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甲呵呵笑道:“你舍得让他上,老夫可不舍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朱三憨笨不懂,你也不懂吗?”
“当年那个黑厮朱三,如今也成贵人了,处处有人护着。”郭岱心中言道。
两人回转前厅,庄太甲一拍朱三肩膀,解除了他的禁制。朱三立马站起身来,连忙上前探问郭岱道:“二哥你怎么样?这臭老头没欺负你吧?”
郭岱摇摇头,以庄太甲的修为,若真是全力施展开来,郭岱也绝无胜算。两人只是稍微试演一下,不好真正斗个你死我活。
“以后郭道友便是斩邪司的一员了。丫头,给郭道友弄块沥锋令。”庄太甲自己倒了杯茶使唤道。
陆芷应声,很快便拿着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正面有雕有一柄长剑,背面有斩邪二字。
“郭二爷以后凭着这面令牌,就能跟广通钱庄取钱存钱,而且许多道路关卡见着沥锋会的令牌,都会给个方便同行。”陆芷说道:“咱们会里镇恶司干的就是这些事,来往各处打点呀,提供路过成员的休憩呀,还有跟当地府衙往来。以后郭二爷行走在外,记得先找咱们沥锋会的人,能够省却许多麻烦。”
“我记住了。”郭岱收起令牌道,然后询问白雍:“你要不要加入沥锋会?”
“这……在下已有师门,就不必了。”白雍拒绝道。
陆芷还想说话,就见庄太甲递来眼神示意,只得乖乖住嘴。
郭岱大概清楚白雍的想法,他不能明白郭岱为何要加入沥锋会,就算罗霄宗没落了,也该有名门大派弟子的风范举止,不该跟一群来历不明的江湖散修往来密切。估计方才因为收回星珏而生出的那点崇敬之意,此刻已经消散大半。
“二哥,你逛过江都城吗?”朱三可不是个看别人脸色的家伙,他连拉带拽的,对郭岱说道:“我知道有一家酒肆做得小炒肉、焖下水特别好吃,你来了江都不能不品尝……”说着话就将郭岱带出宅子,随口跟庄太甲他们道别。
白雍也跟了出来,他见郭岱这幅样子,十足就是江湖散修,不重行住坐卧威仪,散漫肆意。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前辈,我……我记起来掌门吩咐我还有些事情没做,能不能……”
“那你就先回去吧。”郭岱说道。
看着白雍离开,郭岱暗暗叹气,其实像他这种修士,在门中难得点拨教导,还不如出来闯荡一下,至少还有一些增益自身的经历。成天只想着仰仗师门庇荫,却得不到应有的历练,最终也只是一事无成。
沥锋会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郭岱加入纯粹是看在朱三的面子上。对他来说,斩妖除怪无所谓什么组织靠山,他也不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
朱三带着郭岱一路在江都城内行走,这座东境最繁华富庶所在,几乎处处都是人头攒动,路边茶馆酒肆、商铺货店织列如麻,酒香、肉香、茶香、花香交汇在一起飘荡,欢笑声、叫喊声、酒令声、吟咏声此起彼伏。
郭岱一看见这满大街的人,就觉得心烦意乱,对朱三说道:“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行行行!二哥你就甭管了,都包在我身上。”朱三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走街串巷,来到一处安静的小酒家前,这家小店只有一对老夫妻打理。朱三十分熟悉地点菜,没过多久便端来一桌好菜好酒。
郭岱看着满桌佳肴并无食欲,其实自他拥有这混元金身之后,就没怎么感觉过饥饿。但平常人就算不饿,看见美食佳肴,或多或少都会有口腹之欲,可郭岱这段日子实在没有这种感觉。仿佛这桌子上放的就是一堆石头泥土。
朱三热情激动,这下可逮着机会连说带喝,嘴里叨叨叨地说个没停,讲起自己的那些往事。郭岱只得在一旁陪着他聊,偶尔吃几口菜,也觉得淡而无味。
等吃得差不多了,朱三又打算带郭岱去往别处消遣。在路上忽然发现人潮涌动,挤着两人一路前行,便听见路上行人激动叫喊,个个仰头观望,也不知在找什么。
郭岱忽然有感,抬头望去,只见大地上投来一片硕大阴影,一艘庞然飞舟漂浮在江都城的上空,旌旗遮天、巨帆蔽日,好似洪荒巨兽腾跃上天,引动江都城百姓欢呼雀跃。
第四十四章 蹑云飞槎
巍峨如山峰一般的飞舟,左右两侧数百鳍帆扇动御风,凌驾于江都城上空。飞舟长足有二百余丈,隐约可见飞舟上方楼城宫室、金顶鳞瓦,照耀出一圈如日金光,恢弘威赫,宛如天神。
“没想到太玄宫真的做出来了。”朱三惊讶道。
郭岱问:“这就是那艘蹑云飞槎?”
