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听闻此言,身子不禁摇了摇,一时难以站稳,他沉默的深吸一口气,闭目不敢看朱祁钰。
“把叶二娘带出来。”
朱祁钰看向刘独峰。
“遵命!”
不多时,双腿已断的叶二娘被带了出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玄慈闭目低颂佛号。
这下子少林寺诸僧163人也看出不对劲了,玄慈的态度,似乎说明了什么。
“佛门五戒是什么?”朱祁钰问道。
萧峰开口道:“第一不杀生,第二,不邪淫,第三不偷盗,第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玄悲怒目而视:“萧峰!我少林僧人除魔卫道,守正除恶,即使犯了杀生之戒,堕入阿鼻,也是出于善心善行,成仁而已,你要是拿雁门关惨案来说方丈犯了杀戒,那也是情有可原!”
我不敢怼皇帝,还不敢怼你萧峰么?
不过玄悲这句话没错,少林寺僧人在江湖上确实扮演者除魔卫道的角色,做了不少好事。
这件事便是朱祁钰也不能否认。
群雄均是微微点头,玄慈当年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误信奸人,误杀无辜,虽然可惜,但也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玄慈缓缓抬头,看向萧峰道:“萧施主,雁门关外一役,老衲铸成大错。众家兄弟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便以死来偿还吧。”
说着,他五指屈伸,将一柄刀摄到手上,轻轻一甩,这柄刀便射向萧峰,插在他身前。
“老衲对于三十年前的雁门关血案自然是后悔不已,可错已经犯下,无法挽回,老衲只愿已身化解这段孽缘。萧施主,老衲的性命,你尽可以拿去。在场群雄见证之下,少林寺必然不会怪你,只愿老衲一身性命,能平复你父母的血仇。”
“方丈!”
“不可!”
“方丈,你也是被奸人蒙蔽误杀好人!”
少林寺众僧人均出口欲阻止。
萧峰拿起刀,刀尖直指玄慈:“三十年前,你杀害我父母,今日我萧某以血还血,血债血偿!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
玄慈嘴唇微微蠕动,看向朱祁钰,露出祈求之色,可看到的只有面无表情,脸上越发悲戚走向萧峰。
“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萧施主尽管动手,老衲绝不抵抗!”
“啊啊啊啊啊!父亲!母亲!孩儿为你们报仇!”
萧峰仰天长啸,状若疯狂。
“萧兄不想看看玄慈伪善面目么?”
朱祁钰此时开口让萧峰瞬间止住动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慈双手合十,忽然反手向自己天灵拍去。
“不要!”
叶二(cgcb)娘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没人料到,玄慈竟然会自杀。
他这等高手,举手投足都有数万斤之力,这一巴掌下去,便是钢铁都要拍的稀巴烂,更何况是脑袋,只怕和西瓜一样,四分五裂,凄惨无比。
历代少林寺方丈,几乎都是寿终正寝,哪里有有这般拍碎脑袋自杀而死的?
被奸人蒙蔽杀错人了而已,便是要恕罪,也没必要这样吧?
但下一刻,一只大手稳稳的托住玄慈的手。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萧峰出手。
他和玄慈只有数尺之隔,也只有他有机会救下玄慈。
朱祁钰神色莫名看着玄慈:“玄慈,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护住少林寺的声誉?作为少林寺方丈,五戒犯了三戒,居然还能端坐接受信众的跪拜,为何不敢面对现实?”
“阿弥陀佛。”
玄慈长颂佛号,闭目不言。
“释迦牟尼,普度众生,而你少林寺,身为禅宗,却又度了多少众生,慈悲,可与你少林寺有什么关系?玄慈!你可以坦然接受众生跪拜,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再说情欲,玄慈,你还有何清誉可言,身为少林寺方丈,五戒犯三戒,被欲望迷了双眼,上梁不正下梁歪,少林寺又有多少和你一样的和尚?”
朱祁钰大笑挥了挥手,刘独峰又带出一个丑陋的年轻和尚,掀开他后背。
只见他腰背之间整整齐齐的烧着九点香疤。
僧人受戒,香疤都是烧在头顶,不料这丑陋和尚除了头顶的香疤之外,背上也有香疤。
背上的疤痕大如铜钱,显然是在他幼年时所烧炙,光着身子长大,香疤也渐渐增大,此时看来,已非十分园整。
“我的儿啊……”
叶二娘本来面若死灰,她双腿已断,此刻忽然精神一震,奋力爬动,伸手便去拉虚竹的裤子,要把他裤子扯将下来。
虚竹吃了一惊想要挣扎,两个捕快死死的按住他,让他不能动弹。
叶二娘全身发颤,叫道:“我……我的儿啊!”张开双臂,便去搂抱虚竹。
虚竹奋力推她。
叶二娘如痴如狂,叫道:“儿啊,你怎么不认你娘了?”
