矛头,贯穿他的小腿脚板,牢牢钉在地面不得逃脱。
地鬼六看着郭岱一步步走进,早就没了先前的猖狂与胆气,连连求饶道:“大侠!仙长!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留我一条狗命,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不要杀我!”
“下辈子做牛做马?”郭岱忽然站住说道。
地鬼六脸色一怔,自知失语,抽着自己耳光说道:“不不不!是这辈子、这辈子!”
“你是鬼,不是牛马。”郭岱说完这话,一抬手,指尖轻轻划过地鬼六咽喉,强横力道直接击碎他的脖颈。地鬼六那惊愕恐惧的脑袋耷拉下来,成为一具站姿畸形的尸体。
楚玉鸿看着这一地尸骸,皱着眉头缩回车厢里,桂青子还想探头出去看,连忙被楚玉鸿拉住:“没什么好看的,跟屠户家差不多。”
郭岱没有管剩下那些重伤的大风军,又一次来到树干旁,奋起金身神力,将三丈长的粗壮树干微微抬起。然后沿着地面旋身一扫,扫得那叫一个赶紧利落。
将鞋底血泥在路边蹭干净后,郭岱慢条斯理地回到马车边上,安抚一下自刚才便一直躁动不安的马匹。接着便爬上车辕,对车厢里的人问道:“你们还好吧?”
楚玉鸿答道:“你到下一个城镇再配把刀吧,我都觉得疼。”
“我不疼。”郭岱答道。
楚玉鸿哈哈笑道:“我当然没说你,我是替这伙大风军的人觉得疼,硬梆梆的拳掌连皮带骨地打,比啥刑具都折磨人。”
第三十一章 路边论宝
正当郭岱驾车缓缓离开,远处密林深处,有十几名蒙面修士潜伏不动,为首一人虚捧着一枚法珠,其中显现着郭岱如屠鸡杀狗般击溃大风军围攻的光影,另有焦点留意着从车厢中冒头出来的楚玉鸿。
“宗主,我们还动手吗?”其中一名蒙面修士问道。
那名宗主收回法珠光影,说道:“罢了,玉鸿公主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位高手,事已难成。”
蒙面修士说道:“此人虽是神力,但并无太过高深的方真修为啊?而且他对付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等若是联手将其困住,宗主亲自出手,定能拿下玉鸿公主。”
“此人尚未尽全力。而且无缘无故,公主身边来了这么一位高手,想必是此番前往华岗会另有奇遇。”宗主声音低沉:“没想到区区一个南境的江湖帮社,转眼间便藏龙卧虎。玉鸿公主前去,必定是有所谋划。”
“宗主需要派人前去试探那华岗会吗?”
宗主言道:“要派,但不要派修士,只调遣一些外围弟子和刺探人手,盯住华岗会便是。他们之中必有高人,一旦被察觉,恐怕会牵连极深。万一事情败露,对太子大为不利。另外安排下去,调查此人来历。”
蒙面修士答道:“属下一路暗中跟随玉鸿公主,探知此人名叫郭岱,是一名收钱除妖的江湖人,似乎自称是罗霄宗的弟子,但修为并不高深。我们也正是摸索到临漪城私货贩子地鬼六与大风军勾结,试图伏杀郭岱,所以暗中派人指引他们来此拦路。”
“罗霄宗?怎么这个门派近来动作频频,难道要重振旗鼓了?”宗主疑惑道:“太玄宫那几个罗霄宗门人自是不必多提,可玉鸿公主身边多了这么一人,事态就大不同了。焉知不是楚皇后暗藏手笔。”
当今皇上夏正曙还是昶王世子时,就曾有一位世子妃,可惜诞下嫡子后便英年早逝。中境妖祸后,正朔朝帝室沦亡大半,夏正曙在江都登基,此子便立为太子。
但当今皇后楚娥英,并非太子生母,与太子明里暗里皆有不和。虽然楚娥英只有玉鸿公主一位子女,但天资聪颖,深受圣眷。太玄宫众多方真修士也更加敬重玉鸿公主,自幼各种灵丹妙药补益,年纪轻轻就有不俗修为。
有方真修士扬言,妖祸降临玄黄洲,是因为阴阳气机失衡之故。想要调摄失衡之气,便需以阴华冲散阳亢,女帝登极掌握社稷神器,或可一改正朔朝气数云云。
此话传入陛下耳中,甚至没有将其斥为妖言惑众,臣僚见状自然将其视作天心默许。干脆就有些投机之辈,上书叩请立玉鸿公主为皇太女,一时间朝议大哗。
当今圣上膝下还有几位皇子,其母皆是后宫妃嫔,可资质禀赋皆属庸辈,实在不堪重用。当此妖祸乱世,非有能者不可担当,也难怪皇帝陛下也动了别样心思。
当然也有些清流直臣,毫不讳言地抨击当朝,说什么宫闱女祸、狐媚惑主之类的话,明争暗斗一直没停过。
“太子秉性仁懦,我辈更应坚强辅佐,以免被这等狐媚之辈祸乱朝堂。”宗主心中暗暗言道。
……
马车一路平安,穿过广阳、东池、镇潮三府,终于来到江都原一带。
中境妖祸后,昶王藩守的江都,便是朝廷重设府衙之地。为表朝廷弭平妖祸、光复中境之心,江都并未改制,而是被定为行在驻跸,宫室典章一律从简。
玄黄洲中,自古以来便有三都之说。皇都不必多说,历朝历代即便都城位置不一,但大多居于中境之地,利用山河险阻作为藩屏。而东境江都、西境锦都,则是千古以来累世积财的膏腴之地,可谓是“东有千帆渡江、西有繁花似锦”,都是最繁华富足的地方。
郭岱以前来过江都城,不过这种地方不适合他来讨生活,毕竟如今也算是天子脚下、高人如云,一般没有妖怪敢来此地,更别说作乱为祸了。
还没靠近江都城,光是在江都原上便有几道关卡,也多亏楚玉鸿的师门令牌,马车才能一路畅行无阻。
“我感觉到法阵之力了。”郭岱在一处路边茶驿停下喂马,对下车歇息的楚玉鸿说道:“这里离着江都城还有十来里路,居然也在法阵范围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