“二哥你知道?”
“略有耳闻。”
话虽这么说,但任谁见着这艘堪比山峰的蹑云飞槎也会震惊不已。方真修士修为精深,的确可以腾云驾雾、御剑飞天,往来如风,视山川险阻如无物。
可要让这么一艘庞然大物凌空飞腾,那便非有仙家移山倒海的大法力不可。要么便是太玄宫修士独创的法术,而且看样子还需要大量天材地宝方可。
只见蹑云飞槎那一圈金光散出无数金色雨露,洒落整座江都城,街上百姓见状,人潮瞬间汹涌起来,朝着金色雨露纷纷过去,挤得郭岱与朱三分散开来。
郭岱本就不喜人群,硬是靠着混元金身的力气,挤到路边。等人潮过去后,留下一地狼藉,转眼间大街上不见人影。朱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算是天上掉金子了,也不至于这样。”郭岱自言自语道。
“当然至于了。”这时街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郭岱回头看去,竟是关函谷。
关函谷倚着墙根抱着双臂,见人群远去,来到街边一间汤面铺,捞出一碗馄饨来,向郭岱问道:“你要吃点不?”
“吃过了,不饿。”
关函谷也不在意,撒了把葱花香菜,自己趁热吃了这一碗馄饨,听他吃饭的声音就让人觉得开胃。
“嗯,真香。”关函谷擦了擦嘴,郭岱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关函谷反问一句。
郭岱看着天上慢慢行驶的蹑云飞槎,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在上面。”
关函谷在桌边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道:“我都里里外外看过好几遍了,也就那么回事。”
郭岱也坐到他的对面,问道:“这看起来比你那造化炉厉害多了。”
“要是修仙修到比谁厉害,那我觉得可以比比谁拉的多、谁尿得远。”关函谷说道:“蹑云飞槎里有些设想是挺出众的,可惜用错了地方。光顾着攒出这个大玩具来,还是太看脸面了。”
“这话怎么说?”郭岱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奥妙。
“说白了,整艘蹑云飞槎,就是在效仿金阙云宫罢了。”关函谷言道:“当年金阙云宫可不是一年到头都捏在罗霄宗掌门手里,而是置于云天罡风之中,在门中开一个越行法坛,直接将门人弟子送上去,就好比是天上宫阙一般。必要之时,金阙云宫还可以拔地万里,周游虚空之中、往来星辰之间。别看有宫阙之名,这件法器本身就是自成一方世界,只要御器之人修为法力足够,凭此纵横周天黄赤都没问题。”
“就像一艘大船,只不过大到足够方真修士在其中起居修炼。”郭岱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样。”关函谷连连点头,一伸手,从街对面隔空摄来一把盐炒瓜子,翘着腿嗑了起来。
郭岱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太玄宫还要另外打造这艘蹑云飞槎?金阙云宫不就是在当今皇帝手里吗?”
“你以为像这样的法器,落到什么人手里就能随心所欲地施展了?不管是夏正晓还是楚娥英,他们都不是罗霄宗掌门,不曾得到传承法旨,无法发挥金阙云宫全部妙用,能开个门进去出来就不错了。”
“传承法旨?”
关函谷吐了一口瓜子壳,说道:“但凡关乎法脉传承的重要器物,大多都有修士以自身元神元气凝炼的传承法旨,其中包含了传承器物时所要遵循的戒律。受承之人需要展开身心神气去与法旨融摄,但凡有一念之差,无法得到传承法旨认可还是小事,还有可能当场修为尽废。而传承法旨每过一代,都会经过器物之主的祭炼与加强,几代下来,法旨之威便已无法违逆,想要将其抹去更是难上加难。
老祖当年就曾接过金阙云宫,连他老人家都不指望能够将法旨抹去,更遑论现在的小辈了。而传承法旨需要有相应的仪式,必须是前任主人主动放弃,否则后来人无法直接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