虚竹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你……你是我娘?”叶二娘叫道:“儿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这两边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个香疤?”.
第189章 打的就是少林寺的脸!
虚竹大吃一惊,他双股之上确是各有九个香疤。
他自幼便是如此,从来不知来历,也羞于向同侪启齿,有时沐浴之际见到,还道自己与佛门有缘,天然生就,因而更坚了向慕佛法之心。
这时徒然听到叶二娘的话,当真有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颤声道:“是,是!我……我两股上各有九点香疤,是你……是娘……是你给我烧的?”
叶二娘放声大哭,叫道:“是啊,是啊!若不是我给你烧的,我怎么知道?我……我找到儿子了,找到我亲生乖儿子了!~”
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抚-虚竹的面颊。
虚竹不再避让,任由她抱在-怀时。
他自幼无爹无娘,只知是寺中僧侣所收养的一个孤儿,他背心双股烧有香疤,这隐秘只有自己一个知道,叶二娘居然也能知悉,哪里还有假的?
突然间领略到了生平从所未知的慈母之爱,眼泪涔涔而下,叫道:“娘……娘,你是我母亲!”
这件事突如其来,旁观众人无不大奇,但见二人相拥而泣,又悲又喜,一个舐犊情深,一个到诚孺慕,群雄之中,不少人为之鼻酸。
可是这又和玄慈,少林寺清誉有什么关系?
某些心思灵动之人已经猜出,这母子二人恐怕和玄慈有关系。
朱祁钰冷笑道:“好一个母子情深,你没了儿子,便去偷无辜人家的小娃娃玩,玩够了便捏死他们。”
群雄为之鼻酸的人顿时被愤怒所取代,这等恶心,实在是可恨!
“玄慈,那些可怜的人家,无辜的小娃娃,父母和子女骨头分离,数十年来叶二娘手里有多少小儿冤魂,你可知晓?”
玄慈紧闭双目,身体颤抖不已。
“有些已经无法调查,但六扇门可以调查到的便有一三百一十八人,最大的两岁半,若是加上无法查到的,恐怕会接近两千人。”
刘独峰适时报出数据。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叶二娘!该杀!”
“毒妇!怎能如此狠心!”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
叶二娘这份狠毒,几乎让九成九的人都甘拜下风。
群雄中有恶人么?
有。
也有那种杀人盈野的恶人。
可除非是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不然几乎没有谁会对一两岁的小孩出手,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杀。
这样的人,简直是恶到骨子里去了。
只因为自己的孩子丢了,就要将愤怒倾斜到数千人家中去。
“叶二娘,那个让你变成这等恶人的人是谁?”
叶二娘连连摇头,道:“我不能说。”
“归根结底,你变成这幅模样,都是源自于他。”
叶二娘道:“他是个好人,他向来待我很好。他……他是好人,一应罪孽,都由我承担。”
言辞之中,对这个遗弃了她的情郎,仍是充满了温馨和思念,昔日恩情,不因自己深受苦楚、不因岁月消逝而有丝毫减退。
朱祁钰摇头:“你承担不起,你不愿意说?朕便帮你说。”
“玄慈,你承担得起么?”
“三十年前的雁门关惨案,间接致使叶二娘死去儿子,变成了一个残害小孩的恶人,数百小孩冤魂,你承担的起么?”
玄慈终于开口:“一切罪孽,均是老衲一人之罪,和少林寺无关。”
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
玄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情。
难怪玄慈甘愿受死,甚至自杀。
作为少林寺方丈,竟然犯下杀戒,淫戒,妄语三戒,对少林寺声誉损害太大了。
少林众僧人脸色铁青,玄慈都承认了,他们也无法出言反驳。
少林寺千年声誉,毁于一旦。
仙缘没夺得,脸先丢的一干二净。
玄慈缓缓盘膝而坐,本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模样,此刻却形容枯槁,精神破败,短时间内竟像是老了几十岁:“善哉,善哉,老衲所作所为,纵然罄竹难书,罪大恶极,可这一切和少林其他弟子无关,少林千古清规,戒律森严,老衲犯戒,和其他弟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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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可悲!事到如今,你心心念念的还是少林寺清誉!数百小孩冤魂,你是只字不提,这二十年间,你一直都知道叶二娘的所作所为!”
“少林僧人除魔卫道,守正除恶,可你作为少林寺方丈,可以阻止叶二娘,可却坐视她的恶心。”
“少林寺,除的是什么魔?卫的是什么道?你这个少林寺方丈,才是最大的魔!”
将少林寺的脸,狠狠丢在地上踩,便是朱祁钰除了收网之外最大的目的,作为禅宗祖庭,少林寺代表的就是佛门的脸。
少林寺丢了面子,几乎等同于佛门丢了脸。