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所缝的几具尸体,都是普通人,他们的人生非常普通。
有些是病死的,有些是猝死的,但因种种原因,他们的尸体都没有在泥土中腐烂,而是在机缘下重见天日,被熘须拍马之徒搜刮来送给了魏忠贤。
并非所有的尸体都在临死前心存怨念,而是有的尸体竟然被埋进了养尸地。
养尸地埋人,时间一久,必会尸变。
所幸这些尸体都被及时挖了出来,他们才没能变成僵尸。
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但也才刚过零点。
阳九毫无困意,又来到一具尸体旁边。
这具尸体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脑袋被砍掉,双眸睁得很大。
看那断口,应该是被一刀砍断的。
在她的脖子四周,随意用麻绳穿过跟身体连在一起。
这样只能保证她的头不会掉,并不算是将尸体缝好。
阳九剪断麻绳,重新缝合。
女尸的眼睛一直睁得很大,很诡异。
给阳九的感觉是这女尸好像有意识,一直在静静观察。
尽管这女尸的眼神让阳九觉得不舒服,好在女尸也没有闹出别的幺蛾子,乖乖让阳九将她的脑袋缝上去。
《生死簿》出现后,开始记录女尸的生平。
女尸名叫韩铃铛,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脾气很大。
韩铃铛的脾气虽大,但心肠不坏,从小就知道帮助穷苦人。
家里的下人,若有谁家里遇到难事,韩铃铛都会仗义相助,故而深得下人的喜爱。
但就在她十七岁那年,家里的生意遇到了巨大的挫折。
尽管爹娘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韩铃铛知道只要她嫁给同城的一个富贾的儿子,就能拯救这个即将垮掉的家。
但当她提出时,爹娘却坚决反对。
生意失败了,他们还可以到乡下去种田,照样能有口饭吃。
他们绝对不会为了东山再起,就去牺牲自家闺女的幸福。
韩铃铛本以为到了乡下,日子照样会过得幸福,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吃不了苦的人竟然是她,而不是爹娘。
爹娘换上粗布衣衫,扛着锄头来到田间,对各种农活都很熟练。
韩铃铛很想帮忙,可是出门怕太阳,挥锄没几下,就会累得全身发疼,只想就地睡着。
为了回归以前的生活,韩铃铛独自进城,跟那富贾家商讨婚事。
大婚前,富贾带着大量聘礼,来到乡下,着实让村里人羡慕得不行。
无论爹娘怎么劝,韩铃铛都如一头牛,死活都要嫁入富贾家去过好日子。
但她做梦都没想到,那富贾唯一的儿子,竟然是个傻子。
而且,那傻子要比韩铃铛大十几岁。
这种傻子能活到四十岁,都能说是奇迹。
就算能长命百岁,跟这样的傻子生活在一起,痛苦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韩铃铛嫁过去后,才知道爹娘是真的为她好,但现在后悔也是晚了。
她的傻相公根本不懂男女之事,只知道变着法儿欺负她,甚至让下人羞辱她,他在旁边大笑着鼓掌。
不堪受辱的韩铃铛,怒而将傻相公给杀了。
杀人本就该偿命,再加上那富贾颇有势力,韩铃铛很快就被判斩立决。
脑袋落地的时候,她心头非常平静,不起波澜,只觉得这场噩梦总算是要醒了。
死后,那富贾请道士将韩铃铛的尸体封在一副血棺里。
血棺还是竖着下葬,就是要让韩铃铛的灵魂,永远都不得超生。
时过境迁,后人早就忘记了前尘往事。
韩铃铛的尸体被山洪冲出来时,武三月都已经做了大魏帝国的皇后。
有好几个缝尸人尝试去缝尸,结果都是白白搭上了性命。
尸体被送到魏忠贤面前时,魏忠贤看着韩铃铛脖子处的麻绳,内心焦虑。
最终他没有安排人继续缝尸,直接将韩铃铛封存。
韩铃铛年纪轻轻,不可能是武林高手,魏忠贤从没尝试过要去感应她的尸体。
【缝尸四百九十二具,奖励宿主辟谷丹。】
韩铃铛也是咎由自取,为了荣华富贵,就得承受相应的恶果。
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
算下来她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阳九将缝过的尸体,全都搬到外面,天亮后让东厂差役去埋掉即可。
看到小玄子还没有睡,就在外面晃悠,阳九便将此事拜托给小玄子。
小玄子笑着答应,待到阳九离开东厂后,他立即去找魏忠贤。
魏忠贤之所以没有睡,就是在等消息。
听完小玄子的话,魏忠贤眉头紧皱,问道:“完好无损的尸体,阳九都割开再缝?”
“应该就是这样。”小玄子点头。
魏忠贤轻笑道:“看来阳九真的是很喜欢缝尸啊。”
小玄子垂手站在旁侧,没有接话。
“你跟阳九的关系不错,去打听一下,他是不是在缝尸的过程中,能够得到一些好东西?”魏忠贤道。
小玄子点头应是。
“不可说是我让你去的。”魏忠贤又叮嘱了一句。
小玄子道:“奴婢明白。”
次日小玄子特意来到阳府,看到武三月送给阳九的宅子,心头着实羡慕。
得知小玄子登门,阳九特意将他请到正厅。
小玄子喝着上等的御茶,赞不绝口。
阳九笑看着他,问道:“小玄子,何事啊?”
“九哥,我想知道,你这么喜欢缝尸,是不是在缝尸体的时候,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啊?”小玄子笑着问道。
缝合东厂配发的尸体,能够得到钱财。
可将完好的尸体割开,再缝上,首先朝廷是不会奖励一文钱的。
阳九笑道:“就是单纯喜欢。”
“可那些完好的尸体,真的没必要割开再缝啊。”小玄子轻轻摇头。
阳九道:“不割开的话,哪有那么多的尸体让我缝?”
“九哥,你这样说,我没法……”小玄子道。
阳九微笑道:“所以是督主让你来的?”
“九哥,我感觉督主好像开始有所怀疑,怀疑你通过缝尸,能够获取有价值的物事。”小玄子虽很惧怕魏忠贤,但他的心是向着阳九的。
魏忠贤不让他说实话,不过他还是告诉了阳九,就是魏忠贤让他来打听此事的。
这点小玄子再三提及,绝对不能让魏忠贤知道这点,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就是背叛了魏忠贤。
阳九眉头轻皱,问道:“督主怎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其实以前督主也问过,但那时候,九哥还没现在这般厉害,我猜测督主可能是察觉到了威胁吧。”小玄子的声音愈发低沉。
真若如小玄子所说,魏忠贤更不可能将那些九尸全都放在阳九家里。
阳九道:“督主想要对付我?”
“暂时肯定不会,督主还得靠九哥找九尸呢。”小玄子说道。
小玄子可是亲自体验过,夺取九尸,真的是非常艰难的任务。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离开长安城了。
“九哥,那我该如何回复督主?”看阳九不说话,小玄子又问道。
阳九道:“如实说吧。”
“就说九哥能在缝尸的时候得到物事?”小玄子愣住。
真要这么说的话,可能魏忠贤真的会对阳九下手。
阳九笑道:“小玄子,没事的,正如你所说,督主目前还很需要我。”
“我明白了。”小玄子心里还是觉得不能这么说,最好就说阳九喜欢缝尸。
但这么说,肯定无法让魏忠贤满意。
毕竟这无法解释阳九为何总喜欢割开完整尸体,然后再缝。
若不知情,人们肯定以为阳九是变态。
小玄子离开后,阳九来到停尸的院子。
走进房间,看过那些尸体,阳九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别的尸体倒是无所谓,就是有点舍不得僵小虫。
“大哥哥,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啊……”鬼鬼就坐在屋梁上。
这屋子没有窗户,光线不好,哪怕是白天,里面也很漆黑。
鬼鬼倒是很喜欢,可以一直飘来飘去,非常好玩。
阳九问道:“鬼鬼,你相信九尸的传说吗?”
“大哥哥,你这里都有这么多的九尸了,你难道还不相信?”鬼鬼瞪大眼睛,只觉阳九的这个问题,非常白痴。
阳九一想也是,道:“鬼鬼,以后你得……”
东厂里面,到处都有灵符,让鬼鬼去,无疑会害得鬼鬼魂飞魄散。
其实最好的监视着,应该是橘猫。
不管哪个地方出现一只猫,都不怎么引人注目。
只是橘猫这家伙,颇为懒散,得让它去盯梢,估摸得出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